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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备战

    第二天一早,一束温暖的阳光印在宋宜嘉脸上,让她从睡梦中醒来。昨晚睡得很香甜,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无边莲海之中,格外松弛和惬意。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一件厚厚的外套从胸前滑落。李季安脱了两件衣服,除了上身,帮她把脚也盖住了。

    李季安只穿着一件单衣打坐,背影显得很单薄。

    宋宜嘉平日里很骄纵,被下人服侍惯了,但她不是蠢。看到这般情形,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低着头坐在那里。

    “殿下醒了?”李季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嗯。”宋宜嘉突然觉得殿下这个词有点不合适,“你昨晚没睡吗?”

    “没有,此地元气充沛,我要抓紧时间修行,争取把境界提一提,稳固一下。否则遇到六大祭司,想跑都没机会。”

    “嗯。”

    “饿吗?”

    “嗯。”

    “我在淤泥旁边挖了一个坑,里面垫了石头,淤泥沉底之后水会清澈一些。你去喝一点,动作要轻,否则会搅浑的。”

    宋宜嘉把衣服还给他,跑去小坑边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汪清澈的水。

    她伏下身子喝了一口,回头欣喜地对李季安说,“水是清的,还有点甜欸,好喝。”

    李季安笑了笑,那水怎么会甜,难道比得上御用山泉水?那可是有人专门值守的泉眼,旁人勿近,以白玉镶嵌,又用生绢层层过滤之后送至皇宫。甜,不过此时饥渴而已。

    “我洗漱一下, 你不许看。”

    李季安起身,走到石头后面。过了好一会,又听到宋宜嘉在叫唤。

    “有脸巾吗?”

    “没有。”

    “我脸是湿的,怎么办?”

    李季安有些无奈,把袖子割下一截,再从中间破开,递给她。

    “脏,洗洗再给我。”

    李季安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洗了下,递给她。

    宋宜嘉不太满意,也只好将就。

    “再回去石头后面,等我一会。”

    “要快。我们得去探查一下周围有无敌人。”

    “知道了。我很快。”

    经过漫长的等待,黑着脸的李季安带着她出发了。

    “我饿。”

    “知道了。”

    “你不想想办法?”

    “我在找。我们一边找出路一边找吃的。”

    “我走不动了。”

    “坚持一下。”

    走了一会,“我走不动了。”

    李季安回头,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宋宜嘉,无奈地说,“我们走了才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走不动了?别说找出口,就连探明敌情都做不到啊。”

    “我不管,我就是走不动了。脚痛。”

    “哪里痛?”

    宋宜嘉指了指脚。

    李季安脱下她的鞋袜,白嫩纤细的脚丫上起了几个水泡。李季安眼一黑,这下完了,只好挑破水泡,让她赤足到背上来。

    宋宜嘉有些脸红,还是顺从地趴在他的背上。

    “你在边军当斥侯的时候,一天要跑多少路?”

    “至少五十里路,若是深入敌军腹地,还要更远。”

    “累吗?”

    “累。那时候还没修行,全靠一双脚丫子,有时候一天就把鞋子跑破了。”

    “不是有马吗?”

    “抵近侦查的时候,不敢带马。”

    “为什么?”

    “马会嘶鸣,也要吃草、拉便,这些都会引起敌方注意,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会引起敌方警觉,做出部署上的调整,从而导致战场上的失利。”

    “你们打仗的时候,害怕吗?”

    “有的人怕,有的人不怕。”

    “怕死吗?”

    “是。也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家中的病母孕妻、稚子幼童,牵挂太多了;还有的人自己不愿意,被逼着上的。”

    “不怕是因为勇敢吗?”

    “是。也有的人不是,比如很多人为了赏银、升官,还是很渴望上战场的。”

    “你呢?为了什么?”

    “我没的选。”

    “为什么?”

    “我是个孤儿,是李聪把我养大的。我自幼就在军中,还能去哪里?”

    宋宜嘉有些心疼,紧了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李季安感受到背部的柔软,有些僵硬。

    “怎么了?”

    “没什么。”李季安加快了脚步。

    俩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投湖的举动在夏唐和草原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单于古罗亲至莲山指挥搜救,同时派出使者,直言李季安是夏唐内部安排,自导自演,意在中止和亲。夏唐回应这是李季安个人行为,私自混入和亲队伍,意在劫持公主,勒索钱财,与夏唐无关。经过数日激烈争吵,双方达成一致,夏唐军队停止接收乌查草原,退回镇远关以南;草原释放被扣押的杨雄等一众侍卫,并准予进入莲山搜救公主;双方同时缉拿挟持公主的人犯李季安,生死不论。

    宋宜嘉没有接回来,察布重伤,连跌数境,还死了一个大祭司。这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让古罗气的牙痒痒。

    “直接起兵,干他娘的,怎么样?”

    察布想起镇远关往事,摇了摇头,“若是唐人不和我们野战,以城池堡垒为依托,拼死对耗,就算打赢了,我们也要死多少人,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

    “第一,我之前扯下宋宜嘉三根头发,焚烧推演之后发现她并未死在阵中,那就不能放弃,要继续搜寻,惊魂大阵还等着她。第二,攻城光靠骑兵不行,要重金买一些唐人的工匠过来,大规模制作攻城器械,比如云梯、投石车。第三,战争开打之后,至少要有数十万奴隶支撑军队补给,还要拆除唐人的城墙,让谭德没有纵深。”

    “我们没有那么多奴隶。”

    “从内部说,临战时让各部落首领上缴所有奴隶,战后加倍奉还;从外部说,西北部还有数十个小国,可汗要领兵去攻打,把他们抓来。”

    “可行。”

    “还要准备很多的粮食、兵器。大可汗要耐得住性子,大概三到五年就可以开战,到时候您就会成为世间唯一的霸主,夏唐的达官贵人就像狗一样跪在我们脚下,成为我们最忠实的奴仆。现在莲山确定有一座大阵,我要在这里修一座祭坛,一边专心修行恢复境界,一边参透此间秘密,可能对惊魂大阵有所裨益。草原的内外事务全压在可汗肩上了,希望您不要降罪于我。”

    “大祭司言重了。祭坛三天之内建好,你在此间安心休养。你父亲病重,他是呼衍氏的首领,那边的事务……”

    “呼衍一族的事务,若是大可汗没有精力亲管,就交由可汗的弟弟、左贤王俊成代管。俊成性格优柔,为人随和,会让族内少些争端。右贤王浮屠刚毅勇猛,正好辅佐可汗西征。”

    古罗大喜过望,表面不动声色。“如此也好,我先去准备西征。待大祭司伤愈后,我们再商议南下的事情。”

    察布低头以示尊敬。

    夏唐的朝堂之上,皇帝宋建业看着太子宋泽浩,眼神里流淌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知道这个儿子一定会做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他的想法是,太子无非和杨雄等人合谋,再加几个高手抢人就是了,在境内有谭德镇压,境外有察布看管,让他折腾折腾、出出心中恶气也就罢了,没想到李季安真的带着宋宜嘉逃脱,超出了他的控制范畴。

    李季安是张灿的关门弟子,而张灿是唯一的神符师。利用买命庄搅扰了谭德的视线,死去的剑客和阵师让察布放松了警惕,让镇远关之战搅乱了双方的关注点,让乌查草原的两次交割去牵扯两边驻军的精力。

    和亲之事已被彻底搅浑。

    太子峥嵘初露,让宋建业很开心。有儿城府如此,日后当不负江山社稷。

    “太子,和亲一事,你认为要如何善后?”

    “禀父王,杨雄等人已在莲山搜寻多日无果,可以召回;让钦天监派出修行者前往,一边搜寻一边调查事实真相较为稳妥。另外,儿臣听闻,单于古罗纠集部众,准备前去攻打西北各小国。若是任其发展,只怕下一步就是举兵南下。儿臣建议举国北伐,让草原陷入两线作战的不利境地。即便不能取胜,也可以极大削弱草原实力。”

    “兵部,你认为呢?”

    兵部尚书石坚道,“禀陛下,兵部认为,现在不是北伐的最好时机。西北诸国实力孱弱,古罗只需征调两三个部落即可,而剩余的十五个部落的兵力仍然不动,古罗和察布的精锐依然在南线布防。仓促起兵,不利于我。”

    “若是一味求稳,只怕也会陷入一直被打的被动局面。武者有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宋泽浩道,“若是将军都害怕打仗,士兵怎能不胆怯?”

    “回太子殿下,用兵不同于武者对决,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也讲究国家的大战略,不逞匹夫之勇。若是定下北伐战略,就该积蓄粮草、打造军械、训练士卒;兵部和内阁要联合研究进兵路线,保障后勤补给。要打谁、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要用到多少赋税、征集多少士兵、民夫、马匹,要打多长时间,我们也要反复推演。若是不幸战败,如何将损失降低到最大程度,若是惨败,如何保存社稷,以便将来反攻。这些东西,都要在用兵之前考虑周到,并写成策略存放,以备不时之需。”

    “听你这么说,反正就是这仗打不得咯?”宋泽勇忍不住道,“石坚,你是兵部之首,位列九卿,如此长他人志气,未免可耻。”

    “回二殿下,岂不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老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位列兵部,忝掌帅印,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危及江山社稷,怎么能不慎重?”

    “我也领过兵,打过仗,哪有那么多头头道道?面对草原骑兵,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冲上去干,哪次没打赢?想当年我……”

    “你闭嘴吧!”宋建业听不下去了,“依石将军的意思,谋定而后动,要先敲定哪一个事项?”

    “从小到大,依次而定。先要确定,对草原是主动出兵,还是防守优先;其次,若是主动出击,是寻求重创对方还是吃掉一部?”

    “兵部有什么看法?”

    “太子殿下说得对,以臣愚见,草原十八部大约三年后要南下,我们要为大规模国战做准备。首先,要巩固谭德北部边军,筑高墙、广积粮,以城池、堡垒扩大纵深,消耗对方骑兵;其次,要组建一个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一人三马,重一轻七,千里奔驰,机动作战;再次,挑选年轻将领,每日兵推演习,严格考核;最后,涉及用兵,国家的财政必然吃紧,也不可大规模拔高赋税徭役,过分加重百姓负担,需要陛下关照户部,拿出一个解决方案。”

    “太子以为如何?”宋建业问。

    “石尚书说得对,是我莽撞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人君者,要以得人才为第一要义,从谏如流。这一点,你要牢记。”

    “儿臣谨记。”

    “宋泽勇,你能打胜仗,不过是难打的让别人打了,剩个软柿子给你捏捏而已。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若是遇到石坚、谭德、张玉麟、罗飞这样的对手,十万精锐都给你坑没了,多学着点。这次新建骑兵军团,你要好好表现。”

    “是。”

    “石坚,把赋闲的张玉麟和罗飞请回来,先在兵部帮你参赞兵机,日后免不了要领兵出征,替朕独当一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