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庄愚窥得七彩桃花树在辅助修行的妙用后,《坎水归元经》的修行,可谓是一日千里。
静心止念,实乃是修道之人第一大关,若无“静”之功,万法皆无缘。
寻常人打坐入定,往往会因为七情躁动,六根不定,五贼骚乱,要么无法快速进入修行的状态,要么修行过程中被干扰中断。
可他却无视这些阻碍,随时进入空空荡荡,光光净净的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忘情之状。
转眼,一年将过。
这些日子以来,庄愚修行不辍,体内经络七百二十个窍穴,已是打开了接近三分之一。
眼下这个阶段的他,虽还无法运用一些神异的手段,但亦是身轻体健,耳目聪明,身子也是长高了不少。
或许是修行之法的缘故,水润万物,日夜在水行元气的滋养下,整个人显得白嫩俊秀,如粉琢玉雕。
自鬼哭涧一战结束后,李老爷觉得他若只是当个教书先生,未免屈才,便让他在李目手下暂做个校尉,一来熟悉水族兵士的管理,二来也是有意将他往统领的方向培养,待日后修为上来了,接替三统领之职位。
三统领盘虎当日被庞冲削了一臂,实力大减,已是难再胜任其职,虽说跟随他多年,但他们三千里沅水,向来以实力为先。
说是校尉,听着威风八面,实际上平日里也没什么事。
莫说是校尉一职,便是统领,平常也是吃喝玩乐居多,手底下都是一些没什么智慧的胖头鱼,要个劳什子管理。
不过,要说庄愚分配到李目手下,也得了一项便利,那便是可跟随着李目学一些护身的武艺。
筑基阶段,体内未炼出真气,诸多妙法,皆和自己无关。至于水行元气,虽也有一些妙用,诸如驱使一些符箓、法器。但难长久存于体内,遇土则化,遇风则散,更多是用来洗涤经脉,滋养五腑,灌溉三田。
不仅是水行元气如此,其他天地元气也是如此,纳入体内,若不加以利用,想着存储起来,且不需七日,便会消散殆尽。
庄愚如今身子骨未完全长开,长柄兵器于他不大适用,故而便从李目那学一套《六合剑》,学了大半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这一日,他正在练剑,忽被李老爷传唤,来至水府,金师爷也在。
庄愚上前一拜,道:“老爷传唤属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老爷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年轻时曾结下一大哥,名唤碧眼白猿弘智,于我多有恩惠。如今马上到他寿辰,我因有事脱不开身,所以便打算让你和金师爷一道,替我走一遭,给我那位兄长送上一份寿礼。”
庄愚领命,自无拒绝的道理。问及那碧眼白猿慧心居于何处,言道是衡阳城外东去十几里外的涌泉寺。
第二日,庄愚打点行囊,背上宝剑,便与金师爷一道出发了。
二人先是走水路,顺着沅水而下,待至汉口,由水路改旱路,朝着北边方向进发。如此,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
五日后,下午,衡阳城外,只见得那漫天飞雪中,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前面,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马夫回头往里吆喝道:“两位爷,前边便是衡阳城了。”
话音一落,帘子便被掀开,从里探出一少年的头来,他看着前方,那一座恢弘的城池,神色微微一动。
衡阳是大城,远不是武陵县城那种老破小可比的。
这少年,自是庄愚。
待马车驶入城内,考虑到天气不佳,又马上要天黑了,庄愚与金师爷便打算找一间客栈歇脚,等到明日一早,前往涌泉寺。
在马夫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家名唤醉香楼的客栈,庄愚付完车钱,便将那马夫给打发了去。
今日是大雪天,街道上基本无人,但这客栈里面,却是热闹的很,烟火气十足。衡阳是一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走江湖的侠客,多会在此歇脚。
客栈内的小二见有新客至,连忙上前招呼。
“客官,里面请。”
庄愚环视一眼店内,见人不少,便问有没有房间了。好在还剩下两间客房,便速速订了下来,然后寻了一座位坐下,点上四五道招牌菜,并给金师爷叫上半斤大曲酒。
金师爷出行的行头,不比庄愚爽利,只见其裹着一绿色头巾,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另还拄着一拐杖,俨然是扮演一个小老头的形象。
到底是蟾蜍成精,只是修得一些人样,若不乔装打扮,恐泄露了马脚。
虽说他们沅水河妖,有根脚,受朝廷认可,非是那些个乡野妖物可比的。
可妖便是妖,若是遇上个多事的剑仙侠客,可不会在乎你什么身份,一剑便会扎了你个透心凉。
说来,当初听到金师爷说他们受朝廷认可时,庄愚也是十分惊讶,问其缘由,原是在楚国开国之初,定下的一项国策。
楚国地处南边,多江河湖泊。每年到雨季,洪涝频发,水祸繁多,百姓苦不堪言。楚国开国帝师,有儒教大贤之称的莫渊定下【天下水脉封妖策】,梳理楚国境内三百六十五道水脉,封水族有道之修,与他们约法三章,他们享受河流两岸百姓祭祀,但亦要担起维护江河,保证两岸百姓不受水祸侵扰之责。
自此,楚国盛,真正有了与北边周国划江而治的资本。不过,世间没有万世的王朝,自然也没有一劳永逸的国策。人尚且难以驯服,莫说是那些个妖了。楚国开国两千余年,至今,已有乱象。此事不提,书说回来。
客栈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饭菜皆齐,酒水皆备。
金师爷酒足饭饱,便回房去了,这里人多眼杂,他胆子小,不敢在这里多待。
至于庄愚,则还在外面坐着。听店内的江湖人士、行走客商,聊那些天南地北的奇事趣事。
这时,外面忽进来一老头,老头瘦小精干,一脸油腻,穿得不仅单薄,而且十分破烂,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居然还光着一黢黑黢黑的脚丫子。
店小二见状,连忙上前驱赶,呵斥道:“哪来的臭乞丐,赶紧给我滚出去,要是恶了店内的客人,要你好看。”
老头眉眼一横,双手叉腰道:“嘿,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门开四方,哪有这般对待客人的道理,今儿个我还就不走了,我看你能耐我何?”
“不走是吧。”
店小二见他年老,觉得好欺负,直接便走上前,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可奇怪的事发生了,一耳光下去,人没打着,反而“啪”地一声打在了自己脸上。
店内哄堂大笑,那些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店小二吃了这亏,不仅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面更是火辣辣的痛,看向老头的眼神更是不善,直接抡起拳头,就朝着他砸去。
老头身子一扭,忽窜到他的后面,屁股向后一顶,店小二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客店内嘈杂声不断,也是把正在里屋算账的掌柜给招惹了过来。
掌柜看了看老头,又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店小二,连忙上前,先是骂了一声店小二不知礼数,然后给老头赔笑道歉,招呼他店内就坐。
作为客栈掌柜,处事圆滑老练,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去。知道这江湖上,有三种人最惹不得,分别是道人、乞丐和独行的女子。要是遇到,可莫要觉得他们好欺负,没准就让你吃个大亏。
开门做生意,重在一个和气生财。
老头笑道:“还是你个掌柜说话中听,去,给我先取十斤上好的大曲酒来,要最烈的。”
“要这般多?”
“觉得我付不起钱?”老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银锭子,丢给了他。
掌柜心中顾虑顿消,连忙呼酒保给他上酒。并且吩咐店小二,让后厨给这位爷炒俩好菜,上一碟花生米,纯当做赔礼。
老头在酒楼内兜兜转转,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庄愚那桌。
店小二见他坐到别的客人的桌上,当下想要阻止,可刚刚实在是吃了老大一个亏,又被掌柜的训斥,哪敢再忤逆这位爷。而且看那桌是一年岁尚小的少年郎,也就没吱声,任由他坐在那。
庄愚看着他,刚刚的一幕,他可是瞧了个清楚,眼前这行为怪异的老头,绝非常人。
老头虽身上脏兮兮,可双眼睛却是十分透亮。不仅透亮,而且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
他坐在板凳上,右脚一抬,踩在其上,也没问询他的意见,就直接用手抓起桌上剩余的饭菜来,喷香喷香的吃了起来。
待酒一上,更是直接大碗大碗的猛喝。十斤酒,不到一会,便被他喝了个干净。
老头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冷不丁对庄愚说了一句话:“小娃娃,终日与妖为伍,可非正道,若不尽早离去,恐有祸事临门也。”
庄愚闻言,心中一惊,正欲问询,可那老头一溜烟的功夫,便走出门外,庄愚追去,街头巷尾空空荡荡,有的只是雪花飘飞,哪里还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