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坠下之人猛地全身一震,“哇”地喷出一口血雾,歪倚着洞壁,呕血大咳。他双手力撑,却无力起身,显然受伤不轻。
这人一身麻衣,当就是那守候“冥河”的十三叔。
黑披风翩然落地,冷笑道:“印十三,依当年,某要胜你至少也得五十招外,你本不该如此不济,可惜这许多年过去,你仍然作贱自已,武功不进反退,竟连某十招也挡不下。那个人,就那么忘不了么?”
十三叔闻言突然止咳,抬头醉眼朦胧,他撑手坐正,沙哑道:“是、是你?”
“不错,”黑披风道,“某来拿走它。”
沈曲奇甚:“二人相识?”
“取、取到了?咳、咳…”十三叔又连咳。
“取到了。”黑披风上前几步,“今日某来,你大可告诉齐浩然、褚振德一帮老儿,某随便还带走了一人。”
十三叔目光往洞口这方一扫,忽地朝黑披风问道:“可曾有她、她的消息?”
他用力昂起头,强抑咳嗽,目光充满期待。
黑披风一摇头,语音惋惜:“何必呢?”
十三叔仰身一靠,闭眼叹息:“吾心已死,咳、咳、动、动手吧。”
“呵呵,麻衣谷几个老家伙,某最欣赏你。”黑披风笑道。
“少、少废话。”十三叔冷喝。
黑披风又干笑两声,隔空一弹,“噗”十三叔应声侧头倒下,没了动静。
“出来吧。”黑披风朝向洞口叫道。
沈曲缩手缩脚出来,看向不知是死是活的十三叔,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十三叔满脸络缌胡须,肤色煞白,却是出奇的苍老,面相看来远大于不惑之年。
“你上去划。”黑披风一指**那只小木舟。
沈曲不敢违抗,跟随黑披风过去,转眼见到右方搭着一排木屋,屋外的地面横竖躺倒碰上七八个麻衣者,猜到都是在瞬间被黑披风点倒。
沈曲暗暗咋舌:黑披风武功深不可测,这些人恐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放倒了。
沈曲推舟入水,坐入船头,眼头一亮,黑披风自后扔来一支火把稳稳**了船头。
他提桨入水,划动之间,凉风水点疾面,小舟如离弦之箭荡水射出,竟是轻松省力之极。
回头一瞄,黑披风稳立舟尾,黑色披风朝后高高飞起,一双袖口更是圆胀成筒。
大约半柱香时功夫,舟就到了对岸。他心下明白,小舟行驶之快,全赖黑披风暗中使劲。
停泊下舟,沈曲双脚下到河中,突得双脚一紧,似有物咬啮,他双脚忙跺,急跨上岸,回身一瞧,只见几条小舟下几尾掌大的金鳞之物快速游遁水底。
“下水当心,那是冥河食人鱼。”黑披风这才提醒,他取下船头的火把,跳到岸上。
沈曲提脚一看,布鞋已被咬出几个破口,再晚片刻上岸,只怕就要咬入血肉。他心下骇然,陈老九所言不虚,真有食人鱼。
岸上没有火炬,黑披风持火前行,走近石壁,只看到石缝里冒出稀疏细短的黄草。
黑披风左转,地势一低,现出朝下的石阶,通往下方的石洞,洞口甚敞,可容数人并行。
洞内高圆,满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前行一里,眼前出现四条岔道。
黑披风想也未想地进入左三岔道,令人惊异的是,出去数十步,前路又现五条岔路。自此,岔路频出,二人在洞子中忽左忽右穿梭。有些岔道拐弯弧度颇大,令沈曲忆起初入谷,齐翼负着他转圈,直将蒙着眼的他也转得晕头。
他暗暗记牢,向齐月许下三年之约,不熟入谷路径,如此迷宫走岔一步,定然迷失,只怕一辈子也出不来。
黑披风行来毫不犹豫,若非极是熟悉绝对不能做来。一路不见守卫,也不奇怪,如此复杂的密道何需看守。
沈曲打起精神,强记在心,共有十七处岔路。等瞅见暗淡的星光,穿过那一丛丛茂密的深草,从数围的大树后转出,就置身在了外面广阔的天地中。
星光昏暗,凝目隐约看出这是在一片低凹的山谷,却看不出是否就是当初入谷蒙眼前的林子。
黑披风问道:“你欲何往?”
“我…”沈曲踌躇,“那个地方、我只晓得那地位于德州、沧州之间官道之旁。”
“可是褚老儿捉你之地?”黑披风问道。
沈曲一惊,黑披风怎知?
黑披风又道:“某在麻衣谷曾听人说及此事,那地在南皮城外西北方向。”
这“听”当是偷听,沈曲疑惑顿去,黑披风神通广大,知晓这些不足为奇。
随之顺利出谷,沈曲对黑披风少了畏惧,多了一分信任,他坦言道:“当日随身行李不慎掉入水坑,我要去取回。”
“若非要紧之物,不必再回去,过了许久早已不在了。某送你上了官道,再给你些回乡盘缠就是。”黑披风道。
“极是要紧的,不论尚在与否,我都要回去找过。”沈曲坚决道。
包袱内有进京拜师信物,也许如黑披风所言,极有可能被他人捡走,但他不死心。
黑披风吟思片刻,一叹道:“那处相距一百多里,以你脚程两日也未必走到,等麻衣谷那群老儿追来,不用半日就能抓住你。也罢,某便好人做到底,送你过去。”
“太、太感激了。”沈曲激动不已,直觉此人甚是仁义,感觉亲近不少,就待问起心头疑团。
才一张口,黑披风近身一把将他扛起,电闪掠出。
沈曲“啊“地一叫,疾风入口,溢塞口腔,他立刻闭嘴。
黑披风行来风驰电掣,只听得耳畔呜呜狂风大啸,风厉如刀,刮得眼难睁,口难开,气息也是艰难。
这般奔行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就在沈曲几乎窒息之际,黑披风一停。
一手放脱沈曲,一手指向前方问道:“可是此地?”
沈曲冻得直打哆嗦,定神四下一看,摇头道:“不像。”
黑披风二话不说,扛起他又走,沈曲只得暗呼要命。这般兜转着又指向几地,却都不是。
二人又至一地,沈曲转眼一看,模糊瞧出此地轮廓有些熟悉,问道:“此去离官道多远?”
黑披风答道:“过去一里之地。”
沈曲向前走去,只见前方有一座不高的土丘,他快走几步靠近,即便光线不明之下熟悉之感却更甚。
他难掩兴奋道:“过去就是。”
“某带你去。”黑披风提起他,纵身跃过。
“正是此地。”沈曲喜道。
一等黑披风放开,他冲了出去,依着印象弯腰细寻找失足落物水坑,他记得大概位置,天黑难认辩清,寻了一圈也没找出,急得他头顶冒汗。
见他没头苍蝇似地转来转去,黑披风掏出一长扁之物,凑嘴一吹,那长扁之物火星一闪,腾地冒出火来。他随手递给沈曲,沈曲接过,见这燃烧之物是一卷包压得极紧实的粗糙草纸,心想这火折子可比齐月用过的粗大多了。
他举着火折子四下搜寻。有了火光照亮,又费了些功夫,终于还是找到了那处水坑。水坑比记忆中大了很多,本来不难找,只因四周野草疯长得近半人高,浓密之中分辨不出。
水坑早已干涸,坑底中心冒着一个小土包,他插手刨摸,立时脸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