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霍敛也搞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是说,是因为我爸爸的失误导致他的同事手卷进了机器?”
“不仅卷进去了,还截肢了,双手截肢。”
“你们没有监控?”
“监控当时坏了,但我们有人证。”
“毕荣华?”
“是,还有另外几个,他们能证明你父亲今天上班状态不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承担责任?”
“当然,一个人的手截肢了,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没法子让他的手恢复如初,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下半辈子就废了,你们做错了事情,难道不需要承担责任吗?”
“胡说!”
霍广和胸中饶是有无边的愤怒,可当他看到缩在人群里不言不语的好兄弟时,这愤怒都转化成了无尽的悲哀。
“我警告你们,现在咱们还处于谈判的层面上,一切事情都可以协商!”
那个法务语气严肃:“如果达成不了赔偿协商,触犯了刑法,那可就不是赔钱能解决的事情了!我这是在为你们着想!霍广和,你好好想想!照王炼的那个伤势,你很可能要蹲三年大牢!你自己的人生废了不算,你还有个儿子,你要让你儿子有一个罪犯的爹吗?!”
霍广和愤恨的捶了一下病床。
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如果还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的话,他会满怀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痛恨。
突然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名董事助理,蠕动了一下嘴唇。
霍敛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道:“什么?”
“……猫。”
“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猫,在车间里。”
“猫?!”
霍敛心头一惊,继而火气直窜天灵盖。
“什么猫!”令他吃惊的是,那名董事助理像被踩到了什么痛处一般,下意识地嘶吼起来,甚至没控制住音量,引来外面护士的不满:“小点声!这是在医院!”
那名董事助理脸色一下子惨白,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知道是为了截断霍广和的话,还是用这种语气给自己以信心。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上班上出幻觉来了!”
“一只狸花猫……我听到了狗叫声……胸口烫的很……”
霍广和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在做梦,越说声音越小。
“胸口烫的很?”霍敛压着眉头:“是那枚锦囊?”
霍广和抬起头,眼里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是!我是把锦囊放在胸口的衣袋里!”
霍敛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吐出一口气,再次看向董事助理。
“你要我们承担多少钱?”
“……至少35万,不赔钱就等着去蹲大牢吧!”
“疯了!疯了!”
何丹萍几乎控制不住泪水夺目而出:“你把我抓走吧!把我杀了,看看能不能掏出35万来!”
夫妻俩挣的本来就不多,手头的钱加起来或许能掏出来35万,但一旦付出去这笔钱,他们今后大半生抵御风险的能力就会一扫而空。
她想要撒泼打滚,想要耍赖,就算豁出去这张脸皮,也要把这件事给赖过去。
但她那在她眼里始终是小孩的儿子却像是一夜间成熟了一般。
他半眯着眼睛,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董事助理说道。
“35万,我家可以掏,但前提是我得确认这件事确实跟我父亲有关,责任确实在我父亲身上。”
“我们有人证!”
“说了话可不算,我要看到监控——不用说你们监控坏了,我能看到,我有办法能看到。”
“……”
霍敛的脸上不再稚气,嘴边冒出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沉稳了很多。
他站在董事助理的面前扯了扯嘴角,似乎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知道,猫的事情吧?”
“……”
董事助理没说话,但脸色青白交替。
“把责任赖到别人头上可还不了身上背着的债。”
霍敛的语气阴森森的:“谁欠的债我不知道,但欠债偿命是那只猫认死了的理儿。”
“你……你知道什么!”
“你如果问我,我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你问他,他给你的答案一样。”
霍敛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毕荣华。
“这段时间遇到不少事儿吧?怕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嘿,你猜怎么着?”
霍敛伸手,整理了一下董事助理胸口的职位胸章。
“快了,等着吧。”
年轻人的腿肚子在发软,他心惊胆战的、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病房。
在何丹萍的帮助下,他们把所有的无关人员清理出病房,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霍敛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看向父亲。
在激活的清晰之眼的视线中,父亲身上残余了一些黄绿色的法术残留。
但颜色并不重,正在慢慢消散。
这说明,法术的来源并不打算纠缠他。
没被猫鬼神盯上这是件好事,但霍敛胸中总有一口气咽不下。
别人找你借的钱,为什么要把因果回报在与此事无关的人身上?
“妈,老爸的衣服呢?拿过来给我看看。”
何丹萍泪流满面,听到儿子的话只是茫然的点点头。
直到霍敛无奈的站起身自己去寻找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同帮忙从杂物中翻出霍广和当时穿着的衣服。
衣服胸前的口袋尚有余温,霍敛翻过来一看,口袋里的布料完好无损,但口袋里那枚张沫亲手画的符咒和装着符咒的锦囊却烧毁严重。
“这……”
何丹萍傻眼了。
“老爸,当时那枚狗牙你戴在身上吗?”
“……在裤子口袋里。”
霍广和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在床上。
霍敛果然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了那枚狗牙。
他摸出自己的那枚和父亲的那枚放在一起作比较——其实压根不用比较,肉眼可见父亲那枚狗牙上遍布了细小的裂痕,看样子抵御住了一次邪物的攻击。
“呼……”
好在他多了个心眼儿。
否则今天双手被塞进机器里的就不止王炼一个人了。
“没什么大事。”
他拍了拍老妈的肩:“怎么还哭上了呢?饭吃了吗?”
“没、没吃。”
“吃饭去吧。”
霍敛搂了搂她:“事情我能解决。”
“都怪我。”
霍广和疲惫的说道:“35万赔出去……咱们家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啊?原来咱家已经解放了吗?”
霍敛说了句俏皮话:“我以为咱家还在抗战呢?条件也挺艰苦的呀?”
但现在夫妻俩谁都没有笑的力气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别这样。”
霍敛笑了笑:“谁说我要赔钱了?”
他眸子里跳着细碎而愤怒的火焰。
“这苦头,自该有人去吃,说什么也不该落到咱家头上。”
“不该?”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