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成,王室后裔,名望深重,德行宽厚,文武兼备,只可引为援而不可相逆也。王度不识大体,不遵号令,不义不忠,擅自挑起战争,攻打狮耳山,残害手足同袍,以致将士死难,部众哗变,罪无可赦。今王度被诛,勒兵罢战,愿奉献黄金千两,粮草千石,以赎吾罪。从此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同盟,同仇敌忾,守望相助。顿首!太平道渠帅轩然亲笔拜上。”
周公子看罢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吾有狮山天险,先祖护佑,谁能奈我何?这才几日,东山军便内讧哗变,乞兵求和了,吾无忧矣。”
果然,下午太阳落山之前,送来好几箱黄金,并数车粮食。
送礼的信使不断的弯腰作揖,表达歉意,并赞扬周公子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必是贵胄之后,狮王寨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能以一当十……
周公子看着这一大批的粮食和金灿灿的黄金到手,不疑有他,权当是自己这次把黄巾打怕了,故意来结交的,渐渐飘忽起来。
当夜,狮王寨大摆筵席,全寨上下一片欢腾,喜气洋洋,好似过年一般。
他们一个个在席间吹嘘自己杀敌多少,如何如何的神勇,或曰:“这次东山寨的人知难而退,就属我的功劳最大!”
“狗屁,那是周公子领导有方,神灵相助!”
“什么玩意儿,东山贼的人尽是些腌臜货,打仗不行,就会些无耻之事,用粪便攻城,亏他们想得出来!”
“就是,要不是咱们故意退让,诱敌深入,他们能打下第一道山门?”
“这话说得在理!”
“……”
周公子得意归得意,能这么多年横行县乡,屹立不倒,警惕性也还是有的,全寨大摆筵席之际还不忘派一个小队去第一道山门站岗警戒。
然而,全寨上下都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都在痛饮狂欢,站岗?扯淡,凭啥你们吃肉喝酒,俺们就去站岗执勤喝西北风?
层层推诿,向下摊派,最后接到这份苦差事的,还不是那些没资历没背景没本事的小喽啰。
这一队人被命令去守山门,本来就不服气,个个都是夹带着酒肉去的。上到第一道关墙之后,便把武器丢在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往嘴里大块大块塞肉,灌酒,吃的喝的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狮耳山第一道山门之内,两侧的山坡上,灌木丛生,草木丰茂。
夜色渐深,枝叶上已经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在火光照映下摇曳多姿,煞是可爱。山寨里的喧闹已经平息了,第一道山门上的谩骂声也被呼噜声取代。
灌木下的土坑中,赵信蜷缩着身子,身上头上擦满了树枝,脸上抹着灰色的泥土,眼睛似开似闭,似睡似醒,似乎与山石草木融做了一体。
突然,赵信张开了双眼,悄悄地起身,顶开脑袋上的草皮和柴草,小心翼翼地爬出土坑,对着旁边的灌木轻声道:“时辰已到,出洞干活。”
闻言,这丛灌木被挪向一边,露出三个土坑,每个坑中蹲着数名手持利刃的士兵,他们就是赵信的斥候队。
不出意外,不消片刻,把守狮耳山关门的醉汉被抹了脖子。
拿下了第一道山门,赵信立即派出两名斥候出关去迎接大部队,他则率斥候小队继续向第二道山门摸进。
他才发现第二道山门竟然空无一人,甚至连大门都没关。他留下两人把守,继续向第三道山门摸去,直到胆战心惊地走进土匪的老窝里,顿时傻眼了。
只见狮王寨内,酒气浓郁,杯盘狼藉,大大小小的山贼躺了一地……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狮耳山上,轩然终于见到了“周公子”的本尊。
姬姓是周王室的姓氏,跟炎黄始祖比较接近,但他的轩姓更是轩辕黄帝的嫡系支脉,说起来也算沾点亲带点故。其实,时隔上千年,说起来都是两个古老的姓氏,仅此而已。
姬成的模样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了,让轩然有些自愧不如。
他们初次见面既无交情,亦无好感,更无积怨,对于姬成,杀不杀他在两可之间。只是,当那一堆少女的累累白骨呈现在轩然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吩咐道:“拖出去,斩了!”
既然要杀,便要斩草除根,周公子以及一干死忠和罪大恶极之辈统统被清洗掉,存留的俘虏仍有近三百人。
济东山寨还有七八百王度的旧部,轩然手下只有二百来人,俘虏人数是自己的数倍,相当于左右挑两个火药桶,随时可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接下来便是收编的问题了,一旦处理不好,主客异位,他那点人很容易遭到反噬。
“狮耳山确实是个好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里的基础设施也很完备,是个盘踞为王的宝地。”轩然这样想道。
他决定把人员全部集中在这里,花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整编整训,彻底消化此战的战果。
轩然吩咐管亥和吴病两队人留守,督促俘虏对整个山寨进行大扫除,他自己则率领另一部人马急忙赶回济东山。
路上,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留守济东山庄的那点人根本就看不住这七八百王度的旧部。特别是昨日,为了打消他们顾虑,轩然又把武器返还给了他们,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所幸,留守济东山寨的主将秦虎头脑颇为清醒,乱起之后,他并未直接入庄平叛,而是带领仅有的三十余个手下紧紧地守住了寨门和粮仓武库,任由他们去闹。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那群妇人身上。
昨天夜里,这群桀骜不驯、作恶多端的山贼忍耐不住,又去找那营妓泄欲,门口的两个守卫抵挡不住,被缴了械还被痛打了一顿,于是这群可怜的女人又遭受了一次蹂躏。
妇人总共就那么二十几个,哪里够几百人用,顿时有两伙人发生了口角。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本就有旧怨,再加上新仇,压场子的渠帅大当家王度又被人砍了脑壳,谁也不服气谁,不久便发展成为群殴,场面一片混乱。
轩然赶到山庄的时候,他们已经演变为械斗,死伤数十人了。
整个山寨风声鹤唳,人们没头苍蝇似得乱窜,人人自危。如若处置不及时或不当,转眼就要变成营啸,后果不堪设想。
轩然当机立断,令道:“裴元绍、张彪,你们各带一队人去平息寨中他处骚乱,其余人跟我来。”
他手头兵力有限,只有尽快找到**的源头,把它掐断,才能将事故尽快平息。
轩然一边听取秦虎的汇报,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后,一边带着人马来到最初爆发动乱的那处院子。
“主公小心!”
刚到院门口,一个乱兵昏了头从院子里冲撞出来。
得到提醒,轩然本能地拔刀,看也不看,一刀将那人砍翻。
“入院列阵,准备厮杀!”
轩然意识到弹压已经不可能了,必须使用雷霆手段,立即组织什伍,令道:“刀盾手在前,弓箭手次之,长矛手最后,各就位!”
“嗬!”
士兵跑步进入院中,前后三列战斗队形瞬间成型,脚步一顿,呼喝一声,已然做好战斗准备。
这一声呼喝立刻吸引了乱兵的注意力,他们停下手头砍人的动作,齐齐看过来。
“前进!”轩然令道。
不待乱兵反应过来,只见一队阵形严整、全副武装的士兵虎视眈眈,踏着整齐的步子向他们开进,明晃晃的刀子,锋利的长矛,弓手引弓待发。
渐渐有些人清醒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续有人丢下手中的刀子或者石头棍棒。
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营斗是死罪,要被当场绞杀的,又或许被眼前的阵势镇住了。
一小半人弃了刀械,余下的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一个刀疤脸的汉子。
那汉子大约七尺二寸,披头散发,只着一条犊鼻裤(兜裆布),袒露上身,拎着把环首刀。
他两臂的肌肉遒劲有力,胸前又有数道结痂的刀痕,皮肉外翻,似乎能看到心脏的跳动。面上的刀疤更是从左耳一直延伸到嘴角,触目惊心,的的一副剽悍亡命之相。
刀疤脸看到对面的阵型先是一惊,回首瞥了瞥左右,差不多四五十人,对面只有三十来人。他挭了挭脖子,扭动一下双臂,向地上吐一口唾沫,重新恢复了镇定。
又看到对面领头的不过是个白脸小子,不屑起来:“看起来像模像样,不过是绣花枕头,朝廷的官军爷爷都砍了不少,还怕你个孺子不成。”
他仰着脖子喊道:“弟兄们,这个姓轩的是个什么东西,无辜杀了咱们的渠帅大当家,摆明了是要吞了咱们的队伍。”
“兄弟们,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才两百来人,就想吞掉咱们上千人的队伍,他就不怕撑破了肚皮!”
“弟兄们,这个姓轩的的人头可是值钱得很呐,杀了他,咱们就发大了,并肩子上!”
他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然哪里还用说这么一大通废话,明显就是在蛊惑人心,拉拢旁边的人一起对抗轩然。
他心里清楚,就是自己带的头冲进院子抢女人挑起事端,与其投降被追究砍脑壳,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拼了。
那伙本弃了刀械的乱兵也确实被说得蠢蠢欲动,有些羞愧地重新捡起地上的刀剑,却没有挪动脚步。
他们只是看着刀疤脸先带着自己的人往上冲,似乎在观望,等轩然败了再一拥而上,痛打落水狗。
没办法,刀疤脸只得举着环首刀奋勇当先,硬着头皮往前冲,身后的喽啰哇哇叫着亦步亦趋,一窝蜂向轩然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