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朵那满脸期待，见盒子如见绝世珍宝的样子，苏齐忍不住想笑。
看来这东西对龙属一脉的诱惑很大嘛。
而后苏齐便又一副一脸正色的样子，与三朵说道。
“这可是顾先生的东西，三朵可莫要惦记了。”
小姑娘一脸愤愤不平。
“顾老狗他配吗，不过小苏子你这人怎这么缺心眼呢，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干嘛便宜了那老狗。”
那模样倒是可爱，苏齐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结果被三朵，一爪子扒拉开。
苏齐也不恼。
“自己能抓住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要是抓不住，即使得到了也会遭来祸患。”
三朵挠头。
“什么意思，吃进嘴里不就是自己的了吗，祸患来了一并吃了不就得了。”
苏齐呲牙，他竟还觉得小女孩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可惜，那种道理只适用于高手。
在成为高手之前，低调才是正道。
而后，苏齐又说：“我既已答应了此地城隍，岂能出尔反尔。”
三朵送了苏齐一个大白眼。
“你就缺心眼吧！”
这会沈墨墨终于是插上话了。
“苏先生，你真的见到了顾剑仙吗！”瞧着沈墨墨那样，脸上的激动，丝毫不亚于三朵听见金身碎片时候的样子。
苏齐知晓了沈墨墨的身份，但也答应了为他保密，所以依旧以公子相称。
“自然是见到了。”
沈墨墨问：“那是否是一位与先生一般，谦和有礼，风度翩翩，有着世外高人风度的大剑仙。”
这话说的苏齐很是受用，可惜在他印象里，谦和有礼，风度翩翩与那位大剑仙好像便不沾边。
世外高人倒是认同。看似平凡才是真正的不凡嘛。
苏齐诚恳回应：“确实是位世外高人。”
沈墨墨一脸向往。
“若是我也能成为苏先生和顾剑仙那样的人就好了。”
三朵凑到他跟前，毫不留情打破了沈王爷的幻想。
“一境武夫，异想天开。”
沈墨墨瞬间石化，脸上的笑容里也没有了笑意。
苏齐没眼看，便安慰了一句。
“积跬步以至千里，积小流以成江河。沈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有时候，走的慢反而走的越稳。只要你不停下，终有一天回头，你便会发现，脚下的路早已过了万水千山。”
苏齐的话，沈墨墨听进去了，也听懂了。
“只要脚步不停，眼前的风光，便不会总在一处。”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冥冥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一条路，一条崎岖不平，长满荆棘的路。
看看身后，他已走过了一段相对平坦的路。
再看身前，路似乎还很长，也更难走。
他站在原地，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因为只要继续向前，他必将伤痕累累，甚至有可能在崎岖与荆棘中失去生命。
但苏齐的话，像是神灵的指引，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不要停下。
见沈墨墨呆呆立在原地，身上的气息牵动着周身气旋，变得混乱不已，忽强忽弱，看其状态来并不怎么好。
三朵微皱眉头，似一片羽毛。飘然退至苏齐身边。
“小苏子，你是不是跟他有仇啊。明知他道心驳杂，还要引他悟道，这要是顿悟了还好，要是悟不出自己的路······”
“会怎样？”苏齐问道。
三朵白眼：“明知故问，不是变痴呆，就是成傻子。”
痴呆和傻子有什么区别吗？
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若是不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那苏齐可真就是江夏的罪人了。
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就安慰了他几句，怎么还能自己悟道了呢？
悟道就算了，你倒是悟出个东西来啊。
你现在这样，苏某也很无奈啊。
苏齐表面镇定，内心却慌的一批，只好不失风度的问了三朵一句。
“你可有什么办法？”
三朵摇头：“老娘又不知道他心中的道是什么，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他，他成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三朵是有办法的，但是先要化去沈墨墨身上的修为。
可就如她自己说的，关我何事？
苏齐心中暗自叹息，看来小姑娘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而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助他悟道上青云。
“沈墨墨，时机已至，你还在犹豫什么。”
三朵瞪大眼睛，看向苏齐。
“这家伙，想干什么！”
苏齐的声音落下，沈墨墨身上的气旋似乎平稳了片刻，但仅是片刻之后，却又变得比之前更加紊乱。
而沈墨墨听到苏齐的话时，确实也迈出了一步。
也正是因为那一步，他看到的并非坦途，而是荆棘幻化而出的迷障。
他看到了群妖破关，江夏沦陷。看到了山河破碎，百姓枯骨。
他还看到了，自己被人诬陷，皇帝赐下白绫。看到了身首异处，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万箭穿心等一百零八种死法。
更看到他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秘密被昭告天下······
而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倾尽心力，极力应对的。
关外的大敌，北方的暗杀，皇族的怀疑，还有心中的秘密。
也正是被这些，稍有不慎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的事情拖累，才让他武道之心不得纯粹，修行路上充满荆棘。
此时的苏齐已来到他的身后，一道纯粹的剑意，携带着苏齐的意志悄然入他体内。
而这，却也让苏齐见到了他心中的煎熬。
苏齐与之共情，见到了除了那个秘密之外，他所见到的一切，彼之所见亦如苏齐亲身经历。
这于苏齐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但苏齐的心却更加纯粹，也更容易走出那座荆棘樊笼。
而他也知道了沈墨墨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自由，想要毫无羁绊的逍遥，想要高歌九万里，想要醉舞白云间，更想要一株能在凛冬中盛放的寒梅······”
苏齐不知那支寒梅中所代表的含义，但至少能指引他看到自由的方向，也就是所谓的顿悟。
“摒除杂念，心神合一。”
苏齐的声音，犹如当头棒喝，在沈墨墨心头炸响，瞬间将那些荆棘路上的迷障幻象，清扫的一干二净。
而沈墨墨也从迷茫中得到了一丝清明。
“先生，我该何去何从？”
他在心田中询问苏齐，随后崎岖不平，荆棘丛生的路上，便出现了苏齐的身影。
苏齐轻轻走来，缓缓开口。
“我看到了你的路，很长，很难，可它依旧在你脚下，而你也终究是要迈出那一步。”
“荆棘遍布，等待我的，我只看到万劫不复。”
“荆棘遍布，那便拳开荆棘。山路崎岖，那便平山开路。万劫不复，那便逆天而行。”
“我，能做到吗？”
“这条路很难，所以，你要有超越常人的勇气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说着，只见苏齐缓缓抬起右手，将指尖指向那条并不好走，且不见尽头的路上。
“你看，那些荆棘和路上的崎岖，不是都已经消失了吗！”
沈墨墨抬眼，看向前方。
只见，忽有一道剑气，如明月洒下的光辉，在前方的路上，一去千万里。
剑气扫过之处，所见皆是坦途。
这一刻，外界那些环绕于他身周的气旋，已然渐渐平复。原本紊乱的气息，也已回归正常。
此时沈墨墨的内心，得到了绝对的安宁。
而他也好似抓住了那股，虚无缥缈的大道。
“当以手中剑，尽斩不平事。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他便不再犹豫，那股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超越常人的勇气。终于让他踏出了犹豫不定的第一步。
原本已经坦途的路上，此时依旧布满了荆棘与崎岖，但他却也没有再次选择退缩。
他不是剑修，也不会用剑。
但是手中那杆点缀着红缨的长枪，便是他心中的剑。
他在步步向前，即使鲜血映成红缨，即使步履踌躇缓慢。他亦未曾停下片刻。
他问苏齐：“先生，你可曾见过凛冬飞雪中，盛开的寒梅花！”
苏齐摇头：“未曾。”
寒梅，苏齐当然见过，但是沈墨墨心中的那一枝，却有它独特的意义，苏齐缘浅，想见却是无缘。
沈墨墨仰天大笑，发乎于心，畅快不已。
因为，他见过······
待到一切恢复正常，沈墨墨从悟道中苏醒。
苏齐擦了擦额头汗水。
“终于是救回来了，还好没有铸成大错。”
沈墨墨转身，对着苏齐深深行了一礼。
万千感谢，尽化无言。唯有眼中泪，拜与先生，悟道，护道恩。
这会的三朵坐不住了。
小姑娘三两步跳到沈墨墨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叹。
“我了个乖乖嘞，真的没变成白痴嘞，小苏子也太厉害了吧。”
沈墨墨看看三朵，又看看苏齐，而后鬼迷心窍的来了一句。
“先生的闺女，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胚。”
苏齐脸色一沉。
“三朵，麻烦为这位沈公子好好解释一番。”
三朵这暴脾气，听见苏齐的请求，当真是如敕神令。
立马开启了她那疯狗咬人模式。
“闺女，好好说说谁是谁闺女，姑奶奶我当你祖宗都绰绰有余了，你个咋呼玩意······”
在三朵的咆哮声中，苏齐已默默回到了后院小院中。
他将背负于身后的双手抬起，张开手心一看，手心之中赫然悬浮着一滴很是特别的水珠。
其色如火，内蕴幽蓝。
现在的苏齐，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湖’所需药材，他已获得了其中一味。
“它非有形之物，却在有心之处。所谓英勇无畏二两，原来在人心中。”
掌心的水滴，在缓缓转动。
亦在苏齐惊奇的目光中，自行幻化出了能够承载它的器物。
一只平平无奇的酒葫芦。
“哈哈！”
苏齐也笑了，笑的轻松畅快。
将那葫芦握于手中，负于身后。
自回房间，再翻太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