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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相授

    “怎么样?”

    “过关了。”

    “你是想一出是一出,把人折腾到不行。”张宝灵埋怨道,“做你的徒弟真累。”

    “我要亲眼看看他对诱惑有多大忍耐力。如若日后可以像今天一样坚持本心,大约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下次还是换个方法吧,他直面的可是饕餮,会死人的。”

    “没有下次了,他将是我收的最后一名弟子。”张灿一边说,一边轻抚李季安的乱糟糟的头顶。

    一股热力从头顶灌入,李季安舒服得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看到张灿,立马起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张灿席地而坐,示意李季安坐到对面。张宝灵转身离开。

    “这几日观符,可有什么心得?”

    “没有。只觉得晦暗繁复,元气又不足,实在没有办法临摹出来。”李季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是在修符,不是在画符。这是有区别的。什么是修符,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李季安摇摇头。

    “修符,就是以符箓作为我们的修行手段,也就是说,我们符师修行,就要以符入道。”

    “以符入道?入的什么道?”

    “问的好。以符入道,入的是自然之道。何为自然之道?”张灿指着周围,“花草树木,风雨雷电,虫鸣鸟叫,都是自然之道。我们修符,就是以符箓为媒,告诉天地元气我们要什么。”

    张灿说着,摊开双手,左手掌心燃着一簇火苗,右手掌心有一块冰;手掌轻晃,电光闪烁,有风雷之声隐隐作响。

    李季安看呆了。

    “天地元气没有生命,不会应答我们的要求。但是它是天地间最细微的存在,可以模拟出万物的运行状态。所以,我们要掌握元气运行的规律并加以改造,让天地元气按照我们的心意来运作,从而可以为我所用。”

    他的话突然被李季安打断,“所以,火符并不是火,但它有火的状态和热量;冰符不是冰,但它有冰的形态和寒冷。”

    张灿心里一阵狂跳,抑制住内心的惊喜。李季安的聪慧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不错。符道的高低,就是看符师对天地元气运作规律的感悟有多深,就是看他改造的规律有多契合自然之道。为什么大多数符师需要符纸?就是做不到自然二字。”

    “什么境界的符师不需要符纸?”

    “神符师。”

    直说只有你一人可以做到不就完事了。李季安腹诽了一句。

    “怎么才能做到自然?”

    “自然的运作会留下很多痕迹,比如雷电是怎么划破天空的,鱼儿是怎么在水里穿梭的,风是怎么吹过树枝的,火苗是如何在柴草上蔓延的。要仔细观察这些痕迹,运作元气尽力去模仿造成这些痕迹的过程,感受天地元气给你的反馈并不断改进。无数先贤圣人从远古时期就这样做了,并把掌握的规律和心得不断往下传承,日积月累才有符道一说。但是这个过程太漫长,能坚持下来的人又太少,符道一途,终是曲折坎坷,到如今,已快断了传承之道,只剩一些捉鬼镇宅的把戏而已。”

    李季安深吸一口气,觉得肩上似乎有副沉甸甸的担子压下来。

    “修符,需要天赋,更需要后天的勤奋和坚韧。修行入门之后,由于符师的稀缺,会成为世间各帝国、宗族、世家争相招徕的对象,声名、权势、珍宝、奉承等纷至沓来,很少有人能禁得住这样巨大的诱惑。我选择你,就是觉得你心志坚定,可以做我的传承人,可以不忘初心,从而走出一条比我更宽更远的符道;另外,不管何时何地,不可因一己之私滥造杀戮,这一点,你要牢记。”

    李季安起身,跪下磕头。

    “师父,请教我最基本的东西。”

    “张仁为你筑基,我为你洗髓,你的身体已经足够坚韧,希望你的心性也如同身体一样坚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愿你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到别人没有到达的地方,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张灿欣慰地说,“我们开始吧。”

    张宝灵从阁楼出来以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每日给学生授课,研读经学要义,心血来潮之时临摹一下张灿画的新符,偶尔还要应酬一下皇室宗亲,竟忘了时间飞逝。直到有一天,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叫了他一声师叔。

    正在专心练字的张宝灵有些诧异,抬头看清来人,更加诧异了,“道林?”

    来者不是别人,是张灿的第一个弟子,王道林。

    “见过师叔。”王道林说着,给张宝灵磕头。

    张宝灵手一抬,一股轻柔之力将他稳稳托住。

    “多年不见,师叔境界愈发高妙,可喜可贺。”

    “说起境界,我比你可是远远不如啊。”张宝灵笑道,“很久之前我就不如你啦,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感觉如何,有没有破境?”

    “弟子此番前来,想见一见师父和师叔,给师父道破境之喜。我于符道修行不畅,改修其他,现在也破了道德境,初窥天地了。”

    “好好好,”张宝灵赞叹不已,“好孩子,不简单啊。今晚哪都别去,咱俩好好喝一杯。你比师叔强,七老八十了还在自然境晃悠。”

    “师叔恕罪,我不是有意使你难堪……”

    “难堪什么?当师叔的,难道希望你不如我,然后一代不如一代?这点心胸都没有,那就别站在台上授课了。你师父也是一样心思,巴不得你早点超越他呢。”

    “是。”

    “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可惜很多师父都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扼杀了多少少年英才。就好比你师祖,为了一点点所谓面子,压制了你师父多少年?张灿修道之天赋,堪称绝世无双。要不是我师父横加干预,处处打压,张灿早就是神符师了,何必等到今日?”

    “是。”王道林感激道,“谢师叔教诲。”

    “自己争气,谢你师父就行啦,谢我干什么?”

    “师父教我修行,师叔为我启蒙,教我识文断字,文章经典,也是我的老师。”

    “那是,”张宝灵得意道,“论修行,我不如你。论学识,别说你,张灿都还嫩着呢!”

    “师叔学究天人,弟子很佩服的。听说师父最近收了一个弟子?”

    “是,他叫李季安。你师父和我说过,这是他最后收的一个弟子了。你们一个首徒大师兄,一个关门小师弟,也该见见面。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

    “有劳师叔。”

    后院小楼有些远,两人边走边聊,速度不快,花了不少时间。打开阁楼的门,一股酸臭之味扑鼻而来,两人都呆住了。李季安和张灿两人都睡眼惺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销骨立。除了眼睛亮堂,精光四射,其他看上去都不像人了。尤其是李季安,头发油得不像样,一块一块的粘在一起;衣服烂成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赤着脚,脚上全是黑漆漆的泥垢,叫花子见了也要叫一声祖宗。

    “您二位这是?”张宝灵小心翼翼地问。

    “张宝灵你他妈疯了!”张灿大怒道,“为什么送饭的都是聋哑人?还放下饭就撒丫子跑?不知道送两套新衣服过来?不知道提两桶洗澡水进来?老子当叫花子要饭的时候都没这么惨!”

    “为防止有人窥探你授道,我才特意选的聋哑人来送饭啊。你就不会拉住一个吩咐下?”

    “拉得住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又是嚎又是跳的就像我要灭他满门似的,听不见我说啥,又不看我比划。”

    “你自己不会出来吗?”

    “这家伙拽着我不放啊!破境时我得在旁边护法啊,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还有,我确实不太想走,想一直看着这家伙。”张灿突然笑了,看李季安的眼神就像看着九代单传的儿子,眼光闪闪发亮。

    “不是,我说张灿,”张宝灵皱眉道,“就算你有龙阳之癖,好歹你也让他洗干净了再看呐,你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滚!这是弘文馆堂堂馆主说的话?这是人话吗?”

    “你看看你自己那样,还是帝国堂堂唯一的神符师吗?你这算什么物种?”

    “我不想和你废话,我想洗澡!”

    “弟子去打水。”王道林转身欲走。

    “欸,你别走,破境了?”张灿上前仔细端详这个大弟子。“入了天地境?”

    “师尊法眼。”

    “好好好。好!修的什么?雷?”

    “以剑入道,观雷破境。”

    “所以用木剑。”

    “是。弟子弃修符道,有负师父期望,先行请罪,望师父责罚。”

    “行,罚你伺候我洗澡。”

    “是。”

    “这是你小师弟,李季安。”他转身对李季安说,“过来,见过你大师兄,王道林。”

    李季安依言上前行礼。“见过大师兄。”

    王道林回礼。“小师弟。”

    “好了,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你小师兄连破数境,不能再往前走了,接下来要稳固根基。我们都出去,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阁楼里。张宝灵,快带我们去洗澡!”

    “好。”

    几人匆匆而行,往沐浴房狂奔。领头的张宝灵突然停下了,一脸惊愕地转头问张灿,“什么,什么叫连破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