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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纳兰归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惊梦跟紫衣不同,紫衣有万年寒潭阴沉木的加持,这个底子它才能够化育出草木之灵,而惊梦的灵性再强,也绝不可能凭自己化育风灵。王漓回想纳兰乘风的最后时刻,这位老纳兰自己是蛮天法师里的风师,当时他就是想在死前,把其风法之力传承给我的!但我这样的外海修士可是此地土著们口中的“炼气士”,根本无法兼容蛮天法师的功法,所以阴差阳错之下,极风之灵被我手中握着的这柄惊梦剑给继受了,于是它成了我的第三柄本命剑。

    这一切也真是巧之又巧,惊梦这柄剑的金水双属性灵材,似乎天然与风系相契合,王漓想到惊梦的第一次“自作主张”出鞘,也正是在遭遇“风灵根”的湛飞烟之时。

    在回去的一路上,鱼濯红说给王漓听的一些关于法师的事也印证了他的判断。为什么北流崮洲的各大部族里,都以蛮真武士居多,而蛮天法师的人数始终这么少?因为要想成为蛮天法师,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最传统的修行之路,通过苦修、顿悟,实现天人交感,领悟地、水、火、风或者兽灵之一。但说来简单,真正能够悟道者,少之又少,这样才有了第二条路,那就是传承,蛮天法师在临死前,可以将自身掌握的五灵之一,传承托付给他选中的人。

    纳兰乘风就是这样选择了王漓。

    当然,鱼濯红她们三人也只是略略问了问王漓关于传承之事,当知道王漓并没有成为蛮天法师后,都惋惜叹气。看来蛮真武士虽强,但法师在部族内凭借五灵所能展现的种种“神迹”,使他们有着远高于武士的地位。不过,叹气归叹气,她们却也没多想,因为这一路上讨论得最热闹的,还是纳兰乘风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这次伏击使团事件,与赫连扬风这个小王子无关。王漓给三人解释了自己的看法,但三人依然将信将疑。

    其实王漓做出了和纳兰乘风一样的判断,理由很简单,就两条。他平素不喜理会庶务,但并不代表他不懂,他的习惯一直以来都是化繁为简,从不考虑宏大叙事,因为他只看这两点,其一,从来都是细节露马脚。当时伏击他们使团的是什么武器?连弩啊!这东西贺兰部有本事造吗?造个鬼差不多,一定是仙朝修士供给他们的!盆地一战之后,赫连小王子这边早都已经跟仙朝划清界限了,他怎么可能搞得到连弩呢?

    其二,万事不离人之常情。三江口的赫连飞羽是什么人?小妾所生的庶出王子啊,眼见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子凭母贵”就要当贺兰王了,他能开心?还如此听话,替自家弟弟热情款待使团贵宾?这不合情理。所以,纳兰乘风认为此事与赫连小王子无关,王漓觉得理所当然。

    只不过,假如王漓猜得都对,这样一折腾,那位爱跳舞的小王子,他的继位大典还办不办了?

    好在他不用费这心思,接下来回家的这一段路轻松而快捷,没有像王漓说的那般真的四个人徒步走陆路。纳兰乘风可比王漓想象得有钱太多,他随身携带的那只大容量储物法器,以冰川鹿的胃炼制的“贮袋”,里头有大堆的北流玉金。鱼濯红跟另两位武士一合计,为了避免一路上节外生枝再遇险境,都一致同意将北流玉金交给王漓开动桴海舟。

    客气啥,尽管用!用剩多少算多少。

    于是王漓终于有机会痛快地奢侈了一回,他将桴海舟升到高空,将船体和风帆的法阵全开,全程飞航,不出三天就飞回了雪冕宫。此时,老纳兰留下的那批玉金,只剩了不足十斤,那两位胡哲武士,老寒和老白,嘴上满不在乎,但肉疼得直抽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俩。王漓心中暗笑,这不关我事,可是你们自己要飞的,北流玉金还算耐烧了,要是烧外海的灵石的话,那才叫无底洞。北域这鬼地方,似乎天然就不欢迎炼气士们。

    当桴海舟突然在雪冕宫的上空显形,惊动了半个台地的禁军。那位圣后梦枕冰,她透过寝宫西暖阁那连片的磨得透亮的冰窗,将悬浮于栈桥一侧的这艘飞舟看得一清二楚,她都不顾体面,连就寝时穿的那一双雪狐皮拖鞋都来不及换,随手裹了件还算厚实的睡袍,驾一团火光,从雪冕宫的八楼直飞而下,不一会儿,便迎上了刚从桴海舟上走下来的王漓等四人。

    她刚想开口问,却见到寒铁树和白天川二人,一前一后,垂着头,抬出了一副担架,担架之上,是纳兰乘风的尸身。

    纳兰乘风的脸颊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眼角和口唇边的血早已干涸,留下墨黑的血块,但老纳兰的表情却安祥,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所托有人,心无挂碍。王漓走在担架的最后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严肃的梦枕冰,从这位圣后的神情看,哪怕她立刻开始大哭,王漓也不会意外。梦枕冰和老纳兰之间的感情,远比王漓想象的要深,这种羁绊早已超出了君臣或主仆的关系,她心里从来是把老纳兰当作父兄一辈的!

    但才过了这么几天,还不到半个月,这好端端的人呢?怎么就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呢,怎么就这样没了!说呀,你们说话呀!怎么就回来了?才回来了你们这几个?”

    ……栈桥这儿着实是闹腾了一番,尤其是寒铁树和白天川这两人,一路上在使团里还是挺能说会道的,现如今面对悲愤交加的圣后,连说话都结巴了,吞吞吐吐,一桩并不复杂的事情被他们越说越糊涂,而偏偏他俩又是实诚人,啥都不愿意说漏,所以把纳兰乘风临死前那句话也说了,让圣后不要怪小王子,这跟小王子没关系……

    “哎……”圣后微微叹气,眼光却看向了站在他俩身后,一言不发的鱼濯红和王漓。王漓本就不想掺合,但鱼濯红却不是不愿说,而是她觉得自己是热海部的,这事总得等梦枕冰先问完她胡哲部的人再看吧。

    “你们俩,把纳兰大师先抬下去,立刻去备一副冰棺,好好拾掇一下大师的遗体,可不要等到落葬那天不好看!”

    老寒和老白听了大叫一声“得令”,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退下了。鱼濯红见状,她上前一步道:“圣后,您节哀!这一回我们使团被伏击,这事不可草率,您看要不……”

    “濯红妹妹,你跟王大师先稍事休息,一会儿能否先到我宫里来一趟?”

    “罢了,濯红你的馆舍不就在边上吗?我们直接去你的馆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