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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蛮鬃岭

    “啧,这个老男人还真作!”

    湛飞烟抬脚踢了踢雪地上的那只残余的手掌,回头冲雷云焱笑道:“你瞧,他逃跑的时候居然还把地上那件驼皮袍子捡走了。”

    雷云焱沉吟着走上前来,她俯下身确认了一番,抬头问湛飞烟:“咱们这能算交差了吗?”

    “云焱,你想什么呐!不就是断了一只手嘛,这人还活着呢!”

    “身为剑修,主剑的手掌被斩,他已经没用了呀,难道还要费那劲去找他?”

    “传檄仙界天下,唯王漓不可赦,这句话你没听过?”湛飞烟颇有些不耐烦,她总觉得这个雷云焱一直不怎么跟王漓相敌对,对仙朝的事,她们自己的事也不是特别上心,她还真想留在这鬼地方不成?

    “再说,要接个断手有什么难的,众妙门的机关术就能再造义肢,还有魔道的炼尸功法,也能接驳一个随便什么手上去,再有,万一他搞到什么灵丹妙药,断腕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了,这个王漓当年不是投靠了魔道吗?没准他自己就会呢!”

    雷云焱听了也只好笑笑,其实她相信湛飞烟肯定也懂,接驳的义肢能跟剑修自己本来的手相提并论吗?这个湛飞烟巴不得赶快搞定王漓,好回去安安稳稳闭关结婴。只是,今夜是她头一回亲眼见到这个“大名鼎鼎”或者说“恶名远扬”的王漓,他不惜性命,只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飞烟,你就别胡诌了,这一战是你赢了,王漓已经被你废了,以后他不可能是咱们的对手,所以,少说两句吧!毕竟,这个人单枪匹马来救人,还是够勇……”

    “切!色迷心窍罢了!”

    湛飞烟颇有些嫌弃地白了雷云焱一眼,她愈发觉得这个雷云焱简直单纯到冒傻气:“来之前你没听人说吗?这个王漓,就是个好色之徒,色中饿鬼,仗着自己修为高,专门威逼利诱,欺负有姿色的女修,这种败类,姐妹们人人得而诛之!不许再替他说好话!”

    “……好吧。”

    “哟,两位妹妹,刚才是你们在斗法?好大的动静!”

    “哎哟!宁姐,你可算是来了,咱们都等你半天了!”湛飞烟十分抱怨地看着雪地里走来的那头胖大的独角泅牛和骑在牛背上的宁馨垚。其实,她早就听见宁馨垚来了,凭她的“谛听”神通,只要不吝惜神魂消耗,顺风听音,可听三百里,即使像今夜这样的大雪天,她要听个百十里地照样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宁馨垚,明明来了,躲在一边就是不肯来帮忙!她懂,这位宁侯爷的架子大,不屑于“以多欺少”嘛!

    这女人真是有够可恶的!

    湛飞烟在心中暗骂不已,嘴上却说道:“你倒好,说是把王漓交给你对付,结果他反倒冲我们来了,好一场恶战呢!我的法宝都被毁了一件!”

    宁馨垚翻身下鞍,她只好苦笑:“这个王漓不讲武德,他跟我斗到一半,竟敢开溜了,我哪里追得上你们剑修!结果回来的路上,这雪是越下越大,我又迷路了,哎!真是不顺,你们跟他斗得怎么样?”

    “宁姐,我来跟你说吧,是这么一回事……”

    宁馨垚耐心地听雷云焱的絮叨,一句都没打断,但最后她突然问道:“他重伤又断手,你们怎么不去追他?”

    “急啥,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了,等雪停了再说吧,这鬼地方,追出去也是迷路。”

    其实,外海的修士在北流崮洲容易“迷路”,只因为她们都过于依赖日月、星象和神识来辨别方位,极少去留意地形地貌,一草一木,山山水水这些天然的路引,在这里,每一处景物都别有特色,每一条小径都各不相同,生活在这里的土著,只要看看周围的风景,就大概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所以,任何地方,他们只要走过一遍,就不会迷路,就比如鱼濯红。她被王漓骂走之后,没走多远又折回来了,因为她实在不放心,再说,她人都走了,那两女剑修也不来追,说明人家都已经放过她了,她再折回来也不能算“不听话”吧?

    幸好她折返得及时,看见了最后的那一幕,只是王漓御剑飞走的那个方向……鱼濯红左思右想,还是从外侧绕了一圈,徒步摸了过去,这雪恐怕得下整夜,王大师又不熟路,她才不相信这男人能飞多远。鱼濯红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真搞不懂他,你说他只顾自己吧,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全都不顾凶险,挺身而出了,但你说他一心为大家吧,他又从来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他一直都是孤独的,他并不主动追求孤独,他只是从不拒绝孤独,但他好像也并不拒绝热闹呀,他……

    他其实是不愿跟人扯上因果。

    所以,他对你的好,根本不需要你的回报,甚至他最好你忘记,你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他也不需要别人对他好,别人不去招惹他,对他而言,那就是最大的好。

    因为,一旦扯上了因果,他的心会不安。他的为人处事,只为求得一个心安,如此而已。

    他果然去到的是蛮鬃岭方向!

    这人还真是不识路,鱼濯红强忍着冰冻彻骨的极寒,运转全身气血,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她保持着固有的节奏,虽然每迈出一步,她的脚都会扎进深过膝的雪里,但她的每一步,都是一样的步幅和速度。

    今夜如此大雪,想必岭上那石牙野猪是不会出没的吧?但愿!

    突然,她打乱了节奏,朝前连扑几步,弯下腰,用手轻轻拨开上层的积雪,她看到了新鲜的血迹!不会错了,王漓一定就在附近,蛮真武士的眼神都好,尤其是像鱼濯红这样的神射手,目力已经堪比鹰隼。她蹲下身,眯缝起双眼,四下里细细探看……

    我找到他了!

    鱼濯红往右边紧走几步,那儿有一棵倒塌的树,树干被不知何物给整个撞断了,接着,在断裂的树干下方,她看见了已然昏死过去的王漓。他的身下压着鲜血染红的积雪,他的肩上……依然披着那件自己送给他的驼皮外袍。鱼濯红走过去,把他从雪里抱起,轻轻推了推他:

    “王大师,王大师……漓哥,是我,鱼濯红呀!你醒醒,快醒醒!外头太冷了,不能睡这里,可不能睡着!”

    王漓不说话,鱼濯红没奈何,她抬头辨别了一下方位,认准了雪冕宫的方向,接着她将这男人扶起,自己蹲下身子,将他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出发。

    还没走出百步远,鱼濯红突然驻足,她轻轻把王漓放下,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不回头也知道,因为后头已经传来石牙野猪的磨牙声,没法子,谁让此地是蛮鬃岭?好在今夜雪大,要是换做平日,像王漓这样睡在野地里,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显然这几只石牙野猪已经发现她俩了,嘴里哼哼唧唧地,开始朝这边逼近。兵刃,我得搞一件兵刃啊!鱼濯红一低头,看见了驼皮外袍里头露出的罗衾鞘,她大喜,伸手就去拔夤青,一拔之下,此剑纹丝不动,她再使出力气拔,还是拔不动?而后头为首的那只野猪已经开始踢起蹄子,刨着积雪,这是它预备攻击的征兆。

    这剑是怎么回事,哪有插这么紧的?

    不好,野猪要冲过来了,她连连推着王漓:“你快醒醒啊,或者至少把你的剑给我用一下呀!来不及了,快一点呀!”

    为首的那头野猪,它那四根粗壮的獠牙,泛动着寒光,像四柄锋利的刀,它在深深的积雪中踊跃,迅捷无比地扑上前来!

    在鱼濯红焦躁的催促声中,王漓的眼皮翻了翻……

    “仓啷啷”夤青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