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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唾面自干

    她吸得很用力,真的吸了一口痰含在嘴里。

    她觉得好恶心,差点就吐了。

    但她必须忍。

    她在等。

    车帘微动,一道白光闪过,一把冰凉的横刀突如其来地顶住了宋泽浩的咽喉!

    宋宜嘉跌倒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李季安。

    李季安的双眼通红,冷冷地看着她。

    那是他朝思暮想、爱之入骨的人啊。他不在乎她的过往和年龄,只想和她过着无人打扰、炊烟袅袅的生活。他已经幻想了无数个和她欢声笑语、儿孙满堂的画面,甚至想到了俩人白发苍苍、相互搀扶的样子。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怎么可以在自己离开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身边?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是兄妹,不会再犯年幼时的错误,肯定是别的原因。

    肯定是。

    那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宋宜嘉的身体也在发抖,她不是害怕,是兴奋。她无比希望那把吹毛断发的刀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就可以了。

    至此,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安排她的人生,她无需生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之下!

    刀没有动,也没有往前一分,也没有往后一分。他的身体在发抖,手却很稳。

    宋泽浩气血翻涌,想咳嗽又不敢,一口痰重新堵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他望向宋宜嘉,希望她赶紧解除这个误会。被刀顶在脖子上,谁都会紧张。

    皇帝也不例外。

    “你有什么要说的?”他望着宋宜嘉,声音沙哑得仿佛来自野兽,冰冷得好像来自地狱。

    宋宜嘉已经换了表情,从震惊换成了害怕,然后换成了倨傲,站了起来。

    李季安的心颤抖了一下。

    宋宜嘉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期待和害怕。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要一句话,误会就解除;也只要一句话,宋泽浩和他都会万劫不复!

    一口痰吐在李季安脸上!

    李季安怔住了。

    他的心已经完全冷下来,眼睛里生出薄薄的霜。

    他看到了那明媚的眼眸深处,有无尽的不屑和嘲弄。

    横刀第一次颤抖起来,划破了宋泽浩的皮肤。

    他已快要握不住这把刀,但他握得那么用力,刀柄已经嵌入他的手掌,流出鲜血,滴在地上。

    “有刺客!”

    失望至极的宋宜嘉终于尖叫出来。这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不过,混乱中,也许能做点什么。

    这是李季安见到她见到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尖锐刺耳,在耳边不停回荡。

    大批卫士围了过来。

    剑修和符师先到,但宋泽浩被刀顶着,他们投鼠忌器,纷纷停下了脚步。

    宋宜嘉见状,用胸脯撞向了李季安的刀。

    她仿佛看见了鲜血从宋泽浩的喉咙喷涌出来。

    在卫士眼中,他们看见的是以身护主的悲壮。

    一张符箓悄悄飘来,落在了李季安的手腕。

    咣当一声,刀已掉落。

    宋宜嘉撞了个空,跌倒在李季安脚边。

    众人不再犹豫,纷纷出手,攻向了李季安。但由于车厢的阻隔,人多反而难以展开攻势。

    李季安眼神呆滞,脸色木然。没有躲,也没有动。

    离他们最近的马夫已经掠至李季安身侧,一拳打在他的小腹。

    他练的是金刚拳,势大力沉,威猛无比。

    李季安丹田震荡,口内鲜血直喷,痛得弯下腰来,正好和宋宜嘉对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曾让他如此沉醉,现在还剩什么?

    正失神间,他的小腹再传一阵剧痛。

    插着一把小小的短刀。

    那是老僧送他的,临别前,他留给宋宜嘉防身。

    他退开两步,顺手拾起了霜华刀。

    他的腿已经发软,但他不想被车夫打跪,用刀撑着自己。

    短刀在肚子上摇摇晃晃。

    两位剑修已经钻进车厢,一人仗剑挡在宋泽浩身前,另一人精准狠辣地刺向李季安胸口。

    李季安最后看了宋宜嘉一眼,闭上了眼睛。

    ……

    张灿正在温泉边吃雪鱼。将雪鱼从冰层下钓起,鱼尾处割一刀,挂起片刻放血;趁鱼肉微微僵硬而又不失弹性的时候,立刻刮去鳞片,洗净内脏;将鱼肉贴骨剔下,切成蝉翼一样的薄片,晶莹透亮。时间要短,刀法要快。简单佐以淡盐,放入口中,爽脆甘甜,回味无穷。

    “妙,太妙了。”张灿夹了一片放在嘴里,摇头晃脑地说,“如此吃法,天下唯我而已。”

    他再度伸出筷子,却发现早已吃完。

    “你倒是快一点,想饿死我这老头子吗?”他朝着正在切鱼的王道林喊道,“钓个鱼都那么慢,切片肉还这么慢。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王道林笑着回道,“老师,你已经吃了三条了,再吃会拉肚子的。”

    “你看看,反倒教训起我来了,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你再看看你那小师弟,啊,一个两百岁的老头子、一个念了一百多年经的老和尚,天天教着,牛教三遍也会撇绳了,就是教不会。不知道是耳屎多了堵住耳朵,还是猪油吃多了糊住了心,啥都没听进去。现在好了,口水都吐脸上了,还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呢。唉,真是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

    “老师,毕竟是小师弟。太可怜了,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张灿哼了一声,“你看好了我怎么做。鱼要快点切好了,我回来要吃。”

    “嗯,老师放心。”

    话没说完,张灿已经不见,空留一阵风雪。

    ……

    剑修刺出的这一剑快如闪电,也自称电剑,是快剑中的佼佼者。

    他自信这一剑至少可以重创李季安,却不曾想一剑刺空。

    剑修大惊,李季安已经不见。接着啪啪两声脆响,宋宜嘉脸上好像挨了两巴掌,绝美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她有些懵,因为她不知道谁打的她。

    众卫士围住车厢,面面相觑。

    她转头望向宋泽浩。

    宋泽浩挥手让众人退下。他也没看清是谁动的手,但,不难猜。

    宋宜嘉扑到他怀里,哭泣不止。

    宋泽浩亲自给她擦去泪水,叹息道,“你为什么要吐他,太过了。我要是当师父的,也看不下去。”

    宋宜嘉抽泣不已,“他把刀架你脖子上,我只是想激他赶紧走,没想到弄得两边下不了台,你也受伤了。”

    宋泽浩摸了摸喉结处的伤口,“朕不碍事,但你刺他那一刀是真的狠。”

    “当时很害怕,怕他要杀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摸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就这么糊里糊涂刺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刀,更不知道它那么锋利,我,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亲手伤他?他一直在保护我……”

    她大声哭起来,梨花带雨,惹得宋泽浩一阵心疼。

    “你是被吓坏了。没事,张灿今天打了你,以后他都不会再做什么。下去好好休息。朕也不在这马车上了。就地扎营,好好休息一晚。”

    宋宜嘉一步三回头地看他。

    他勉强笑了笑,“去吧,朕也要静一静。”

    咳嗽之声不断从她身后传来。

    她一边走一边想,今天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有些事,就是要时间来熬的,比如有种毒药,无色无味,几乎没什么毒性,吃一两口也无妨。但时间久了,就附在五脏六腑中,硬生生把人拖垮。无人可知,自然无药可解,最要命的,中毒之人不会想到要去解。

    它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