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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罗衾

    炼器房的石门闭合后,这位陆师傅仍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离开。他查看过王漓订制的辅材,多为升高炉火温度的助燃之物,这位南宫道友,他到底想炼制什么呢?

    而此时,王漓已经在开炉,进阶筑基之后,修士的神识对于火温的控制起到了更上一层楼的效果,当然,假如是结丹期修士,就能以丹火淬炼法器法宝,那自然更没法相提并论。但目前的炉温,对于王漓而言已经接近极限了,因为再要更高温更精纯的炼器之火,那就只能是地火,王漓现在的夤青剑,若想再进阶,则非地火不可。不过,今天王漓不是来炼剑的,他见炉温差不多了,一翻腕,将一柄呈现古铜色的三尺剑插进了炉内,然后静观剑体的变化。

    这柄剑,正是祝见坤所用的那柄以昆吾铁精剑胚打造的剑。没错,王漓今天不是来铸剑,而是来拆剑的。或者说,王漓是专门为炼制剑鞘而来!他心中那个大胆的思路,便是将金系的剑胚之材,熔炼入罗衾鞘中,借金能生水之法,最大限度地强化其蕴养、修补和升阶水系剑器之功效。鞘本为剑之母,有其母,则必有其女。

    当那柄剑开始在炉膛内不安分地跳动之时,王漓取剑,于铁砧上连续捶打,随后再次回剑入炉,如此反复多次后,剑体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已经可见银白色的剑芯,外围包裹着的古铜色剑体正慢慢与剑芯分离。这一结果跟王漓预料的完全一致,当他入手祝见坤的剑,他判断此剑一定不可能是出自漓剑宗的吴连峰之手。吴连峰炼制剑胚的水平是顶级,而且吴连峰打造的剑器他也见过,祝闻花的那柄黑蛟剑即是,同样展现出了高超的技法,祝见坤的剑显然不在此列。王漓甚至怀疑是出自洛川坊市内店铺的手艺,这块剑胚经王漓的手流入坊市,而坊市的黄掌柜跟鹤鸣宗内这些不安分子有这一层关系在,帮祝见坤炼制一柄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黄掌柜并没有坑祝见坤,西河古铜作为剑体选材,绝对配得上这剑胚,不过,正因为坊市师傅的技法不高,才给了王漓不需要太费劲就干净剥离的方便。

    王漓取出一大一小两只平底坩埚,分别用于盛放剥离开的西河古铜和昆吾铁精,再多次回炉并添加燃材之后,这两份材料中的炼器杂质终于彻底分拣过滤干净。

    接下来就是开模了。王漓将罗衾鞘平放于炼器案板之上,以神识探查鞘体结构与各接口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炼制此鞘的祝元山功底扎实,榫头老道,没有给王漓造成一点麻烦。拆解过后,王漓便按照他的设想,以西河古铜为鞘柢吞口,以昆吾铁精为鞘盒之两肋支撑,开始将涪陵土过水,细细雕凿模具。铁精之两肋不外露,将贯穿于铁木鞘体之中,古铜之鞘柢吞口,王漓巧妙构思将其雕琢为螭吻之形,取其水法之妙。正所谓一入丹炉之所,无虑光阴几何。仅制作模具一项,就耗费六个日夜。其间,那位陆师傅又到炼器房外来过两回,细听动静,见无大的异样,方才安心离去。

    开模已毕,后面就快了。王漓再次把炉火烧得通红,溶铜化铁,随即向模具之内先浇注铜水,再投入辅料,最后才浇入铁汁。当大功告成之际,王漓两手往模具上轻轻一拍,噼啪声响,模具分两瓣开启,露出造型完美的螭吻鞘柢和四肋鱼骨。

    待到螭吻和鱼肋跟鞘体完美联结之后,王漓目测此鞘长了约莫两寸许,与他的预期一致,因为他推算过,若能够完全实现他的构思重铸夤青,则夤青的剑身也会整体加长约两寸,以达到剑身、剑镗和剑铗的长短平衡。剑鞘装配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过火和刻符,第一道过火时,在昆吾铁精的加持下,铁木鞘体完美地承受住了高温,第二道过火时,鞘柢螭吻开始作出反应,水系灵纹环流源源不绝,直到珐琅金箍彻底跟鱼肋相融合之后,王漓方才取鞘出炉,以自身精血在鞘身蚀刻剑符。

    随着那道夹杂着青墨色的血纹剑符,飘然印刻于罗衾鞘身那一刻,一直摆在案板边的夤青剑,立时剑鸣声大作!剑体之上,子符灵光闪耀,似在回应罗衾的母符一般,接着只听铿锵声响,夤青腾空而起,自行入鞘。王漓一手提起剑鞘,只觉入手极轻便,鞘身呈现灵气汇聚之兆,显然,罗衾已经开始滋养受损的夤青了。

    此时,王漓方才松了口气,曾经的他也用过一段时间的剑鞘、剑匣,但似罗衾这般如此精良者,他自己也是头一回。王漓睁着因连日炼器而熬红的双目,端详着这副鞘,它以南荒木为干,珐琅金为箍,昆吾铁为骨,而西河古铜作柢。在王漓以前的仙云宗,甚至可以说整个西凉穆洲,他所熟悉的宗门,都不会也不可能如此奢侈地,将珍稀灵材用于剑鞘。再一次证明,这个大梁国,虽然修士们道行低微,资源却实在富足!

    当王漓收回剑鞘,摇起折扇,缓步走出炼器房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他原来的仙云宗,知道了这个大梁国的情况,宗门会作何决定?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派遣大批修士前来拓殖,抢占资源咯……王漓正想着,抬头便见到了等在门口的那位陆师傅,他随即笑道:

    “模具完好无损,就在炼器案板之上,陆师傅,咱们后会有期!”

    那陆宗泉也没答话,急着进到炼器房内,他在案板上,见到了一具见所未见,极古怪的模具,这模具……造型是螭吻之首加上鱼骨状的四肋梁,不伦不类的,完全不像法器,倒像是法器的零件,但刚才在外头,他可是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剑鸣啊?那陆师傅再细细看去,但见这模具精雕细刻,技法精湛,且形神兼备,残留灵意盎然。

    他十分小心地将模具收起,却又一拍脑袋,好像忘记啥事了,一溜烟冲了出去。在外头,王漓正在跟侍女结算费用。

    “南宫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