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没被坑埋。
先被自己的冷汗埋了。
这个妖人说的其他那些,或许有可能是妖言惑众。
但这一番话,绝对没跑儿!
不管他是妖人与否,至少是陛下的贵宾!
是陛下的人!
我做臣子的,未请王命杀人,已经是有错在先!
若杀的还是陛下的人,陛下肯定不饶我!
以陛下脾气,砍我脑袋,是必然的!
“王将军,江先生所言极是!”
“文信侯说江先生是妖人,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吗?”
“真有证据,他为什么不请王命,直接抓人拿人,偏偏告诉你?”
“还不是看你对陛下忠心耿耿,拿你当枪使?”
“你把江先生杀了,遂了他的意。”
“陛下追究下来的时候,他是会替你出头,还是承担责任,说你这么做,是他指使的?”
“他是什么人,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
“我……”
蒙骜一番话,把王翦说哆嗦了。
他在朝,并非初哥。
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虽然不屑,也见过不少。
这其中,就有吕不韦如何打压对手、铲除异己的戏份。
当朝两大权臣,他宁肯相信嫪毐多少有些义气。
也绝不敢相信,吕不韦是那种刚正不阿的英雄!
那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商人!
有好处,吕不韦比闻到屎味儿的苍蝇还兴奋!
知道危险,吕不韦比听到豺狼脚步声的羚羊跑得还快!
相信他能关键时候两肋插刀,不如相信世上有鬼!
如此一想,眼下这事很令人费解呀!
王翦心生疑惑。
手里的青铜长剑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先生!江先生,我来看您了!”
“你看看我这回给您带了啥新鲜玩……呀!”
脚步声的主人,吵吵把火的进了门。
一眼看见门口,有王翦举剑,有蒙骜拦着,顿时吃了一吓。
“王将军,您这是作甚?”
“怎么跑来江先生这儿舞剑弄枪的?”
“万一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人脚跟没站稳,一通嘚啵嘚,矛头直指王翦。
差点没把王翦说郁闷。
床榻上那妖人,还有蒙骜俩,好歹是说我把妖人杀了会如何如何。
这人的意思,居然是我在这儿拔剑都算有罪。
我堂堂大秦将军,拔个剑怎么了?
怎么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都敢说我两句?
你……咦?
王翦盯着来人,忽然直了眼。
“你……你不是文信侯的门客李斯吗?”
“是我,我是李斯!王将军好记性,居然记得我这种小人物!”
王翦懵的厉害。
我记得你,是我记性好。
你跑这儿,满嘴咋咋呼呼,江先生长,江先生短的,又是怎么回事?
你作为文信侯的门客,咋来给这妖人献殷勤?
“李大人又来了?今儿个给我淘换来啥新鲜玩意儿?”
江鱼笑呵呵的招呼了一嗓子。
这几天,李斯有空就往这边跑。
每次来,还都不空手。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么知趣的李斯,当然得给个好脸。
“江先生,不是我李斯夸嘴,这次真给您找到好玩意了!”
“我今日下朝回家,遇上一个异域行商,挑了个担子,躲胡同里偷摸售卖!”
“我心想您喜欢异域美女,比如咱胡姬姑娘!嘿嘿……”
“这异域的玩意儿,肯定也没跑儿,就凑过去瞄了瞄。”
“您猜怎么着,居然是卖一种稀奇古怪的酱料的!”
“说是叫……叫韭花酱。”
李斯屁颠屁颠的跑到床榻边上,把手里拎着的两个陶罐,送到了江鱼面前。
“韭花酱?这还真是……新鲜玩意!”
在两千多年后,随便进个超市商场,都能觅见韭花酱的踪影。
不过是一种起源于北部草原的寻常调味料而已。
但是在大秦时期,战乱频仍,各国国门戒备森严,物资交流不畅。
以至于后世很多轻易就能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东西,在这儿都是新鲜玩意。
比如这韭花酱。
江鱼等李斯解开罐子口蒙着的布封,向前探身闻了闻,眼神即刻亮起。
“是这个味儿!”
“这玩意搭配羊肉吃最好了!”
“对了……”
“上回我叫你找磨坊研磨的花生酱,搞出来没有?”
前两日,蒙府有顿饭吃汤面。
江鱼忽然有点怀念长江三镇的热干面。
就问家中是否有芝麻酱。
结果,都不知道芝麻是啥玩意。
好在,说是有落花生。
江鱼就想,弄点花生酱,代替一下芝麻酱,也能兑付兑付,拌一碗热干面尝尝。
恰好李斯认识磨坊的人,他就把研磨花生酱的事,交给了李斯。
“应该……搞出来了。我这两日有点琐事,没顾上过去问……”
“那你站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这就去……”
李斯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跑走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差点没把王翦眼珠子震出来。
这李斯,不提他是文信侯吕不韦的门客,就说他是朝中长史。
也算有一官半职在身。
怎么在朝上办事不见急躁,那妖人一声令下,他跑得比马还快?
“蒙将军,我刚才好像听了一耳朵,这个叫王翦的来你家吃羊肉是吧?”
“不会又想切大块直接炖吧?”
“你也别愣着,抓紧给后厨说一声,把羊肉剔骨。”
“先拿大骨头熬上汤,再把羊肉切片。”
“记住,是片!”
“必须要薄!”
“而且,每片肉要有肥有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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