“麒麟诞子，法理难容，他能出世，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道友该明白这一点。”
玄一忍不住安慰道，老头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从不甘于人后，哪怕是收徒亦是如此，虽说他性子执拗，但却是玄一在妖界之中少数看的对眼的几个之一。
“你说的老道何尝不懂，可是，我实在不甘心啊，如果当时我再谨慎一点，或许……也就不会如此了。”老人叹息道，苍老的声音之中依然能够体会到他心中蕴含着的不甘与懊悔。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玄一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眺向远方，迷离而又深邃。老人看在眼里，猜想他定是又经历了什么非同小可的事。
“这可不像玄一嘴里说出的话。”老人揶揄说道。
“有些事确实如此。”
“那倒也未必。”老人的眼神里又有了些许色彩，“道基有损，并非不可恢复。”
“看样子道友已经找到方法了？”
“一百年前古悠先生曾造访曦华宫，老道就顺道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他给了你答案？”
“是的。”老人并未细说当时的对话，至于这个答案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云界琉璃宫，少年躺卧在石壁上，看云卷云舒，乏了就闭起双眼，任清风吹刮耳畔。
今天又是平凡无味的一天。
师兄离开已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那寻本朔源的破解之道是否真的被他寻到了。
“你每天在这里等毫无意义。”元汐冷不丁的出现又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这让玄齐很是诧异。
少年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彩衣姑娘，当做是对她这句话的回复，而姑娘也并未看他，只是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
“那你说什么才叫有意义呢？练功修法吗？”少年反问。
元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对她而言，对整个云界弟子而言，修仙就是最大的意义，可是换作是玄齐的话，也许躺着才是最实在的，以至于在想到这背后的问题时，姑娘沉默良久。
“你说……真的存在神仙么？”少年两手枕于脑后，突然抛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还需要质疑吗？”元汐皱了皱眉头，对于少年这种跳跃性思维，她已有所习惯，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可是你并没有亲眼见着，当然不止是你，我没有，师兄也没有，即使是我那倒霉的师尊也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其实所有人都没见过那些所谓的神仙，不是么？”
“然后呢？”
“就是有没有这种可能，”少年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那些所谓的神仙，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流传了很多年，可能是几万年甚至上十万年，然后你们这些所谓的修仙者就当成真的了。”
元汐听完，再次沉默，只是这次她的脸色更加冰冷。姑娘有些气血上涌，衣袖中的粉拳更是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用心法压抑着，只怕她早已按捺不住去做她最想做的事了。姑娘心里千万个不服，这家伙有什么底气居然敢质疑这整个修仙文明，多少古之大能拼搏一生，多少先贤上下求索，竟被他一语否定，说他欺师灭祖毫不为过。
然而姑娘刚想要辩驳，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会有同样的信仰。
想到这些，姑娘也就释然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尽会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也不将心思放在正途上，白白辜负了玄一师祖一片心血。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我的问题已经触及到了你的灵魂？你现在也开始质疑是不是？”
“你够了！”
少年根本没有看到姑娘那冷若冰霜的脸，以至于发出了作死般的三连问。元汐再也按耐不住了，近乎是怒吼道：“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
玄齐一时懵住了，第一次见到元汐近乎暴走的情形，少年怯怯地低声说道：“我就随便问问，你咋还当真了。”
“你没有真正踏足修仙界，所以你不会明白的。”姑娘离开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真正踏足修仙界？这还不算修仙界么？玄齐抬头眺望，山于云端起，雾在山间绕，独游无处醒，咫尺似天涯。
然而元汐的一句话倒是让玄齐深以为然。
你每天在这里等毫无意义，那么做什么事才叫有意义呢？这个问题元汐没有回答他，现在却是他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玄齐不解，但也许有人可以解答疑惑。
“小师祖，您叫我？”石头有些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高大的身影近乎挡住了玄齐所有视线。
“石头，有一件事我现在想不透，所以让你过来帮我一起想。”玄齐站起身来，身高才到石头的肚皮。
“嗯……小师祖，我脑瓜不太灵光。”石头为难道。
眼前的这位小祖宗虽说是云界少年老祖，但真实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他问的问题能是一般修仙者考虑的问题？这个代沟太大了，以至于石头连想都没想的回答。
“啥？你脑瓜不灵光？”玄齐露出一脸十分诧异的表情，“脑瓜不灵光的能上这琉璃宫？”
石头与元汐是一同进宫来的，元汐的威名玄齐听仙草无意间说过几次，云界元字辈往下近乎无敌，其潜能自然不用多说，而作为元汐的师兄，他可不信眼前这个敦实大胖子能差到哪去。
“额……”石头一时语塞，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脑袋不太灵光了。
“那不知小师祖是什么事情想不透？”
“我就想问你，我现在做什么才叫有意义。”玄齐说道。
“这个，当然是修……”石头话说一半又被自己活生生给憋了回去，这么简单的答案如果当真是小师祖需要的，那还需要他做什么。
“嗯……修什么？”
石头眼珠一转，修炼是不可能修炼的了，那么只能胡乱扯一个了。
“修……修路？”石头小心翼翼说道。
“修路？”玄齐诧异道，思索了片刻，嘴里又喃喃念叨，“修路……”
“石头，你说的有道理，你比元汐聪明多了。”玄齐夸赞道，毕竟这个问题元汐可回答不上来。
“小师祖，其实吧我只是随口一说……”
“不不不，我觉得你的提议非常好，”玄齐一本正经道，“咱们这琉璃宫本来就不算华丽，山路还难走，日后来了客人都脸面无光。”
“可是……”石头没有说完，看着少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又不好扰了他的兴致，可是小师祖啊，就你现在的状况，修路可是很辛苦的。
“咱们现在就开始，石头你去准备工具，先从前山开始，今天从这到……到那。”
未来一段时间的规划，似乎就这么草草被玄齐决定了，也顺带着石头，从琉璃宫外的山坡开始，一直往下，直到山脚，这是玄齐确定的任务。
琉璃宫其实原本是有山路的，只是自玄一入红尘五百年至今，风吹日照，山石滚落，无人问津，山路也就随着时间慢慢堵塞了，现在也只能在原路上摸索，这样可以省不少工夫。石头简单的做了几件工具，最开始的路段倒是十分顺利，因为地势高，被沙石掩盖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小师祖，您看这样行不行？”石头重新收拾出几个台阶询问道。
“感觉还差点意思，”少年捏着下巴，“再拓宽一倍好了。”
“拓宽一倍？”石头的音量莫名加大了几分，似乎是在确认少年是否在开玩笑。
“怎么了，不行吗？”
“不……不是。”
就这样，工程量不知不觉翻了几倍，拓宽跟翻新可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石头在前边开凿，原来的路径他大多用铲子便可，至于拓宽的那部分则直接用拳头砸碎，这让身后清理碎石沙土的少年时时咋舌。这效率，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不过若是元汐在此，必会多嘴一句：如此修为却用来干这事，那将毫无意义。
今天是玄齐最充实的一天了，虽然浑身酸痛，甚至手都磨起了水泡，但在看到超额完成的目标时，一切就都有了意义，哪怕这其中主要的贡献源自于是石头。
没有人会发现那琉璃宫外一小段山路的变化，但是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人知道，琉璃宫的山路是由玄齐亲手铺就，这也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最大的成绩了。
玄齐自然不会告诉石头为什么要修路，对于这些腾云驾雾的仙人来说，路没有任何意义，然而能够在这琉璃宫留下长远的痕迹，却是玄齐认为的最大意义。师兄的方法也许能成功，但也有可能失败，失败则自己百年之后身死道消，世间再无玄齐，也许千百年后，这条路也会如之前那般，被山石所埋，但他终有一天会记起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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