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学兵英勇临沙场 倭寇猖狂逞淫威（1）
考虑到西南角不易受到日军攻击，佟麟阁把学生训练团安排在这里，可是这一情报也被潘毓桂送给了日军，日军把西南角定成了主攻方向之一。
这个情况成古今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过早地说，因为即使临时调整学生训练团的防守方向，只要有时间，潘毓桂还是会把调整情况报告日军。
成古今想在战斗开始前的最后时刻再请求佟麟阁调整部署，让潘毓桂没有时间通知日军，即使通知了日军，日军也没时间调整进攻计划。
成古今确实这样做了，但佟麟阁没同意。这也不难理解，临时换防对防守方肯定是不利的，除非有充分的理由，才能让佟麟阁这样做。
成古今不可能说他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了解历史情况，也没有证据证明潘毓桂是汉奸，所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好在通过他的努力，学生训练团的阵地前已经布设了雷区，接下来能做的，就是指挥五连尽可能把仗打好。
就要随军部撤进北平城了，韩江雪再也顾不上别人会不会说闲话，跑到学生训练团向成古今告别。
韩江雪希望二人能有时间单独待一会儿，可是明天凌晨就要开战了，成古今忙得脚不点地。
见成古今一会儿检查这个，一会儿检查那个，一会儿跟这个人说一些事，一会儿又嘱咐那个人，韩江雪意识到，别说单独待一会儿，就连亲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只好随着成古今走来走去，边走边说：“老公，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成古今连看韩江雪都没顾上看，只是交待几件事：“你把咱们骑来的两匹马都带走，去骑兵师要两口袋黑豆，一块儿带上。
“到了北平，你去把咱们订做的衣服取回来，做好离开北平的准备。要是能见到军座，就把咱们要离开的想法告诉他，请他理解，要是见不到就跟别的长官说。
“其它的就没什么了，反正明天咱们就会见面，有什么话见面再说。你赶紧回去吧，军部的人应该都在收拾东西，你出来的时间长了不好。”
“明天你怎么找我，我也不知道军部会搬到什么地方？”韩江雪问。
成古今说：“你把地址写下来，交给裁缝铺的老板，我到那里去拿。”
这倒是个办法，韩江雪叮嘱道：“好吧，老公，你可千万要小心呀，明天这一仗太危险了。”
“放心吧老婆，能杀我的人，他爷爷都还没出生呢。”成古今还是那句话。
韩江雪还是不放心，又说：“你一定好好地去北平找我，不许受伤，连根头发都不许少。”
“向毛**保证，明天你数我的头发，要是少一根，我就亲你一下。”成古今又举起右手发誓。
再叮嘱别的话也是那么回事，韩江雪只好向成古今告别：“一言为定，老公再见。”
“驷马难追，老婆再见。”成古今到了也没拥抱韩江雪一下，甚至连手都没握。
韩江雪恋恋不舍地走了，成古今这才停住脚，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其实成古今再忙，也不至于连停下来跟韩江雪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担心的是韩江雪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他不肯松开，搞出一场生离死别的场面，让学生兵看到，影响他们的勇气。
学生训练团重武器很少，每个连只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每个营只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火力单薄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事出仓促、重武器数量准备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学生兵没学习过轻重机枪的操作，配给他们也发挥不出作用。
学生训练团的班长都是二十九军的老兵，营、连、排长都是有作战经验的军官，这些少量的重武器，全部交给老兵使用。
针对部队火力不足、学生兵射击精度低的现状，成古今为学员们制订了一个战术：
鬼子在距离阵地二百米时开始射击，在二百米到一百米这段距离采用排子枪的打法，由班长或排长发令，全班或全排的人同时射击，这样可以增加击中目标的概率。当鬼子冲到一百米以内时，再自由选择目标射击。
学生训练团在自己的阵地上设置了两道防线，一道依托南苑的土城墙，另一道依托兵营的土围墙。
一营在左，三营在右，二营因为战斗力强，被安排在正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一营和三营。成古今的五连又被安排在二营阵地的正中。
抓紧战斗开始前的时间，学生训练团把阵地前四百米范围内的高秆庄稼全部砍倒，扫清射界。
二十七日下午，日军开始对南苑中国守军的阵地进行抵近侦察。
守军部队已经进入阵地，成古今抓紧最后时间，反复跟学员们讲，鬼子轰炸或炮击时，要紧紧地趴在地上抱着头，千万不能乱跑，射击完后退弹壳、重新顶子弹时一定要躲进工事，不要长时间暴露在外。
这话成古今已经说了无数遍，有的学员觉得他有点婆婆妈妈的，这么点事大家已经熟记于心了，他还不厌其烦地讲起来没完没了。
可是成古今知道，平时谁都能记得很清楚，等打起仗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头一回上战场的人，炮弹在身边一响，整个人都会被震傻，脑子里变得空空荡荡，平时烂熟于心的事，可能完全不记得，甚至连一加一等于几这样的问题都得想一会儿。
在那种情况下，很多人完全凭本能行事，所以会冒着炮火四处乱跑。
一个学员忽然大声报告：“报告连长，鬼子来啦。”
话音中带着几分兴奋，也带着几分紧张。
成古今举起望镜向南望去，果然有几个鬼子骑兵从庄稼地里钻出来，左右逡巡，探头探脑。
一个学员兴奋地说：“连长，鬼子骑兵的目标大，好打，下命令吧。”
成古今看了那个学员一眼，认出来，是常报国。他笑笑说：“沉住气，不要着急。这是鬼子的侦察兵，他们要想看清楚咱们的阵地，就要走近，等他们走近了再打。”
成古今大声下令：“五连的人听着，都给我缩在工事里，谁都不许露头，不许暴露目标，子弹不许上膛。做好战斗准备，一会儿听我的命令开火。”
鬼子侦察兵转悠了一会儿，没看到人影，也没有听到动静，胆子大起来，慢慢往前走，离五连一排的阵地越来越近。
成古今在躲在一丛草叶后面，目测着鬼子的距离。
还有两百多米了，成古今小声说：“一排的人给我听好了，子弹上膛。”
一阵“哗啦哗啦”拉枪栓的声音响过，成古今接着下令：“进入阵地，瞄准，预备——放。”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过，走在前面的三个鬼子应声落马，三匹马蹦跶了几下也倒在地上。后面几个鬼子吓得拨转马头，仓皇而去。
“打中啦！打中啦！”几个学员高兴得又跳又叫。
成古今斜眼看见常报国正在手舞足蹈，抬脚踢在他屁股上，把他踢了个跟头。
成古今大骂道：“混蛋，都给我蹲下，不许跳、不许叫。我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全都忘啦？”
常报国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连长，平时记得挺清楚的，一高兴就给忘了。”
“高兴个鬼，这要是敌人在进攻，你的脑袋早就开花了。”成古今大声对所有人说：“我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你们，你们有些人肯定认为我太啰嗦。
“肯定有人会想，我们都是有知识的人，这么点事用得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吗，耳朵都磨出膙子来了。你们这些新兵、学生兵我见得太多了，你们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我告诉你们，第一次上战场，你们的行为不是由你们的聪明决定的，也不是由你们的记性决定的，你们的行为受本能的支配，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你们在平时的训练中，必须把教官教你们的东西，变成你们自己的东西，变成习惯，变成本能，该怎么做，用不着过脑子，一举手、一投足，就是标准的战术要求。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活着走下战场。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战场上，先死的往往是聪明人，是自以为聪明的人。
“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自己觉得自己很聪明，不认真按照教官的要求去做，最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别看你们的教官文化不高，可他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给你们讲的所有东西，都是付出了多少条人命的代价以后才总结出的经验和教训。
“你们要想活下来，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按照教官的要求去做，否则，你们就会成为后人的教训。”
常报国说：“报告连长，我们不怕死。”
成古今说：“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怕死，从这一点上说，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你们个个都是笨蛋。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不服气，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消灭敌人。”常报国抢先回答。
“收复失土。”又有人回答。
“还有不同的答案吗？”成古今追问了一句。
“给被鬼子杀死的中国人报仇。”又有人回答道。
见没人再说话了，成古今大声说：“错，所有这些答案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