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傅友德听了心里一惊,“儿呀,你如何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眼见公主就要下嫁,皇上对得起我们家了。我与朝中其他人不一样,没有参与到任何阵营,这点皇上心里是有数的。他的刀子再快,也杀不到我的头上。再说,我们造元朝的反,那是活不下去。人在世上,没有千里的英雄,只有千里的名声,谁愿做个不忠不孝的人呢?尤其是我,虽说良臣择主而事,世人都能理解。但我已经选择了一次,就不能再做背叛的事了,三姓家奴的名声好听么。”
这样的人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子,那个传闻难道是假的,傅忠心下思忖。
要是这样,就不得不为他打算了,毕竟,他是自己这世的父亲。
“当今太子身体不好,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会怎么办。”
傅友德不屑一笑,“当然再选他儿子呀,难道会选你,这不是多此一问。”
傅忠没有理睬父亲的讥笑,“恐怕不见得吧,他要是为了万世一系,选了皇孙朱允炆怎么办。”
傅友德:“皇孙就皇孙吧,反正是他们朱家人做皇帝。”
傅忠:“选了皇孙,这里面问题就大了。历史上,孤儿寡母的皇帝,几个能压得住阵脚,远有汉献帝刘协,近有周恭帝柴宗训。曹操对汉献帝还好点,没有亲自动手。赵匡胤就不要脸了,愣抢了人家孤儿寡母的江山。假设这事发生在本朝,以当今皇上的心计,他会怎么做。”
傅友德瞪大双眼看着傅忠,”儿呀,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可不要对我说是从书本上学来的,你的书桌,从来就没有这些东西。“
傅忠:“爹,您还记得我大病的那几天吗?”
傅友德不满说道:“要你不要跟那些草莽之人搞在一起,你偏不听,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食物中毒,差点要了你的命。”
傅忠:“我昏迷的时候,倒是得了一个好处,迷迷糊糊中,一个老头教了我很多东西。”
傅友德这才算是知道了儿子改变的缘由,他是元末人,元朝戏剧深入人心,程咬金不是梦里也有仙人传授武艺吗。这些天方夜谭,在当时被视为正常,他不再追究儿子的改变,心里反倒暗暗欢喜。
对儿子的提问,他摇着头说道:“不会的,皇上算无遗策,就皇孙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他能看得上眼。他又不是没其他儿子,皇四子朱棣雄才大略,最像他本人,他会选朱棣的。”
怪不得朱元璋要兴无名大狱,父亲是个只知猛冲猛打的莽汉,他都知道的事,开朝的那些精英,哪个心里不明镜似的,有赵匡胤作榜样,朱元璋如何放得下心来。
恨只恨朱元璋逆改天命,放着好好的儿子不传。爱屋及乌,把对太子的感情转移到孙子身上,为了那个不成气候的乖孙,杀尽了能够出头的将领,自己一家也就成了朱允炆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傅忠说道:“如果选了朱允炆,您就是第一个该死的人。现如今的天下,哪个比你还能打。说到威胁,您不就是活脱脱的赵匡胤吗!”
傅友德被吓住了,就算这样,他也只是叹息对儿子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造反!我们是反不起的山东(瓦岗失败后,流传于世的一句话)。惟愿他看在亲家的份上,饶过我们一家。“
活一天就得挣扎一天,傅友德不顾天气闷热,说干就干,着手翻修房屋。原来宁静的府邸,顿时成了一个大工地。仿佛朱元璋在身后看着似的,他这里帮帮忙,哪里搭把手,表示着他的忠心。
翻修开始后,各种不好的说道,随着下人们的进进出出,传到了傅忠的耳朵里,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大字不识几个,尚了公主,也是个窝囊废等等。”
这些刺耳的话语,傅钟听了,心里难过,为前世不值,却引不起半点涟漪。
这算什么,难道还比得上自己一家喋血街头,满门抄宰。
看着父亲忙忙碌碌的身影,真的是眼见你起高楼,眼见你宴宾客,眼见你楼塌了。
想到此处,傅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己半吊子的医术,能不能救得了朱标还两说着呢。什么反不起的山东,你朱元璋能要我一家的命,凭着自己穿越的身份,就不信想不出办法。
傅忠把历史上的造反从头想起,琢磨了半天。造反,不是小孩过家家,玩砸了可以重新再来。
每次起义,首举义旗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就算起义成功,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陈胜、吴广,便宜了刘邦。刘福通,郭子兴,便宜了朱元璋,王自用、高迎祥便宜了李自成(仅指造反这一块)。
这个头不好开呀!
想想过去不久的元朝末年,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那个不是开宗立派、割据一方的人中之凤;
朱升、刘伯温、宋濂,那个不是运筹帷幄、机谋百出人中之贤;
徐达、汤和、常遇春,包括自己的父亲,那个不是威武不屈、百战百胜的人中之雄。
李善长、胡惟庸、王广洋哪个不是精于内政、长袖善舞的人中之能。
这么多的英雄豪杰,不是被朱元璋战败,就是臣服在他的脚下。一个穿越之人,就算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如果手下没有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将,没有几个运筹帷幄的谋士,面对朱元璋这样的造反高手,要造他的反,那是鲁班们前弄大锯,关公面前耍大刀,纯属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傅忠一脸茫然,别人的穿越,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的穿越,怎么就这么寸,半点都施展不开。
辞官不能,造反不成,还碰上这倒霉的婚事。
傅钟绕室彷徨,苦思无计,这个老天,既然让我穿越了,也不给我配个系统。
就目前形势,还是得到了太子的初步信用,先紧着他的病情做起。
能拖到他即位,以太子的仁心,就算是逃出了生天。
想到这里,为了加快进度,须得给给太子加加码。
护卫们不高兴了,鼓着眼看着他不做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就不怕风险呢?
那凶恶的眼光连太子也看不下去,斥骂道:“你们将来都是要放出去当将军的,怎么没半点眼力,难道看不出,我这身体一天天在好吗?”
傅忠倒是不在意,边跑边想,要不要给太子提个醒呢?靖难之役,坏菜的李景隆(曹国公李文忠之子,虎父犬子,饱读兵书,百无一用。)就是太子身边的人。
看着身边慢跑的太子,傅忠心里在挣扎。这人在史书上的风评不错,就是因为他,化解了朱元璋心中不少戾气,救了很多人。要不是早死,有可能是唐太宗一类的人物。他不是朱元璋,没对自己一家举起屠刀,自己帮他并无心理膈应。试试吧,也看看史书记载得准不准,他能不能虚怀纳谏。
傅忠闲闲说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你我至亲,有什么话不能讲。”
傅忠:“军队是国家重器,肩负天下的安危。如今一统天下,不是打江山时饥不择食,提拔军中大将,岂能如此儿戏,尽选身边的一些人。”
太子不解,“这些人都是功勋后代,你要不是被选为驸马,将来也得到禁军中任职,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的吗。莫不是他们瞪了你几眼,你在这里打击报复。”
傅忠:“我哪能那么小器,只不过有点担心而已。任何一个行业要想搞得好,没有专门人才是不行的。军队其实也是一个行业,原来的那些将军还行,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实战学来的经验不可小觑。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这一代,也许还可以在与残元的实战中培养将军,下一代呢,靠出身将门,就能担任将军吗?若是些无能之辈,一旦有事,可就傻眼了。”
“那你说怎么办。”太子问道。
傅忠:“和平年代,培养将军就得走正规途径,要创办军队学校,选取优秀的年轻军人,集中学习,相互竞争,从书本上学到理论。这样还不够,如果有战事发生,得让他们上战场,在血海中把所学的东西一一验证。如果四海安平,就得举行军事演习,在演练中巩固自己的所学,这样才能培养出合格的将军。”
一席话说得朱标连连点头,傅忠是个聚宝盆呀,随便倒一倒,便有新鲜玩意出来。
他开言道:“你说得这么具体,想必心中定有成算,能不能把这些想法写成条文,拿到朝堂公开讨论。”
傅忠没想到太子这么能听谏言,而且马上就有行动,他推脱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起,具体怎么做,心里也没谱。朝廷有的是能人,让他们去做吧。”
太子笑道:“听人说起,又是老人的传授吧,这些我不管,你必须拿出一个方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