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门外，斜对过的巷子口。
一辆马车停在这儿。
这儿的阴影里，猫着两道人影。
其中之一，正是文信侯吕不韦麾下的第一门客，李斯。
“李大人，咱来老半天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猫着？是不是……”
跟班小厮好像有点小意见。
李斯没好气的怼回去。
“是什么是？让你猫着你就猫着，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是大人，我是大人？”
他的确已经来老半天了。
准确的说，是嫪毐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敲开蒙府大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
李斯啥人？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根棍儿就能上天的主儿！
别看他在吕不韦那儿一副你说啥就是啥的怂样儿，其实心里门儿清。
有方士拿太后和长信侯嫪毐的事，挑拨陛下怒火，跟你文信侯吕不韦有嘛关系？
你值当的指派我来蒙府刺探虚实？
唯一的解释是，太后和嫪毐的那些脏事极可能是真的。
而且，你吕不韦牵涉其中！
要不然，你咋跟嫪毐一个赛一个的积极？
所以啊，真正的聪明人，在这种时候最该做的，是跑得远远的，别惹一身骚。
但我李斯被你吕不韦抓了壮丁，跑是跑不了的。
少掺和总没问题。
嫪毐还在蒙府没走，我就不能露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胡乱伸头，难免一刀，咱还想多活几年呢！
再说，王宫侍卫也还没走呢，我去……
哟！
王宫侍卫要撤了。
李斯眼瞅着蒙府上下几个老爷们出来，目送侍卫们打马而走。
正琢磨嫪毐怎么没跟出来，就看见嫪毐也出了蒙府的门。
跟蒙骜蒙大将军匆匆忙忙说了两句，接着风风火火的下台阶，准备上马车。
就在这时，蒙府又走出来一道人影。
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
大大咧咧的冲嫪毐招了招手。
又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侯爷，答应我的事别忘了，我可等着你呢！”
咣叽！
正准备踩凳子上马车的嫪毐一脚踏空，差点没在车辕子上磕破头。
就这，嫪毐一点都没恼。
“江先生放心！”
“嫪毐说到做到！”
“回去之后，立刻派人把漂亮衣裳、漂亮布匹、漂亮奴婢和黄金两千两给您送来！”
“您请回！我先走！”
嫪毐陪着笑脸作了个揖，这才上车，绝尘而去。
李斯看麻了。
啥玩意？
嫪毐要给那小年轻送衣裳、送布匹，送奴婢；
还要送黄金两千两！
这些年来，嫪毐背靠太后乘风起，不是升官就是发财。
只见别人给他送，不见他给别人送。
那小年轻居然能拔嫪毐的毛？！
人才啊！
不！是人生楷模！
也就大秦时期没后世那么多花花词。
其实最能代表李斯此刻心情的词是……偶像！
蒙府，前厅。
蒙武看着一地狼藉，一套心肝肺，一个劲的哆嗦。
“这是从齐国老家扛来的桌面……”
“这是爹刚入大秦立功那会儿买的角几……”
“这是十年前刚置办的架子……”
“一样没落，都给毁了呀……”
江鱼愣了半晌，抬手拍了拍脑袋。
难怪这些家具这么容易被砸烂，敢情是年数太久，外面光鲜，里面有虫眼啊！
就算不砸烂，过不几年自己也会倒。
好人好事不留名，我就不邀功了吧！
“蒙将军，我得给你承认个错误。”
“嫪……那个长信侯砸你家家具的时候，我该拦着点！”
“没拦住就算了，刚才他走，我还忘了嘱咐他，赔钱给你……”
蒙骜无语：“……”
蒙武心想：“您不是收嫪毐钱了？您赔不成么？”
蒙恬、蒙毅四眼放光：“江先生好人啊！居然还惦记我家家具没问嫪毐赔钱的事……”
这时候，下人来报，长史李斯来拜。
江鱼一听，心头不由得一动。
李斯，楚国人。
嬴政灭六国的主要推手！
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的主要操刀手！
后来的大秦丞相！
这可是终嬴政一生，都能在嬴政面前讨三分薄面的重量级角色！
以后少不得打交道！
转眼间，一个小青年拎了两包点心，从外头进了屋。
“李斯拜见蒙大将军、蒙将军、蒙恬公子、孟毅公……”
“呀！这是咋个情况？家具都毁了呢？”
“刚才在门口看见长信侯嫪毐刚走，不会是他干的吧？”
“太过分了！”
“怎么能到蒙大将军家这么肆无忌惮呢！”
“你瞧瞧砸得这样，老惨喽！”
“回头我写篇文章谴责他！”
“噗……”
江鱼笑喷了。
李斯很有小品演员的潜质啊！
难道是历史舞台束缚了他的才华？
“李斯李大人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一声吼，佩服佩服！”
“只是，单单写篇文章多没劲呀！”
“要不您掏钱，给蒙将军置办套新家具呗！”
“呃……”
李斯瞄着江鱼苦了脸。
我还想咋个能跟你搭上话呢，你来这一句，我不好接呀！
乱搭话，忒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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