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听到刘彻回答，也没有盖棺论定鬼神是否存在，而是继续道：“上古时期，有华胥氏踩巨型脚印而生伏羲，有附宝氏夜赏月光而有银蛇绕七星，雷霆入腹生轩辕，众人闻知皆以为奇，故而尊两人为部落之首。”
“再其后，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故而有商汤起兵征讨夏桀，建立殷商。”
“商汤五百年后，又有凤鸣西岐，武王伐纣，继而有两周八百年天下。”
“两周八百年，有黑龙入世，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结束春秋乱世，镇压天下而无有不服者。”
“随后，始皇甍，有陈胜吴广得狐言鱼书鬼神之名，起兵反秦，声势浩大，席卷千万里。”
“如今到了我大汉朝，更有高祖脚踏七星，斩白蛇而起义，化为赤帝子，故而才得以推翻暴秦，夺取天下。”
“鬼神之能，当真是神秘莫测，许某不敢擅自猜测，存在与否，也只能由陛下一人裁决。”
古代帝王。
尤其是开国帝王。
他们为了表明自己夺取天下的合法性，往往会将自己神化，编纂有各种充满神话色彩的传说故事，借此来证明自己的不凡。
远有华胥氏踩巨型脚印而生伏羲，附宝氏夜赏月光而有银蛇绕七星，雷霆入腹生轩辕。
后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凤鸣西岐，武王伐纣！
如今到了大汉朝，更有那汉高祖刘邦脚踏七星，斩白蛇而起义，化为赤帝子。
这些有关天子人皇的神话传说，无不是跟天地鬼神有关。
至于说，传说的真假？
这个根本就不需要怀疑，反正许言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原因很简单，这些天子人皇如果都是鬼神转世，又如何会匆匆不过百十年就化作一捧黄土？
尤其是赤帝子刘邦。
真要这么牛逼。
又岂会在楚汉争霸期间，被项羽三番五次按在地上摩擦，最后病死于军中？
如果鬼神就这点实力。
许言觉得......这样的鬼神根本就无须祭祀，直接派人抓来解剖就行了。
刘彻作为天子，自然不傻。
他先前想都不想的直接否定鬼神存在，本就是隐约间觉察到了鬼神的威胁。
不是对自身性命的威胁，而是对天子皇权的巨大威胁。
只不过这种威胁，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并不能确定鬼神的威胁究竟来自于何处。
如今听到许言进一步讲述。
刘彻彻底明白了这种威胁来自何处。
他喵的！
这些开国帝王和反王们，几乎全都在用鬼神的名义来起事，推翻朝廷统治啊！
当然，如果说汉高祖刘邦这么做，刘彻肯定绝对是自家老祖宗牛逼，有想法。
但是，现在充当统治者的可是他们老刘家。
下一个借鬼神名义起事造反的家伙，要推翻的可是他的大汉朝廷。
这事情能忍？
甚至，刘彻还有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思考。
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世间没有鬼神存在。
陈胜吴广还能那么容易的起事造反吗？
答案是不能。
因为没有了鬼神这一层神秘色彩，陈胜吴广也只是一个劳役百姓，如何能有那么大的号召力。
不仅陈胜吴广没有。
恐怕就连自己老祖宗刘邦，武王姬发，殷商太祖商汤等人也不能。
原因很简单。
因为推翻暴秦是天下大义，而鬼神之名则是个人天命。
如果仅有天下大义而没有个人天命，又如何吸引众豪杰和百姓投自己帐下？
真要为了天下大义。
全都去投靠实力强大的项羽不就好了。
想明白这里面的因果联系后，刘彻否定鬼神存在的信念更强了。
他朝许言微微一礼，拜谢道：“多谢先生指点，彻懂了。”
有道是：屠龙者，终成恶龙！
这些鬼神的存在，对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来说，绝对是好事。
但是对他这个大汉天子来说，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反而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鬼神必定不会存在，也不能存在。
许言摇头，微微叹息一声，道：“不，你不懂！”
“鬼神之说，由来已久，可谓是底层百姓的重要信仰，其存在与否，又岂是能够轻易肯定和否定？”
“比如说，天有大旱，百姓拜龙神而求雨。”
“龙神是否真实存在，能否降雨暂且不谈。”
“只说若无龙神存在，百姓遇到天灾大旱暴雨，又当如何？”
“是惶惶不可终日，还是走投无路后，铤而走险穷思变？”
“信仰，可不仅仅是对神灵的盲目崇拜，更是一种心灵上的依托。”
“你如果想要否定鬼神的信仰，那就必然必须要为众人寻到另一种坚实可靠的心灵依托，否则后患无穷也！”
百姓对鬼神的信仰。
尤其是那么容易否定的。
莫说是在鬼神之说盛行的古代世界了。
即便是许言前世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的科学世界，鬼神之说依旧盛行，难以彻底根除。
说白了。
不是世人真的相信有鬼神存在，而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心灵依托罢了。
刘彻听到许言描述，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天下大旱，万民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天下大乱暴民四起的场景。
这让他不由得冷汗直流。
这样的后果，恐怕要比王朝末年，有别有用心者借鬼神起事造反更加可怕。
一时间，莫说刘彻这个少年天子了。
便是以急智著称的东方朔，也是愁眉苦思，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当然，刘彻也没有在意东方朔的反应。
他在思考无果后，直接站起身来，朝许言重重一礼，请教道：“还请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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