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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南宫轼

    这没头没脑的,石来风寄这一页仙朝邸报给我,想做什么?

    王漓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却不意瞧见了那位“仙朝北域钦差”的大名……

    赵雄天?

    看到这位赵钦差大名的一瞬间,王漓心如电转,他大概是明白石来风啥意思了。这个石四郎,如今可是真了不起!几时变得这么聪明了?难道真的一升官,智慧也能跟着涨?要真这样的话,岂非官当得越大越“智慧”?难怪无论凡俗还是仙界,个个都削尖脑袋想当官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才王漓的吐槽,列位看官其实不用往心里去,主要是他真被惊到了。放出一只雪鸮,却寄一份仙家邸报,哪怕沿途出了意外,被贺兰部或仙朝修士截获了,也无妨,此其一;这份邸报看着好像啥都没说,但又啥都说了,此其二;而且能够看懂这份邸报的,可以说放眼整个北流崮洲,也就王漓一人而已,此其三。

    啧,这个智慧啊!

    王漓叹毕,两手一搓,将邸报烧尽,就见他的身形闪几闪,凭空消失于原地。

    半个多月之后,渭川的上游,顺流而下驶来一条孤零零的乌篷船。此船长不足两丈,船身狭小,宽亦不过四尺,船体中段搭了一架乌篷,由熏黑的苇篾编成。乌篷之内的船板上,铺着一层也是苇叶编的凉席,可坐可卧,却不可站立,皆因这篷子实在低矮。

    在这条乌篷船的船尾,装有一摇橹,一位身披驼色外袍,锦衣玉带的男子,正手把橹柄,却只是将其当舵来用,也不十分摇动,因为一路顺流而下,已足够快速。

    没一会儿,男子似乎觉得连掌舵都不用了,他于是弯腰弓背,自船尾钻进乌篷,又从乌篷的另一头钻出,来到船头。他迎风而立,看着愈见开阔的河面,满意地点了点头,按照这个速度,起码能提早个三两天到达三江口。

    这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以一支墨玉簪束起一头白发,但见此人轻摇折扇,顾盼生姿,好一位风流人物!

    没错,他南宫轼又回来了。

    王漓不经意地抬起手,揉了揉他那张“南宫轼”的“老脸”,心头暗叹,上一回以南宫轼的面貌示人,那还是差不多近百年之前了吧。那时的他,正在洛川城,想方设法替墨棠搞她要的冰魄呢,也就是那一回,他头一次结识了石来风。遥想当年,他这位祝家供奉暴露之后,他因为一柄折扇和折扇吊坠上的“南宫轼”三个字,而凭空捏出了这么一位风流倜傥的神秘高手,于是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开始默默地转动历史……

    他为了借用地火,去到旧登封城,误打误撞地卷入了大梁国那个小皇帝发动的宗门大战,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御用南宫大师”,接着便和祝筱薇重逢……命运总是会敲第二次门,因为她知道,第一次是为让你错过,第二次,才放任你取舍,旧登封城的重逢,终于让两人的命运之线缠绕。再后来,便是颜若曦、徐凤春、花沐云,当然还有那位“大师兄”赵雄天,可以说,大多数重要的人物,还有刻骨铭心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一位“南宫轼”的身上。

    左边一个车,右边一个式,南宫,轼。

    他泛舟于渭川,只为去到三江口,他去三江口,只为见赵雄天,因为这位赵钦差要在那里大摆宴席,宴请四方宾客。没错,这才是石来风真正想要传递给他的信。

    至于见了赵雄天做什么?不知道。

    总而言之,先去了再看。那么,王漓又该以何面目示人呢?唯有南宫轼,赵雄天一见便知是他,说什么都多余了。

    再说这条乌蓬船,却是王漓就地取材,自己做的,见着平平无奇,也确实平平无奇。除了船体的主材,乃是木龄不少于三千年的雪松,至于说那乌篷和凉席,也是取材渭川边一片灵韵盎然的芦苇荡。这还真的不是王漓穷讲究,而是北域那大片大片的原始的雪松林,要挑一两株可以充作灵材的千年老木,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王漓可没有葛仲文或杜心童的本事,他打造的这条小船,充其量也就是条船,既不能飞,更开不快,橹摇多快它多快,如此而已。

    所以才说它平平无奇,但这一路放船,顺流直下,王漓却也颇觉自在。闷了便往船篷里一钻,往凉席上一躺,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而最妙就是夜航船,周遭静谧,只有水声,船外那星星点点,不知哪来的微光,他就在想,哪怕这么一觉睡去也无妨,管他醒来在何处。岂不闻凡俗有诗云: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你管它也好,任它也罢,也许到头来还是殊途同归,抬眼一瞧,它不还在“芦花浅水边”打转吗?也许,活得没心没肺,才是老天爷最拿你没辙的活法。

    舟名,“芦水”。

    但这又谈何容易?他的前身,秦冷枫,算得没心没肺了吧,两耳不闻宗门事,得空便把自己往洞府里一关,管他外头东南西北风,结果呢?一遇着雷芮儿,万事一场空。至于现在的王漓,更加与“没心没肺”无缘,想到此,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夜空中什么都没有,除了星光,但他分明看到了那一方高悬于顶的番天印,此事不了,他不得自在。所以,说到没心没肺,优游世间,潇洒而多金,反倒是“南宫轼”最贴切,也难怪墨棠原先最爱他扮成南宫轼的模样……

    慢着,莫不是墨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所以才喜欢看南宫轼?

    王漓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洒然一笑,变回南宫轼之后,好像整个心境都变了。比如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手摇折扇,这折扇……还是当年得自那个冰灵根的雷家小胖子的“紫玉蝉翼扇”,王漓细看了一番,其蝉翼扇面堪称法宝级数之珍品,但这紫玉扇骨嘛,着实一般,手感冰凉,见着也俗气,不配南宫轼的“风度”。

    一念及此,王漓便钻进船篷,又开始捣鼓起来。

    数日之后,这位南宫轼再一次立于船头,他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扇面的风,带着淡雅的芬芳,扇骨之上,点点云纹紫斑,宛如泪痕,那正是极品湘妃竹的香韵,记之曰“湘妃扇”。这一段竹子还是他从宁馨垚的须弥戒里翻拣到的,显然是她家乡巴陵郡的灵材,她一直随身带着,这女子还真是嘴硬而心软,嚷嚷着不回去了,要在北域结婴,但心里还是想家,就像她嚷嚷着对王漓喊打喊杀,可帮他救他的也是她。现如今,这一段湘妃竹,成就了这柄宝扇的扇骨,王漓的心情莫名黯然,他把扇子收起,往后颈一插,负手远眺前方。

    前方河面大开,流势渐缓,不用说,就要到三江交汇之地了,远处那座壮观的三江台地,好似中流砥柱,矗立在江水之上。此时,忽闻乐声传来,竟是丝竹管弦之乐?循声望去,那是江边的酒家,高高挑起的酒旗,写的居然还是外海的文字?

    王漓一时竟觉恍惚,他这是到哪儿了?他还在北流崮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