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这简单的一问，却已让那位江湖客张山汗流浃背。
只是，苏齐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对于张山来说却也是无可奈何之处。
他擦了擦额头汗水，先回答了苏齐的第一问题，而他也知道达者为先的到道理，虽看苏齐的年纪不及他大，但还是以前辈相称。
“不瞒前辈，山精鬼怪之说，我在书中也看了不少，也听人说了许多，但其实从未真正见过，所以在听到这山中有妖物作祟时，便也想来看一看那些妖物到底何种样子。”
苏齐静静烘烤着双手，并未给出回应。
而三朵的嘲笑声，却在预料之中响起。
“白痴，就你这凡人武境都还未练至圆满的三脚猫功夫，若真遇上一位稍有些道行的小妖都能将你剥皮抽筋，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就这还想看看妖物长什么样，纯属找死！”
汗水已经打湿了全身，三朵的话更是让张山感到窒息。
在今日之前，他必然会将三朵的话当成笑话，因为在新府城中，他也算一位小有名气的小宗师，能打过他的更没有几个。
直到今日，他遇到了苏齐。
在看到苏齐和三朵踏入道观时，他发现了苏齐身边的小人，便将苏齐当成了妖物。
但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知道来者必是一位极为危险的妖怪，却依旧对自己小宗师的名头，心存着一丝侥幸，他觉得，若是自己全力施为，再以偷袭的先天条件下，或能将其一击必杀。
但在三朵悄悄大声密谋着杀人越货时，他的心中已然生出恐惧，因为他想到自己或许已经被发现了藏身处，可侥幸依旧占据了恐惧的上风。
所以他出手了。
只是在苏齐仿若抬手拂清风般的随意一击后，所有的侥幸，所有往日别人对他的称赞都被彻底的碾成了粉碎。
他想起自己那位已逝去师父，曾对他说过的话。
“天下浩瀚，人间万万里，所谓宗师，在那些真正踏入武境的人眼里，不过蝼蚁一捧，弹指成灰。”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又心高气傲，完全没将师傅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所能见到的武道尽头，只有宗师。
所以他觉得，师傅所谓的宗师之上，只是为了在他的心上泼一盆冷水，让他收敛锋芒的计谋而已。
苏齐听完男子的话，心中有了一个不怎么成熟的猜测，而他也对男子问出了一句印证心中猜测的问题。
“你可知，这座天下武学境界的划分？”
男子点头，虽不知苏齐此问为何，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回应道。
“知道，天下武学应分五境。”
苏齐眼神微眯，心想着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因为这天下武学确实是分五境，可是这男子若真知道这武学境界，又岂会做出那等想要一窥妖物真容的蠢事来。
然而，张山接下来的话，却让苏齐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一境练身，二境练筋，三境练骨，四境练神，神意以身相合，便是真正的宗师，听闻到了宗师境界，便能斩杀妖魔，甚至有通玄之能。”
这会的三朵很给力，直接开口又解了苏齐心头刚刚升起的另一个疑惑。
“呵呵”三朵的小脸上写满了嘲笑。
“真正的武道五境，那个好人家会给个练这练那儿的名字，你口中的五境，不过是凡夫俗子自娱自乐而已，就连那宗师也不过是刚刚临近真正五境的门槛罢了。”
“就这，最多能杀个还未化形的小妖怪，遇到化形的，你口中的宗师啥也不是。”
这就很合理了，苏齐也终于知道了张山为何会明知山中有妖，还要护送那些书生过山了。
这不就是纯纯的无知嘛。
而这确实也不能怪苏齐心有疑问，因为他自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都是像可排云布雨的蛟龙熬隐，能知诸多秘事的镇南王沈墨墨，还有顾之礼，刘桃花这等脱离了现实的人物。
他之所见所闻，乃至顾之礼游记中所写，都将苏齐的视线引向了真正的山上风光处，却忽视了山下的烟火人间，平凡之地。
而那些动辄仗剑千里，或满树桃花过江南的奇人，却都只是普通人书中的神话传说。
直到此时，苏齐才明白了那一句‘真理，永远只在少数人手里’的含金量，它不仅适用于自己的家乡那个文明与科技的现代世界，也适用于而今身处的这个充满神秘与怪谈的高武世界。
而这也间接的解答了，张山他们为何非要走有妖怪的这条路不可。
想来是因无知加上好奇心作祟吧。
这让苏齐又想起一句话来。
毁灭人类的，不是无知和弱小，而是傲慢。
张山自以为自己的实力可以与妖物抗衡，便做出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事。
这本该是一句赞颂勇者的话，但落到此处，却变成了一句笑话。
这会的张山已经被三朵的嘲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当他窥见真正山上风光的一角，才知道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才知道当初师父与他说过的话，乃是拨开云雾后得见真理的一线希望。
他的内心受到了重创，多年的信仰坍塌。他满心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这么说，我这些年为之自豪的武学境界，都成笑话了吗。”
苏齐摇了摇头。
“何来笑话一说，想要登临真正的武道境界，除了超越常人的努力与对武道的执着之外，还要有万中无一的天赋和智慧。而即使这样也有很多人没能走到那一步。”
“你如今年不过而立便已有此成就，而今既已知晓宗师之上的境界，也并非就没有机会，得见更高处的风光。”
既然知道了这群人只是无知，那苏齐也没必要搞得人家道心破碎，这才出言安慰了几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
之后苏齐也觉得不用在用纸灵去恐吓那三个读书人了，便将其收了回来，让其围绕在自己身边，当烛灯用。
不过那三位准备到上京参加秋闱的学子，依旧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们那位有着小宗师实力的同乡都被人单手拿捏了，这样的人若要对付他们，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
而此时的张山，颓败的双眸中却出现了一抹看到希望的光。
那道光，便是苏齐说的那句：‘你还有机会，看到更高处的风光’。
张山突然起身跪在苏齐身前。
“请前辈告诉我，要如何才能踏入宗师之上的境界！”
他眼中含泪，神情激动，仿佛将苏齐当成了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个问题苏齐又哪里知道，他自己现在都还未入境呢，要不是仗着青莲剑诀，青莲心诀和身中剑意的高妙，单以如今的境界而论，只怕想要胜过这位小宗师都够呛。
让一位菜鸡，去指点另一位菜鸡，这不是闹着玩吗？
而三朵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有一个心愿，便是赚钱养这位穷逼的契约者，然后买八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一人捶肩，一人捏背，一人洗脚，一人陪睡······余下一人，便赏赐给跟班小苏子。
美好的幻象在她脑中浮现，现实的重锤却落到了张山身上。
“本座乃是浩然天下骊山圣母，天下武学尽在我手，而今下山入世，便是为寻一位有缘人，传以武学大道，渡他平步青云。”
眯眼微抬的脸颊，让她宛若九天仙子俯瞰众生。
张开的双臂手心处，燃烧着冰蓝色熊熊火焰。
周身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将她缓缓拖至燃烧的柴火上空。
如此奇幻一幕，亦是将三朵衬托的犹如圣母降临，要引渡世人回归无忧处。
苏齐暗自好笑，还以为她要说自己是浩然天下灭世神龙来着，不过这骊山圣母，加上那一身神棍气场，还真是够唬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姑娘真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圣人呢。
只是这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了苏齐。
“指尖火，足下风，天生丽质的脸蛋和影帝级别的表演。”
苏齐暗自讪笑。
堂堂龙女，有一天也要用被她觉得丢人的小法术，来装神棍唬人的地步。
不过这丫头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三朵娓娓道来。
“年轻的武者，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是否有此缘分！”
那三位书生和张山，都被三朵这一操作唬得一愣一愣的，竟真的相信了三朵的鬼话，朝她跪拜起来。
虽然心中还带有些许疑惑，但是七分已经信以为真。
张山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带着一颗虔诚之心开口询问。
“不知圣母大人，我要怎样才能成为您的有缘人！”
三朵圣母答曰：“千两黄金，万两白银，若拿得出，你我便是有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