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承天大道，缓缓往秦淮河畔驶去。
钱唐和李长卿在车厢里，洪大彪和马夫坐在外面。
李长卿也不排斥他，那些天两人没少在牢里打架，多少打出了一点交情。洪大彪作为挨打的一方，李长卿还是很认可的，办事能力不知道，起码身手了得。
正是用人的时候，身边有个莽汉还是挺好的。
因为有些大胆的事，比如轰炸东倭的时候，地面工作他需要一些帮手。
跑着跑着，洪大彪就和马夫换了位置，扯着缰绳在街上驰骋。
“这不是彪哥吗？出来啦？”
“老子出来啦！哈哈！晚上一起喝酒。”洪大彪一边驾车，一边和人打招呼。
“彪哥怎么给人当车夫了？地帮现在这么难混吗？”
“你懂个球。”
“马夫就是马夫你牛气什么。”
“我车上拉的是李御史。”
几个地痞顿时不说话了，他们看不起给官僚当马夫的人，但李御史是个例外。
那毕竟是敢跟皇上叫板、为民请命的好官。
民间尊崇烈女，更推崇烈士，而李御史刑场上慷慨求死的事，早就家喻户晓，都为他悍不畏死的气节所折倒。
秦淮河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各大青楼门庭若市，马车排队。
河畔这些青楼，只有妓，没有娼，走的是高雅路线。
做生意凡是跟高雅扯上关系的都能挣大钱。
单纯的皮肉买卖挣的都是小钱。
哪个青楼要是能出个名妓，基本就可以躺着数钱了。
因此，类似扬州瘦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姑子，早就形成了一个从小就开始集中培训的产业链。
会跳舞的是第三梯队，会弹琴唱歌的是第二梯队，会吟诗作画的是第一梯队。
在此之上，还有一种老天爷赏饭吃的，这种女子一入行就迅速成为首屈一指的名妓。
伊人居的柳如是便是这种。
她一来，伊人居立刻成为秦淮河畔生意最好的青楼。
据说是个冷美人，来了伊人居从未笑过。
不管是性情冰冷还是青楼刻意营造，总之成了柳如是一个招牌。
无数王公贵族、豪门二代，争相登门，排着队一掷千金只为搏柳如是一笑。
然而无论花多少银子，柳如是不为所动，弹完琴便一阵风似的的离开。
越是如此，客人们越是趋之若鹜，视若珍宝。
可见男人之贱，自古便深入骨髓。
今日的伊人居一如既往的火爆。
大堂里照旧有一群公子在排队等候，盼望着见柳如是一面。
他们这些身份地位不高的，并不奢望能与柳如是单独相处。
只是每次等在大堂里，看她从二楼匆匆一过便满足了。
听了钱唐说这些，李长卿毫无波澜，他也是男人，但他没有这么贱。
他知道柳如是不好请。
但他也知道以钱唐的身份，既然在伊人居请客，势必会把柳如是叫来。
刑部一把手要是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以后还有什么脸混迹风月。
果然，一看是钱唐的马车到来，伊人居的大掌柜从二楼跑下来迎接。
这行有规矩，不兴男人当家，大掌柜也是曾经的名妓，三十出头的年纪，在秦淮河就已经没有行情了，只能退居二线。
“钱大人，您有日子没来了！不心疼那些对您朝思暮想的丫头们？”大掌柜娇滴滴的笑道。
“这不是来了吗，巧姐，闲话少叙，赶忙让人准备好雅间。”钱唐轻车熟路的往里走。
“早给您准备好了！哪敢让您等着。钱大人，这位公子是？”大掌柜好奇的看着李长卿。
她心里惊讶极了，钱尚书下了马车，竟然不是走在前面，而是隐隐以这位年轻人为尊。
这可真是稀罕，就算钱尚书请客，也没必要这么谦卑吧。她是有些胆怯的，生怕来个皇子什么的。毕竟皇家的那些皇子，要么极好，要么极坏，而来到这种地方的肯定是后者。
“这位是李御史。”钱唐觉得李长卿这牛脾气应该不喜欢被人知道身份，但又不能含糊其辞的介绍，只能报一个官身名头了。
“是那位李御史？”大掌柜踩了狗尾巴一样哆嗦一下。
“不要声张，我跟李御史小坐片刻就好。”钱唐责备的瞥她一眼。
大掌柜赶紧捂住嘴，怔怔的看着他们走入大堂。
她也见过不少大人物，但这位李御史毕竟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一早城里的告示就贴上了皇上的罪己诏，已是人尽皆知。
她没想到李御史一出狱就来到了伊人居，这可是京城最当红的人物，给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还让皇上一年里下了两道罪己诏，谁见了不哆嗦？
要是把这种大人物留在伊人居，成为常客，那伊人居以后更是风头无两，力压群雄。
想到此，多年不上场的她把衣襟往下面拉了拉，追了上去。
“柳姑娘可曾准备？不会麻烦她什么，过来抚琴一曲便好。”钱唐问道。
“柳姑娘她……有客人了。”大掌柜歉然笑道。
“你这掌柜当的，忒不称职！本官昨日便让人过来，你还敢如此怠慢！”钱唐脸色一沉，他早就在李长卿耳边夸下海口，说那柳如是多好多好，今日来了却见不到，岂不扫兴。
堂堂一个尚书连个姑娘都请不来，端的让人笑话。
“不管什么客人，让她过来就是。”钱唐道。
“钱大人，不是我扫您的兴，这次她还真过不来，那屋里的客人我招惹不起。”大掌柜苦着脸道。
“谁？”钱唐眼一瞪，一副你招惹不起老子难道招惹不起的神态。
“胡……胡丞相。”大掌柜结结巴巴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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