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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后悔莫及

    “这些年小园哥哥当然都待在凤凰山上。成师傅死前告诉小园哥哥,死后将他的骨灰带回凤凰山去,只有那里有他的家人,他不想回东牙山,也不想回五兽国,就让他长眠在凤凰山,永远陪着他的家人。

    所以,小园哥哥将成师傅带回凤凰山去,接着便一直在凤凰山上陪着成师傅,一陪就是五年,若不是小园哥哥想他死去的爹爹了,他也不会下山回五兽国扫墓。

    若不是他回五兽国扫墓,也不会碰上那五百具奔火族勇士的尸体,也不会无意间听到你对秋原小王子他们说出小园哥哥的身世,如果小园哥哥没有回来这一趟,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

    水映月这时停了下来,悄悄地闭上了嘴,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木铜王子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应该给木铜王子一点沉淀的时间,得让他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水映月记得爹爹曾教过自己这么一件事,任何人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只有在面对来自自己压力的时候,才会感受到连自己都无法抵抗的力量。

    若这个压力是来自于别人,通常只会激发自己反抗的斗志,不论你做的是对还是错,只会让自己一门心思都放在对抗这件事情上,等那些力量两相抵消后,剩下的力量已经完全不足以撼动自己。

    所以在这个时候,就该让木铜王子去感受来自自己的压力,让他自己去回想过去自己所做过的事,让那个潜在善良的木铜王子去鞭笞昏庸暴虐的木铜王子。

    “这五年来,小园真的都一直待在凤凰山上?一步都不曾离开过?”木铜王子喃喃自语的问着。

    洛小园这五年当然并非都待在凤凰山上,云从龙这些年带着洛小园与水映月不知游历过多少地方,不知增进了多少见闻,这可是乌赤金一再叮咛嘱托云从龙的事,更是乌赤金拿命去换来的机会,云从龙对此不敢稍有懈怠。

    只不过一行人向来低调隐晦,就连云从龙与灵蛇山主都没让人给认出来,更何况是洛小园,因此说洛小园这五年来都待在凤凰山上也并无不可。

    关键是此刻木铜王子需要的是这个答案,只有让木铜王子认为洛小园这五年都待在凤凰山上,才能让木铜王子毫无悬念的幡然悔悟。

    “小园哥哥在凤凰山可不仅仅是陪着成师傅而已,他还得想尽办法去认识熟悉那三百八十一条大狗,试着跟牠们打成一片,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七色国郑家屯的小树林里,成师傅虽然是当着两百来只大狗的面,亲手将牠们交到小园哥哥手上,但是牠们跟小园哥哥终究还是陌生的,一时半会那能就这么把小园哥哥当作家人呢?总得花点时间熟悉熟悉才是。

    小树林里的那两百只大狗也就算了,回到凤凰山,山上还有一百多只大狗,牠们可没亲眼见到成师傅将大狗交给小园哥哥的那一幕,这时却看着小园哥哥带着成师傅的骨灰回到凤凰山,那还不跟小园哥哥拼命吗?

    小园哥哥只得豁出自己那条小命,耐心的跟每只大狗套交情,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让这些大狗都把小园哥哥当作家人了。

    唉,花了这么多的时间与心思,眼看好不容易才成为家人,现在又得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了,真不知是成师傅的流年不利,还是那些大狗的八字太硬。”

    “这些日子以来,难道小园就没想过找我报仇?”木铜王子挣扎地问着。

    听到这里,木铜王子全然无言以对,是他彻底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先是冤枉了洛小园,再将洛小园逼成自己所害怕的人,最后再对洛小园赶尽杀绝,木铜王子简直不敢直视这般对待洛小园的自己。

    如果,洛小园曾经在心里头想过对自己报仇,即便最终未付出行动,至少此刻的木铜王子也能为自己找到一个未雨绸缪的借口。

    “找你报仇?小园哥哥要是想找你报仇,需要等上五年吗?任何人听到有人杀了自己的父亲,那还不当下就去找仇人拼命?

    五年来,这件事他连提都没提过一次!直到他重回五兽国,直到小园哥哥知道所有关于他自己的身世。

    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提过报仇这件事。前几天,他还对大家说着,他并不恨你,他知道过去你对洛师傅与小园哥哥的情义,误杀了洛师傅,你肯定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他甚至还说了,他母亲的死,也不能怪罪到你身上,真正的凶手是百草回生,你不过是只代罪羔羊…。

    小园哥哥之所以要制止你,是因为你滥杀了太多的无辜,他不能任由你这么下去,尤其你伤害到的都是小园哥哥的族人!”

    木铜王子此时突然对外大声喊道:“快把秋原给我喊过来,马上!”

    水映月被木铜王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喊,一时给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木铜王子接着又对水映月问道:“成师傅交代的第三件事呢?”

    水映月惊魂未定的问道:“什么第三件事?”

    木铜王子大声的说道:“成师傅交代妳来告诉我的第三件事!”

    水映月兀自晕眩了好一会,才在可人的安抚下,慢慢回过神来。

    “第三件事,噢,是了,还有第三件事没说。这第三件事,我不太好意思开口直说。”

    对水映月来说,既然自己杜撰的第二件事就已经让木铜王子回心转意,那第三件事自然就可以省下不表。

    若是这个时候还对深受打击的木铜王子不留余地,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水映月想要见好就收,却不知怎么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木铜王子有气无力的说道:“既然是成师傅交代妳的,就应该都让我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水映月只能支支唔唔的说道:“…反正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你应该知道成师傅对你的期待,多半就是那个意思,我也不好多做揣摩…”

    “没关系,成师傅让妳说什么,妳就说什么,一切都不用避讳。”木铜王子口气和善的说着。

    “成师傅说了,一个有勇气的人,必须要能面对自己的错误,面对自己的丑陋,而不是透过张牙舞爪的盛气凌人,借以逃避自己的过错,一旦如此,那就是懦夫…,是不敢面对…”

    水映月越说越小声,她知道说到这里,已经足足有余了,再多说点什么,不过是画蛇添足,接下来只要沉默就可以了。

    “成师傅说的是,从小他就看出我的懦弱,都几十年了,我就是勇敢不起来,但凡我稍微勇敢一点,就不会…”

    这时外头的卫兵匆匆赶来,急忙说道:“启禀少主,刚刚军师带人直闯天牢,抢走了…,抢走了…”

    木铜王子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那卫兵小心翼翼的说道:“军师带人到天牢里抢走了今天捉到的那个犯人,秋原小王子现在正带着人追了过去。”

    木铜王子既怒且急的问道:“军师为什么要带走洛小园?他把洛小园带哪去了?你们怎么就让他把人给带走了?”

    那卫兵见木铜王子如此盛怒,害怕的说道:“属下不知道,我们也是去到天牢传令,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木铜王子心知一定是刚刚水映月的那几句话,彻底说中了阔别也的心病,再加上自己当下就让阔别也离开议事厅,这摆明了是没将他当做自己人,这可是数十年来的头一回,阔别也一定是感到气氛不对了。

    对阔别也来说,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能在五兽国呼风唤雨,倚仗的就是木铜王子对他的完全信任。

    这种毫无底线的信任,更是助长了阔别也的嚣张跋扈,因而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一旦阔别也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木铜王子的信任,他当然别无选择必须先下手为强。

    问题是阔别也带走洛小园能做什么?他跟洛小园之间向来没什么渊源,就算他救出洛小园,难道洛小园就会因此对他知恩图报?反过来帮阔别也去对付自己?

    不,阔别也不是个莽撞的人,他的城府极深,行事向来谨慎缜密,他带走洛小园,一定是有他别的的算计。

    这时木铜王子又对外头大声喊道:“古鲁卡呢?快把古鲁卡叫过来!”

    水映月急忙问道:“怎么了?小园哥哥怎么了?是刚刚那个白头发军师将小园哥哥给带走的吗?他带走小园哥哥要做什么?会杀了他吗?”

    木铜王子安抚着水映月说道:“小月,妳别担心,他带着小园跑不了多快的,我马上就让古鲁卡去追他,妳放心。”

    这时候古鲁卡已快步来到议事厅,木铜王子立即对他说道:“除了王府亲兵,所有人立刻全数出动,去将阔别也给我捉拿回来。

    记得,千万小心洛小园的安危,必要的时候,宁愿杀了阔别也,不能让洛小园有半点损伤。”

    古鲁卡被木铜王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住,一个是数十年极度信任的心腹宠臣,一个是刚刚还你死我活的死敌,怎么一转眼两人的角色便倒转过来了?

    古鲁卡迟疑的问道:“那洛小园本就有伤在身,怎么可能…”

    木铜王子经古鲁卡这一提醒,立刻说道:“还有,一见到洛小园,立刻将他身上的蝴蝶刑枷取下,马上派庞太医去为他医治,不得有半点延误,快!”

    水映月不知道什么是蝴蝶刑枷,但是她听得出来洛小园此刻正受着重伤,因此急着问道:“小园哥哥怎么了?他受了什么伤?什么又是蝴蝶刑枷?”

    木铜王子难以启齿的说道:“他是受了点伤,中了几箭,不过那都没什么大碍。”

    水映月不相信的问道:“没什么大碍?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找太医马上帮他医治?

    还有,那蝴蝶刑枷又是什么东西?什么叫做将小园哥哥身上的蝴蝶刑枷取下?你刚刚的反应,说明那蝴蝶刑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铜王子正懊悔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他非但辜负了成师傅,也辜负了洛小园,他甚至辜负了自己。

    他没有勇气对水映月解释什么叫做蝴蝶刑枷,更没有勇气解释为什么要对洛小园置上蝴蝶刑枷,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懦弱,他从来都不敢面对的恐惧。

    木铜王子勉为其难的说道:“蝴蝶刑枷,就是一种让囚犯不容易逃脱的刑具,就是刑具的一种,它…,它伤害不了人命,就是一种刑具,就是…”

    水映月从木铜王子闪烁逃避的眼光与犹豫踌躇的语气,完全能看出他正在说谎,正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你让人取一副蝴蝶刑枷过来,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刑具倒底是怎样的东西,如果只是一般的刑具,你至于吩咐让太医马上为小园哥哥医治,你至于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说明什么是蝴蝶刑枷?”

    水映月相信以洛小园此刻的身手,若不是使用阴谋诡计,木铜王子是绝对不可能让洛小园轻易束手就缚。

    若不是极为厉害的机关刑具,也不可能让洛小园甘于就掳,此刻他一定是身受重伤,这才脱不了身。

    这时又是一名卫兵急忙赶来,神色焦急的说道:“启禀少主,刚刚王城后门的哨兵回报,军师手持少主令牌,带着一名身着刑具的犯人离开了王城。”

    木铜王子皱着眉头,他想象不到阔别也将洛小园带离王城有何目的,随即问道:“马上弄清楚阔别也他们往哪里去了,然后立刻回报。

    另外,通知贵格王子与目新将军,让他们接替古鲁卡的守城军,立刻将阔别也一行人给我追回来,记着,一定要确保那个带着刑枷的孩子安全无虞。”

    木铜王子转身对水映月说道:“我已经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小园救回来,至于蝴蝶刑枷,现在就先别追究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小园请罪。

    我派人先带妳们去歇息,一有任何消息,我会马上让妳们知道。”

    水映月立刻拒绝,说道:“小园哥哥没救回来,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他,不,我就跟在你身边等他。”

    木铜王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水映月,他当然有一百种方式甩开这个小姑娘,但此刻的水映月对他来说,就像是成师傅的化身,随时都以成师傅的立场在监督着自己,刚刚水映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就仿如成师傅本人在对自己训话一样。

    眼下木铜王子还沉浸于与成师傅相处的氛围里,虚心接受着成师傅的春风化雨,一时还没回到杀伐决断的本色。

    这时可人突然小声的提醒了水映月,说道:“五哥他们现在还在外头四处寻找着小园,肯定不知道小园已经被带离王城了,要是他们继续在王城里这么瞎撞,碰上了王城的守军,只怕要发生意外。”

    水映月点了点头,她估摸着此刻是否能让木铜王子知道柳五他们的存在,进而通知守城士兵不要误伤他们,但是她又担心木铜王子会不会出尔反尔,毕竟其中有一个人是奔火族的军师狼雄,这可是五兽国眼下的心腹大患。

    “木铜王子,我想通了,我不能坐在这里干等,我得出去寻找小园哥哥。”水映月突发奇想的说道。

    “妳要去找小园?王城外头妳都熟悉吗?那里可是穷山恶水的地方!

    妳要是不熟悉那里,别说妳找不找得到小园,说不定到时我还得派人去把妳找回来。”

    木铜王子惊讶的看着水映月,不解她何以突然会有此想法,尤其以他对阔别也的了解,此般带着洛小园从王城后门离去,若想在最短时间里摆脱五兽军,他一定会选择逃往黑水森林,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水映月这个小姑娘去掺和。

    “不,我不是要去城外寻找小园哥哥,我就在城里找他。我以为,说不定阔别也此举只是掩人耳目,他其实是将小园哥哥藏在王城里,却故布疑阵让大家以为他已经逃离王城,就不会在王城里继续搜索。

    我就在王城里找人,这座王城我待过一段时间,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肯定不会迷路。更何况这王城里只要随便一问,不会有人不知道木铜王府在哪,我们一定知道怎么回来。”

    水映月准备带着可人到王城四处去弄出点动静,好试着吸引柳五他们的注意力,并伺机让他们了解现况。

    “妳的意思是就你们两个姑娘在这座王城里找人?妳想得太简单了,五兽国王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是就凭你们两个姑娘,那得找到什么时候?”木铜王子不可置信的问着。

    “我当然不会傻傻的挨家挨户去找,你可别忘了我也曾在凤凰山上足足陪了小园哥哥五年,也就是足足跟那群大狗厮混了五年,多少也懂得一点狩猎之道,更何况小园哥哥的气味我可比你们熟悉多了,要是他在附近,我一闻便知。

    你要是还放心不下,不妨派些人跟在我后头,说不定我会比你们的人先找到小园哥哥。”水映月自信满满的说着。

    木铜王子心想,既然是妳自己要去帮忙寻找洛小园,当然是乐观其成,总好过待在这里捣乱,于是便立刻派了些人跟着水映月与可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