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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绅士林先生

    一道白光直冲脑门,在大脑中炸响。随后,一切化为明亮的白。

    眩晕,脑袋好沉……别西卜不知道自己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知道自己中枪了。

    全身热得发汗,但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虚无,低头也看不到身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低了头。

    这里是哪?我得尽快回到现实……

    骑枪,出来,骑枪!他能感受到仇恨在身躯里流淌。酒里的仇恨不多,但应当够展开骑枪才对啊……

    挣扎一番之后,眼前的雪白突然一片扭曲,接着徐徐呈现出画面,第一人称的,很模糊,只能一团团色彩和交融的轮廓。

    但很可惜,他转不了脑袋,只能被迫代入这个视角。

    视角摇晃,棕色的,像门一样的东西打开了了。里面一片金灿灿的——哦,是告解室,这张模糊的床的位置,还有床边坐着的这个人,他认识。

    “林小姐……”“你怎么还没有把她拿下?”

    果不其然,是巴格林的视角,床边的是卡塔琳娜。

    “她太倔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没抓过她!所以我给你那支针,不是吗?”双手伸了出去,扣在她的肩膀上,“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狠的!我就是要让这个不肯卖孩子的贱女人堕落!”

    视角一转。看到那桌上那白色的长条,别西卜立刻心头一紧。混蛋,去死……

    “可是,打了针,薇薇安就不是薇薇安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随后又掐住了脖子。

    “额……咳!”艰难的呼吸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不就是想要她的宝宝,所以才一直拖延时间嘛!”她越挣扎,她就勒得越紧,威胁声也越来越低沉阴险,“但给我分清楚,我可不是来和你分赃的。他们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连你也是我的!”

    “他们,会……死掉的……”

    “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别给我得寸进尺!”

    勒到差不多快窒息了,林小姐把她推倒,抬腿,一脚踩住脸,转身把那一大麻袋玩具摔在她旁边。

    “看来是我太久没照顾你了,小狗都学会顶嘴了?嗯哼?”

    “等下……求求您!”

    接下来是模糊的倍速播放。卡塔琳娜哭得有多惨,林小姐就笑得有多开心。

    视角逐渐被水汽侵袭,抹了一层厚重的水珠。别西卜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

    这样绝对会死掉的吧?卡塔琳娜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镜头一转,依然朦胧。卡塔琳娜跪在床边,奄奄一息,脖子上拉出一条锁链,牵到“我”的手中。

    漆黑紫罗兰破体而出,流着血,不多,但很痛,搅动着心脏。

    依然能听见电动机的声音。

    “算了,我对你失去耐心了。”林小姐翘起腿,勾起她的下巴,歪头叹息,“明天,我亲自来。你给我好好看,好好学。要是连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都抓不住,我就把你这朵花的事儿抖给维德听。”

    “不要……”

    “又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吧?开始说人话了是吧?给我过来!”

    一巴掌,接着又扯着链子拽回床上。

    哭喊,哀嚎……但很快,镜头一转,切换了。

    看样子是清晨,林小姐给一夜没睡的卡塔琳娜踹醒,抓着手臂打了一针浓缩咖啡因,逼她换衣服,起来干活。

    “懒猪。”然后,她便就着椅子坐下,戴上垃圾桶头套,披上厚袍子,单手撑头,闭目养神。

    小憩了一会儿,门就敲响了。

    “咚咚咚。”

    “进来吧。”主教徐徐打开了门,脸上堆满了笑,张开怀抱,欢呼,“好久不见!你又回来了!我亲爱的弥撒!”

    他抱了上去,但被一手摁住了额头,推了回去。

    “还请您注意分寸。”弥撒的声音依然很冷淡。

    妈妈?别西卜提起了精神,心里一阵搅动,砰砰直跳,眼睛也酸酸的,但流不出盐水来。

    妈妈的声音……妈妈!

    薇薇安走了进来。虽然视线本就模糊,还逆着光,但光看着这个身形,他就能脑补出妈妈的一切……

    “您好,弥撒小姐。”视角抬升了,与弥撒平齐,之后又礼貌地鞠了一躬。声音也切回了带有磁性的男声,大类偶像影视剧里的男主。

    “有客人?”弥撒冷冰冰回头。

    “哦,容我介绍一下,这是峡谷巷无所不能的流浪商人,巴格林先生。”

    他踉踉跄跄走到门后,靠着重力倾斜,顺势把门推上,伸了伸手介绍,言语中依然带着愉悦。

    “他的货源无穷无尽,要啥有啥——哦,你宝宝的牛奶奶粉就是从他这儿买的呢!还给咱们打了不少折扣……”

    “谢谢您。”弥撒鞠躬致谢。

    “不不不,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奢侈品。您肯照顾我生意,是我该谢谢您才对!”

    巴格林更加热情地连连鞠躬,随后主动拉开对面的椅子,伸手请她落座,但很有分寸,她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弥撒又回头,微微偏头: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聊天的。

    “坐吧,陪客人聊天也算工作的一部分。”主教点头靠近,拉开两人之间的椅子,正好坐下——

    “欸,主教大人,”视角偏移,直视他,脸上想必带着假惺惺却又滴水不漏的微笑,“您不是说要收拾仓库吗?”

    主教愣了一秒,又笑着挠头,起身,推回了椅子。

    “哎呀,瞧我这记性!要不是林先生提醒,我又忘了的说!哈哈~”

    说罢,他往边上走,想拍弥撒的肩,但手却停在半空,缩回,捂住了肚子,一瘸一拐走到了门边。

    “你腿又怎么了?”弥撒回眸,投去一个冷淡,但比平时缓和一些的眼神。谈不上关心吧,但她就是感觉很奇怪……要是平时的话,这个家伙肯定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额……修屋顶的时候,梯子啪一下折了,哈,真倒霉的说!”他唉声叹气,拍着不争气的大腿,出了门。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哈,在这么一个美妙的清晨,邂逅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是何等荣幸啊……”林先生拉近了椅子,双手撑头,仔细打量她的脸颊。

    亲眼所见,还真是越看越美啊……凯尔文你真是有福气啊……

    “谢谢。”弥撒点头。她对这种话已经无感了——但要是是那个人亲口对她说,她肯定会小鹿乱撞,满脸通红地扯他的脸的。

    “哦,抱歉,失态了!”林先生严肃地咳了咳,端坐起来,理理衣冠,唯恐有失礼节,“鄙人之前来微笑教的时候,您都暂时辞职回家了,无缘得见,深感遗憾,所以今天特别激动……”

    “没事。”习惯了。再人渣也不能比主教还人渣吧?

    “嗯……那请问,您为什么总是断断续续来这里上班呢?一直干活不好吗?”

    “主教大人时常骚扰我,并且多次触及我的底线。”弥撒叹息,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但苦于家里周转不过来,所以我只能这样,来来回回。”

    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回去照顾妹妹,教别西卜一些生活常识,带他认字,还有家附近那些恶徒,也需要靠一些火把和尖刺陷阱震慑住。

    但她在海边捉螃蟹长大,没上过学,文字这方面懂得也不是很多,只是字写得很娟秀,就像她本人一样,所以教得很慢。

    而她今天来,是因为……他已经两个星期没回来了。

    “那您工作的内容有哪些呢?”林先生好奇地抬手发问,又连连摆手,补充道,“我只是好奇,绝不是在挖掘您和微笑教的底细!”

    “缝衣服,做手工,这两个为主。”弥撒伸手,一一介绍屋里堆放的小小工作台和收纳盒,“偶尔抄信件,打水烧水,砍柴生火……乱七八糟的。”

    “那您还真是辛苦啊……”林先生别开目光,注视着床,感叹了一会儿。

    之后又聊了些琐事,不过快放了。

    林先生一直很有礼貌,甚至主动给她倒水泡茶,听她说一直没机会吃早饭,还把一袋海盐芝士饼干给了她。

    “我真失礼,居然让您饿着肚子陪我聊了这么久!”

    “我不——”她正要摆手拒绝,但迟疑了一会儿,接了过来,塞进黑袍最里面,双手合十,鞠躬,头都快抵到桌子上了,“谢谢您……”

    “别介,您这样倒让我很难堪……”

    之后又聊了很多,从生火弓的十八种用法聊到了跌打扭伤的按摩恢复技巧,都很实用。

    薇薇安低着头,听得很仔细,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

    最重要的是,林先生完全没有提到她的宝宝,她的底线。

    “说起来,连续眨眼一分钟就能很快睡着这一招,还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听来的,”林先生搓搓下巴,抬头回想,“他又说自己又是从一个叫凯尔文的神人那里听来的,可自个儿怎么眨都没效果,人家就行。”

    听见那个熟悉,却很久没回来的名字,弥撒浑身一抖,合起的手掌摊开了,揪着黑袍,抿紧了嘴唇,眼眶不住酸痛,微微欠身。

    她好想他,好担心他……哥哥从来不会忘记准时回家的,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所以效果是因人而异的,我查了一下——小姐,小姐?”林先生在她眼前挥挥手,站了起来,探身望她,“您怎么了?”

    “没……没事,眼睛突然痛……”她擦擦眼泪,咳了咳,抽回了悲伤,但它就是止不住要流淌出来。

    “我这儿有眼药水——”

    “不不不,不麻烦您!”弥撒连忙按住一步踏出去的林先生,请他落座,长释一口气,抬起憔悴哀伤的面庞,声音似冰河流淌,“您那个朋友,能联系到凯尔文吗?”

    “三天两头见一次吧,关系蛮不错的。”

    “那能不能委托您转告下他,帮我找一下凯尔文,就说他的妹妹很担心他……”她难掩痛苦的表情,眉毛和脸颊都在抽动着。真没想到冰山美人还能露出这种无助又痛心的表情啊 。

    “妹妹……”林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后仰,更加庄重地挺起了身子,双手合拢,故作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左看右看拿不准,最后坚定地一敲桌,“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找到令兄的。”

    “感谢您……我该怎么补偿您?”她又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胸口,“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哈?不太过分?那还是算了。对这么冰清玉洁的少女而言,摸一下就算越界了——但装还是要装的。

    “不不不!凯尔文是个伟大的丈夫,而您又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妻子。能为你们效劳,是我的荣幸。”林先生震声起立,将自己拔高,“我又怎么敢趁人之危,收人钱财呢?我的良心会谴责我一辈子的。”

    面前这位头戴垃圾桶的先生,乍一看是如此……独特,但真的优雅至极,很难相信在峡谷巷还能遇见这种绅士……

    薇薇安一次次重复着“谢谢”,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低,更饱含情感。

    “包在鄙人身上吧!”林先生毕恭毕敬地单手捂胸,同骑士一般行礼。

    当然啦,他自己心知肚明:凯尔文前辈已经不幸遇难啦~所以他才找上门来,抚慰这个破碎的小小心灵,不是吗?

    别看她平时这样冰冷,那只是伪装,其实内心和小约书娅一模一样,都是渴望被爱的,长不大的小女孩呢~

    “我很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一直担心也没用啊……”林先生离开了座位,掏出手帕。

    给她擦眼泪时,她又全身一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他也忙鞠躬认错,把手帕放在桌上,叠好。

    “嗯……我去和主教聊聊,给您一些料理情感的空间吧,一直憋着对身体也不好。”林先生起身拉开门,礼貌地先一步退出去,“今天上午您就先别干那些辛苦活了,我保证午饭之前没人会来打扰您——以〔虚饰〕的名义起誓。”

    “谢谢您……”薇薇安泪腺崩溃了,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头埋进手臂里,滚着眼泪,一边滚一边擦。

    我好想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出门没多远,林先生就望见了正在劈柴的主教,摊手,大摇大摆地逼近。

    “毫无难度。”他耸耸肩,一脸不屑。

    别看他聊得随意,内容都是精心策划过的。他知道别西卜生火不熟练,还把手磨破了,所以就聊生火弓的用法,知道凯尔文颈椎病越来越严重了,就教她怎么按摩缓解:他聊的,全是她想听的。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难道我一开始是拿着剑,逼她把孩子给我的?”主教冷笑了两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抡起了斧头,“她比你想的顽强得多。你也不想想他们一起携手走到了现在,经历了多少考验。”

    寒风料峭,吹得脊梁发寒,但汗依然在出。

    “哈~那是你没抓住她的软肋。”

    “我又不能绑了她的孩——”

    “错了,那是她的底线。”林先生从背后重重搭上了他的脖子,手捏着下巴,微笑着,“底线,和软肋,是有本质区别的,懂吗?”

    主教只能叹息。他又不能拿凯尔文怎么样,但林先生可以。

    “三天,我保证,就三天,她就是我的了,否则我就割腕。”他晃着三根手指,胸有成竹,媚笑着,“就和你弄垮多萝西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主教想顶嘴,但嘴巴立刻被封条封上了,张不开,只得垂头。

    我可没想着害她。我只是想教会她,先学会做人,再谈情说爱。而巴格林,只是想要新的玩物,满足她闲暇时的趣味,瞧见新欢了,就马上转手卖个好价钱。

    “哦对,我们确实不一样呢。”林先生一把推开他,摊手,“你是我的小狗,怎么能和你的主人一样呢?啊哈哈哈!等着瞧她堕落吧!”

    说罢,他便扬长而去,去车上,用上小玩具,舒舒服服一躺。

    现在,是幻想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