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天气真好!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是啊……”
“真没想到您二位也能一起来。”
“别在意,我和罗诺斯蒂科都正好有空!哈哈哈哈!”
伴随着车轮的声音,一辆马车从公爵家驶出。
马车上坐着包括亚什利特在内的五个人。
同行的有作为护卫骑士的科蕾娜,因外出散心而心情愉悦的塞尔多拉,因为能一起行动而感到高兴的罗诺斯蒂科,还有心情复杂、无力地靠在马车车窗上的卢米娜。
“是呀……期待只有我们两个人是我不好……”
“卢米娜小姐,请振作一点……亚什利特先生一直在看着您呢。”
听到科蕾娜在耳边轻声低语,卢米娜猛地一惊,立刻挺直了脊背。
就在这时,正好与亚什利特四目相对。
“卢米娜小姐能来,真是太感谢了。”
“当然,收到亚什利特的邀请我很开心。”
听到亚什利特跟自己说话,卢米娜马上露出了笑容。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意识到。因为兴奋而没在意,今天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呢?
“哦,对了亚什利特……今天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
时机恰到好处,塞尔多拉他们提出了和卢米娜同样的疑问。
这次去镇上明明是亚什利特邀请的,可大家却连目的地和目的都不知道。
“去教堂的公共墓地。身份不明的遗体好像会在那里被祭奠,我想着去跟母亲汇报一下至今的事情,顺便去扫墓……拉杰斯特拉大人说如果带着塞尔多拉大人你们去,跟司祭说一下会比较容易,所以我就拜托他传了话。你们没听说吗?”
亚什利特像之前购物时一样轻松随意地说出这些,听到这些的卢米娜等人瞬间哑口无言。
不仅他们三人,就连同行的科蕾娜也是第一次听说,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这笨蛋,怎么不先说!车夫!改变目的地!先去买酒!空手去墓前祈祷吗!”
“哥哥,我们还……啊,让科蕾娜去买就行了吧……”
“花!还要去买花和花瓶!”
“不好意思……”
在公爵家,每年都有去公共墓地祈祷的活动。
那个时候会在安静庄重的氛围中祈祷……但因为这次是突然被告知,马车里的气氛慌乱得完全不像是要去扫墓。
在贵族街买完祭品,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亚什利特他们就直接驾着马车去了教堂。
申维拉镇的教堂位于平民街稍远的地方。
这是从特拉乌里希神国传播开来的被称为德尔菲教的宗教,在斯塔雷王国也得到了认可。
到达这座宏伟而质朴的教堂后,塞尔多拉马上跟司祭沟通,随后亚什利特他们就被立刻带到了后面的墓地。
像庭院一样的地方排列着刻有平民街逝者名字的墓碑,穿过好几块这样的墓碑,深处有一块特别大的墓碑。
上面刻的不是特定的名字,而是德尔菲教的圣句,这是为在这个镇上发现的身份不明的遗体准备的公共墓地。
“本来,除了规定的活动,我们都会避免来教堂。宗教和统治阶级的关系很复杂……如果让民众觉得信仰宗教有背后的阴谋,就无法实现宗教真正的意义。”
四人站在墓碑前,塞尔多拉把买来的酒洒在墓碑上。
接着罗诺斯蒂科放上花瓶,亚什利特和卢米娜插上花束。
“但这次是特殊情况。不是为了这里长眠的众多无名灵魂,而是为了卢米娜的恩人祈祷。卢米娜的恩人,对我们兄弟来说也是恩人。
向保护了卢米娜、为我们公爵家做出贡献的亚什利特的伟大母亲,致以敬意和祈祷。”
“是……”
塞尔多拉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胸前。
接着卢米娜和罗诺斯蒂科也照做闭上了眼睛。
亚什利特回头看到跟来的科蕾娜也一样,于是他也模仿着做了。
在心里,亚什利特向分别后至今的母亲汇报着发生的事情。
与卡雷贾斯佣兵团的相遇、经历。与拉杰斯特拉的相遇,被迪拉斯科家收留,之后的每一天。直到这次在安德烈斯家发生的事件……向着去了不同地方的母亲。
“…………”
尽管亚什利特是最后开始祈祷的,但他的祈祷时间却比任何人都长。塞尔多拉和罗诺斯蒂科睁开眼睛,接着是科蕾娜,过了一会儿卢米娜也睁开了眼睛,但亚什利特的祈祷仍在继续。
卢米娜一直注视着亚什利特的侧脸。
“……好了,我去跟司祭聊聊。罗诺斯蒂科,跟我来。”
“啊?我也……啊,好!我明白了。”
“对,懂事的弟弟……那卢米娜。等亚什利特结束了,带他过来。我在教堂等你们。”
“好的,哥哥。”
塞尔多拉和罗诺斯蒂科有意无意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剩下的是亚什利特和卢米娜,还有站在后面的护卫骑士科蕾娜……科蕾娜犹豫再三,决定暂时离开这个地方。
“卢米娜小姐,我去巡视一下墓地。”
“科蕾娜也……?”
“有亚什利特在没问题的。就在能看到的距离,我不会走远。”
科蕾娜向公共墓地鞠了一躬,走到稍远的地方。
距离远到听不到说话声,但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卢米娜向看起来小小的科蕾娜轻轻挥了挥手,然后把视线转回亚什利特。
“…………”
“…………”
祈祷的亚什利特。注视着他的卢米娜。
时间就这样流逝。
亚什利特仿佛在回忆与母亲分别后的整个人生,一直闭着眼睛。
他的表情如此平和,这让卢米娜感到开心。
自己闭上眼睛祈祷的时候,也能像他这样吗?
“呼…………啊”
“欢迎回来,亚什利特。”
亚什利特睁开眼睛,旁边只有卢米娜。
他环顾四周,远处只看到科蕾娜。
“塞尔多拉大人和罗诺斯蒂科大人呢?”
“他们去跟司祭聊天,去教堂那边了。”
“这样啊,好像让他们等久了。”
亚什利特抱歉地笑了笑,但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继续凝视着墓碑。
两人之间有一小段沉默的时间,一直盯着亚什利特的卢米娜试图寻找话题。
“啊……那个,亚什利特……在那次战斗中忘记的魔法,怎么样了?……?”
“啊,是这件事啊。战斗结束后我用捡到的魔法废晶恢复了一些,但记住的第一阶的魔法也忘了一半左右,自己改写的魔法也全忘了,没法完全恢复。”
“这样啊……”
亚什利特被德纳伊尔的王牌——第四阶魔法——“绝望女神的凝视”,导致自己能使用的魔法大半都失去了。
虽然用魔法废晶恢复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恢复。
亚什利特精心改良的“火灵之祈”和“虚幻魔蛇”,现在也无法施展了。
想象着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无法使用自己的魔法是件多么痛苦,卢米娜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想在进入魔法学院之前恢复,但只剩半年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嗯,我会努力的。”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亚什利特这两年来学习的魔法都……”
“不,不是这样的。”
即使处于这样的状况,亚什利特还是从心底露出了笑容。
对于忘记魔法这件事,他心中没有丝毫痛苦和后悔。
“就算我忘记了各种魔法,也不代表过去做过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从丹雷斯手中保护了佣兵团的大家,从布丽娜老师那里学到了魔法的基础,打败敌人,在狩猎大会上帮助了塞尔多拉大人他们,还有救了卢米娜小姐……这些都是我做过的,都真真切切地留在我心里。”
即使现在已经忘记了当时施展的魔法,但过去的经历和记忆都确实存在于亚什利特心中。
从那个在战场上捡到魔法废晶、突然获得魔法的夜晚开始,直到今天的日子……都不是未曾发生过的。
能从心底这样想的现在的自己,让亚什利特感到骄傲。
“虽然又要从头开始恢复,但……我过去做的事情不是没有意义的。正是这样,让我今天能把这些都跟母亲汇报。”
“——”
能这样说的亚什利特,在卢米娜眼中太过耀眼。
这是因为自己被亚什利特吸引吗?不,不仅仅是这样。
那是偶尔能看到的,比星星还要耀眼的人的光芒。
卢米娜沉醉于亚什利特的笑容,心中的爱慕之情愈发浓烈。
胸口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痛苦,爱到几乎要落泪。
在意识到自己比一秒前更加心动时……不知不觉说出了声。
“要怎样才能——”
——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怎样才能……什么?”
“啊,呃,那个……”
快要溢出的感情和问题总算在中途被止住了。
卢米娜像是在掩饰一样,继续思考着。
“我能像亚什利特你一样变得强大吗?”
“我还差得远呢。而且,卢米娜小姐您一定可以的。那个时候,您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我的手……还救了我,不是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都能认真回答,让卢米娜感到无比喜爱。
卢米娜想起了被亚什利特握住手的那一刻。
那时的热度,那能融化不安和悲伤的温暖又涌上心头,卢米娜的脸颊渐渐变红。
“卢米娜小姐,您的脸……难道是着凉感冒了……!?”
“不,不是……是晚霞映红的……!”
“可现在还是白天啊……”
“在我这里就是晚霞!”
“有这种现象吗!?”
——现在对你来说我只是特别的存在,但希望有一天我能对你来说也变得特别。
在冬天即将来临、风开始变冷之前的平凡日子里,卢米娜对着天空中模糊浮现的淡淡月牙许愿。
“我会再来的,妈妈。”
“我也会再来的,亚什利特的母亲。”
带着笑容离开墓碑,亚什利特和卢米娜并肩走着。
把感谢留在过去,孩子们走向未来。
没有人的墓碑上没有寂寞的阴影,供奉的花在风中飘舞。
仿佛在向活在当下的孩子们送上满满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