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有些郁闷。
不。
是非常郁闷！
他仔细地盘算了一下。
发现了一个很吊诡的事情！
顾源能以这么快的速度高升。
似乎他这位胡相，功不可没！
最一开始，他暗中串联淮西一党，抵制新政。
结果逼出了顾源手里的土豆、红薯、玉米这三大神粮。
让顾源一飞冲天，进位为户部员外郎。
这一次。
也是他搜集证据，弹劾顾源。
让顾源展露出了蒸汽机和蒸汽织布机。
直接把顾源推到了工部侍郎的位子上！
这特么的。
他胡惟庸完全成了顾源的官场垫脚石啊！
憋屈！
“另外，从今往后，若是有谁再敢在咱这里妄进谗言，说顾源搞什么奇技淫巧，那休怪咱翻脸无情！”
朱元璋目光扫过群臣。
冷冰冰地补了一句。
闻言。
胡惟庸脸色微微一僵。
他当然明白。
朱元璋这最后一句话。
完全就是说给他听的！
这是在警告他啊！
让他趁早收起自己的那些下作心思。
不要再想着排挤顾源了。
不然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国子监祭酒宋讷、衍圣公孔希学、翰林学士承旨宋濂等人，也全都是眼神一黯。
毫无疑问。
在这场维护儒学正统的较量之中。
他们输了！
输给了奇技淫巧！
这让他们开始有些困惑！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信仰！
顾源也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表情。
心头一动。
衍圣公这种货色也就算了。
这种人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
毫无廉耻可言。
元朝来了跪元朝，清朝来了跪清朝，倭国来了跪倭国。
什么忠义道德。
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玩意！
但国子监祭酒宋讷、翰林学士承旨宋濂这两位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都是大儒。
而且一生忠孝节义，清廉正直。
儒家的道德学问，他们是发自心底认可并遵从的！
对于这样的人。
顾源很敬重！
看到他们自我怀疑。
顾源也有些于心不忍。
略一犹豫。
他便是大步上前。
朝着几人微微拱手。
“诸公若是心中有惑，当着陛下的面，我等可以来一场君子之辩！”
“只论天地正道心得，不涉及个人荣辱利弊！”
“无论输赢与否，皆可有所得，有所悟，有所学！”
一席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闻言。
宋讷和宋濂二人眼中，俱都闪烁起几分明亮的光彩！
看向顾源的目光里。
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当真是大明好男儿！
顾源年少得意，青云直上。
却不骄不躁，不狂不傲。
仍旧愿意放下身段。
和他们认真探讨。
这自然是激发了他们极大的好感！
而顾源所提出的......君子之辩。
更是让他们不由得心潮澎湃！
儒家和佛家一样。
都崇尚辩经。
昔年至圣先师孔子死后。
儒家学派内部直接衍生出了足足八个派别！
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
史称儒家八派！
八方各执己见。
俱都认为自己所代表的才是圣贤最本真的想法！
经过长时间的论战。
方才奠定了孟子的主流地位！
而当初孟子和荀子之间的人性之辩。
同样极为经典！
孟子认为人性本善。
荀子认为人性本恶。
这场论战，名动千古，流芳百世！
而现在，顾源就是在邀请他们几个，做类似的论战！
当然。
这绝非儒家学派的内部论争。
而是顾源所代表的“奇技淫巧”，和儒家学说之争！
作为一代大儒。
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两个自然不能退缩！
更何况。
顾源说的没错！
在目睹蒸汽机的神奇之后。
他们心中的确有惑！
需要排解！
宋濂扭头，看向朱元璋。
“陛下的意思是？”
朱元璋淡然一笑。
摆了摆手。
“今儿是个好日子，这君子之辩倒也新鲜，咱今儿就听一听！”
“咱准你们畅所欲言！”
“无论说出什么话来，俱都不会因言获罪！”
说实话。
其实现在老朱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他推行儒学，只是承袭前代经验，想要以此巩固统治。
但现在，偏偏是儒学最看不起的奇技淫巧，给大明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
在治国理政这一方面。
儒学到底是不是最佳的选择！
此刻正好借着这个所谓的君子之辩。
来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周围其他文武百官。
也全都来了兴趣。
明朝立国以来。
这种类似的学派论战。
还是头一次！
燕王朱棣激动不已。
在他重生之前。
这种大论战，是在永乐朝才发生的！
那时也是顾源一人舌战满朝儒生！
波澜壮阔，慷慨激昂，让永乐朝耳目一新，天下人振聋发聩！
而这一世。
这场论战，直接提前了几十年！
“终于又要看到顾先生的绝世风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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