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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时数位

    王漓出关。

    这倒不全是因为那一连串的喷嚏,而是闭关修行、打坐入定,讲究一个时、数、位的三元协和。要而言之,所谓时,即闭关之时机,虽不一定非得心无挂碍不可,至少不能心事重重吧,否则即便是强行闭关,依赖丹药入定,那也是徒劳。这就是为何宗门拣选弟子,天资只是其一,更要紧是心性,倘若有弟子天赋上佳却心浮气躁,则入门第一件事便是磨练其心性。为何凡俗文人杜撰的仙家话本里,那些求仙访道之人,在上山之初,不是挑水就是砍柴,干的都是些“仆佣之役”?磨练心性即是原因之一。

    其实王漓也一样,他这个曾经的秦冷枫,当年虽说不用做杂务,但每天都要挥剑何止千次,还是最简单的劈刺动作。要知道,像秦冷枫这种悟性超绝的天骄,别说是基础剑式,即便是成套剑招,那也是一看就会,但不行,你就得这么练,说到底,还是为磨心性。

    唯其如此,方可摒弃红尘杂念、凡俗纷扰,安然入定,以达忘我之境。但有时候遇着大事,你心性再好都没用,非得渡过之后,才可无事闭关。比方说,此前王漓和宁馨垚的“年相约”,这一场决斗要没打完,他是无论如何闭不了关的。这就叫“时”。

    那么,所谓的“位”又何解?位指的是出关之地位,或者换言之,你闭关到何时是个头啊?恰如凡俗有言“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如果说影响“时”的,更多的是指身外之物,那么影响“位”的,则偏重于身内之知了。修行之道,首重“自知”,倘若不知自身之质素,不通所修之功法,不解境界之有别,你如何能够在最恰当之位出关?

    至于说到“数”,那可就玄之又玄了!你既可以说的很简单,从闭关到出关,得花费多久,一年?两年?这就叫做数。但数也可能很复杂,为何你偏偏就花费了两年而不是一年?为何你明明还能继续修行个一年半载的,就莫名地“醒”了?而且醒了之后再也无法入定?这就是难解之“数”。

    其中的说法之一,即所谓的“心血来潮”。好端端地,心忽然就这么一跳,你知道大概有事发生,什么事?不知道。当然,王漓连打的这六七个喷嚏,到底算不算心血来潮,他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醒”了。

    出关第一件事,就是看手。

    王漓将自己的右掌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个不住。这只手终于又起了变化,现在的色泽已经不如新铸之时那么“暗”了,转为略显淡金色,而手心和手背,西河古铜质地的“皮肤”更见得“柔韧”,自然肌肤的纹理亦开始遍布铜肤之上,他骤然握紧拳头,再松开,手骨关节的响动也再一次减轻。当他驱使这只右手时,所消耗的灵力终于再一次下降,对他而言这才是最要紧的一点,否则真的难以为继。此前宁馨垚跟他的那一场决斗,斗到最后他的右手都快抬不起来,好在时间还算短,否则再耽搁一炷香,他真有可能要输!

    那么,出关第二件事呢?暂时没有。

    首先,自然是因为鱼濯红不在,她要是在的话,那从第二件事开始,一切都由她替王漓安排了。只因蛮鬃岭那一场决斗,虽说王漓赢是赢了,但那损耗也不可谓不巨大。所以,在两人同回雪冕台地的路上,他已经决定闭关,而鱼濯红听王漓说要闭关,她思忖自己怎么说也是热海部的一族之长,长期待在人家的雪冕宫里也不是个事,正好,趁她的漓哥闭关,她可以回朔方城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当王漓意外地提前出关,鱼濯红还没回来呢。

    其次,那就是现如今,圣后稳稳地坐镇冰宫,纳兰鹰作为大将军总掌兵权,胡哲部又不缺用兵的行家,还用得着事事去请教他王大师吗?毕竟王漓对于此地部族的战法,其实并不熟悉。而且现在战事颇为顺遂,自从他们高举“讨逆”的大旗,又占据了金眼鹫的巢场摩云台地,周边原本依附于贺兰部的众多小部族纷纷归顺。而有了金眼鹫这一支行动力超强的空中力量,配合胡哲部原本就在雪原所向无敌的猛犸战象,胡哲大军的攻势,那“贺兰三王”如何抵挡?

    更使人安心的是,即便是当前局势大好,纳兰鹰身为主帅却非常冷静,并未四面出击,而是在南方采取守势,主力西进,主攻西风堡。这一策略王漓也完全同意,西风堡虽说不如三江口富庶,也不似冷杉台地紧要,但原本就是贺兰部的都城,其“报仇雪恨、手刃叛党”之意义重大。而西风堡就在摩云台地之西,以摩云台地为大本营,利于调兵和补给,更重要的是,一旦拿下西风堡,胡哲部就能一统北流崮洲的北方地界。如此一来,虽不敢言战胜仙朝,但自保应无虞了。

    所以,王漓还有啥可操心的?

    他闲来无事,踱步于雪冕台地的各条街巷之间,如今战事既开,雪冕台地之上的兵力确实空虚了许多,但也无需多虑,你瞧那繁忙的南崖栈桥,金眼鹫一只接一只地起起落落,片刻也不停歇。此番光景,倒真分不清此地究竟是贺兰部还是胡哲部了,总而言之,得到金眼鹫的胡哲部,那的的确确是“如象添翼”,声势正隆!

    但是,鱼濯红不在,风情万种的圣后梦枕冰可还在啊,如何不邀请王漓饮酒行乐?

    关于这一点,有上一世的秦冷枫和这一世王漓,活过两番,他还能有什么参不透的?

    个中原因,只有一样,因为梦枕冰、花沐云这类人,她们是女强人,如此而已。仙界也好,凡俗也罢,论及女子,大体可分为三类:一类是“菟丝子”型的,她们情愿依附于男子,她们知道离不开自家先生,所以甘心情愿地服侍,就像祝晚晴。这类女子是王漓的软肋,因为早年的雷芮儿就是如此,或者至少芮儿当时装得是如此。

    若非王漓夺舍重修,有血海般的干系等着他料理,他或许这辈子就跟晚晴双宿双飞,拉倒了!

    事实也是如此,墨棠难道不是吗?红鳍湾的八年,不开心吗?

    另一类,则是“百合花”型的,她爱你,你也爱她,能在一起,朝朝暮暮固然好,如若不行,相互之间,亦可很愉快。祝筱薇、鱼濯红都是这样类型,她们特别的独立,没有男人,她们一样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而有了男人,心里想的是怎样才能琴瑟和鸣,而非靠着男人过日子。

    至于第三类嘛……

    就是所谓的“女强人”,于她们而言,“事业”才是根本,而男人亦不过是工具,男人是操弄和利用的对象,倘若自身姿色于此能有所助益,陪他笑脸、搔首弄姿,哪怕撩开裙底又何妨?倘若此男已然全无用处呢?那更简单,无需留恋,弃之如敝屣即可。

    对于男人而言,有条件的,爱第一类,有幻想的,爱第三类,但唯独第二类,方为可遇而不可求。其实如今的王漓,不怕第一类,也不怵第三类,他最怕的是第二类,因为第一类和第三类,大多不是为钱就是为权,唯独第二类,她要的是你的心。

    所以,其实王漓出关后反倒很轻松,因为鱼濯红不在,也因为梦枕冰不找他。

    他就这么怡然自得地,走在冰雕玉砌的街坊间,体味着难得的放松与自在,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打发了一整天。可尽管如此,这一天之内,他总有种不安似乎挥之不去,那是一种被窥伺之感,好像一直被人盯着,无论他走到哪里。

    这种感觉略显陌生,但此种手法又好像似曾相识?

    入夜,王漓想着去到崖西那一家他熟知的烧肉铺子吃点喝点,正行走间,他忽然紧走几步,毫无征兆地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面墙,他面壁而立,静静等待,一息,二息,三息……

    来了!

    王漓掌心一亮,瞬息之间,一柄缠绕着风刃的剑,钉上了巷子一侧的屋檐,然后就听咔嚓声响……

    有一物,从椽头那儿掉落下来,那是一只木制的螳螂。

    器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