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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听醒雷

    北流崮洲没有夏天。

    不仅如此,这天天月月年年的,秋天亦如冬天般冷冽,而春天,总是乍暖还寒。无独有偶,西凉穆洲虽说还算四季分明,却偏偏有一个特别长的秋天,深秋时节,放眼望去,漫山黄叶,美而凄凉。相比之下,那个遥远的大梁仙域,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洛水的梨花,香山的红叶,涪陵的清波,鹤港的晚霞,更不用提那华灯初上的大运河两岸,繁花如梦的登封城夜市……

    也难怪雷行烈的仙朝会在那里定都。

    而此时此刻,已不知何年何月,峡湾这一带的海域早已冰封,桴海舟被牢牢地冻结于冰面。端坐于桴海舟舱底的那个人,依然在“沉睡”,仿佛怎么都醒不过来,摆放在他身前的那只燕彝炉,冷冷地,再没有散发一丝炉烟,从炉膛内累积起来的厚厚炉灰看,这只香炉熄灭久矣,只是不知此炉的主人,他还要枯坐到何时?

    又是一天,外头依然寒风呼啸,冻牢在海面的桴海舟依然纹丝不动,如此的天气,舟内气温也早已降得极低,天地间如此安静,安静得只有风声,但就在此时,却有一丝不和谐的响动传来……

    “噼”,“啪”,“噼啪,啪啦”,好像什么东西碎了,碎片纷纷掉落,落在舱底,又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只见闭目打坐那人,突然面色狰狞,浑身发抖,他的头面,身上的袍服和膝头的剑鞘,也随之颤抖,覆盖他全身的薄薄的那一层冰,正纷纷扬扬地散落。

    猛然一声巨响,听见了雷鸣!

    雷鸣来自峡湾之上,峭壁之巅,一声响雷接着一声,好像要唤醒这沉睡已久的男子。偏偏这男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王漓正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人儿,变换着不同的容颜,她是晚晴,晚晴也是墨棠,他和墨棠在一起的八年,墨棠的脸又幻化成了筱薇,筱薇看着他笑,那笑容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他也看着筱薇笑,突然,后面伸来一只手,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五指箕张!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长而尖利,这只手从后头一把捏住了筱薇的脖子,就要发力将其拧断,王漓惊惧,他往后看去,伸出这只手的人,她竟是雷芮儿?!

    “秦冷枫,你还我命来!”

    “王漓,醒来,王漓,醒来!”

    天边又一次雷声大作,震得整个冰面都颤抖而开裂,桴海舟在开裂的冰层上缓缓倾斜,此时,王漓开眼!他额头的紫目睁开,识海之内,四瓣金缕海棠同时开始转动,带动起他右肺中的“银花伞”,呼吸之间,他肝胆处的那座“青拱桥”开始发热滚烫,这股暖流,自上而下,直入其丹田之内……

    “唔……哇!”

    王漓睁眼,醒来!桴海舟似乎感应到了契机,她自断裂的冰层中腾空而起,高高漂浮在峡湾的上空,而峭壁上经年累月的冰层,因为雷震而破碎,正噼里啪啦地四散下坠,大块小块地砸落在船身。桴海舟毫无征兆地灵光大盛,灵能炉内,成捆成捆塞了满满一炉的下品灵石,顿时消耗一空!

    桴海舟失去了灵力加持,开始缓缓下坠,王漓大急,他忙乱之下,掏出一只木盒,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入灵能炉内……坏了!这可是整整一斤的北流玉金,但此时,灵能炉已经闪动起灵光,运转如常。

    桴海舟稳住了!这也行?

    王漓不假思索,他如今有大把的北流玉金在手,赶紧又投入足有三斤,正要继续往里填玉金时,只听桴海舟整个船身嘎吱作响,这响声之大,宛如要解体一般。但那根贯穿全船的龙骨,依然宝光四溢,牢牢支撑着船身。王漓将神识外放,他感到桴海舟的桅杆自动竖起,且正在拔高,拔高了足有两尺半,主帆和前帆竟融为一体?帆面亦再度延展有近三成,且不止于此,王漓甚至感到风帆在自行向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的方向舒展开,如有灵性般地高高扬起,将峭壁上砸落下来的碎冰尽数遮挡。

    就这样又过了大概一刻钟,雷声渐息,桴海舟摇摆着重新落回海面。

    时隔二十五年!王漓终于走出舱底,再一次踏上了桴海舟的甲板。

    没错,他这一闭关就是二十五载。

    他险之又险地破境成功,进阶了结丹中期,而桴海舟无疑是他出关后的第一个惊喜。他索性在甲板上坐下了,轻抚船舷,赞叹不已。如今的桴海舟,周身上下,从头至尾,从船桅到帆面,浮现华丽而繁复的灵纹,已经整体进阶为宝船。其船长依旧是六丈,但船身却拓宽了足有两尺,达到了一丈二尺!当然,最醒目的还是那高高扬起的风帆,这面风帆竟已演化成四瓣,朝四个方向展开,一如往昔墨棠那宽大而飘逸的四瓣尾鳍。

    桴海舟依然,她的影子无处不在。

    这时,传来了久违的鹿鸣,芈六正立在峭壁之上,呦呦地鸣叫着,低头看向立于船头的王漓,它果然一直都在,没有离开。只是,王漓闭关前将它留在了甲板上的舵手舱,它是怎么跑出的峡湾,又是怎么爬上那么高的峭壁的?这么些年它跑哪儿去了?这些只有芈六自己知道了。唯独有一点王漓是知道的,这只不安分的麋鹿,从它身上散发的气息看,这些年它也是一点没闲着。

    王漓又欣赏了一遍这条宝船,他一挥手将其收起,接着一拍悬于腰间的那只鳄皮纹理,闪动着青玉光泽的剑囊。剑囊之内,飞出一道紫色流光,落在他的足底。

    “芈六,你就在原地等我!”

    他驾御紫衣,飞上峭壁,来到芈六的跟前,轻轻抚摸芈六身上厚重的冬季毛皮,随后摇了摇左手腕戴着的那只镂银庆云手镯,只见毫光闪动,一副轻巧的鳄皮鞍鞯,出现在了芈六的背上,王漓再一掐诀,这副鞍鞯稳稳地套在了它的胸背之间。芈六立刻感受到这件鳄皮法器所内蕴的浑厚灵力,它尤爱这份馈赠,喜悦地蹦着跳着好一会儿。

    兴奋过后,芈六乖乖跑回了王漓的身边,王漓一笑,翻身跨上鞍桥,将罗衾鞘插在了鞍桥右侧的鸟翅环内,果然爽利不少。

    “走吧,春雷既响,万物更始,冰消雪融,大利行船,寻一条水系,我们一路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