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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间悲剧

    铁云喃喃地说着,嘴角还噙着未干的血迹。

    这是又一次的深情表白么?

    身形悬于绝壁半空的秦无双却是芳心怦然震动,脸色一片醉人的酡红。

    晶莹的、喜悦的水雾,自美丽的双眸中悄然地涌落了下来。

    云郎,你好傻······

    她默默地想着,幸福地微闭上了美眸。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龙九天看着他,道,“连那个小妖女都说甘愿受死,你还犹豫什么?放开你的手,让她坠入深崖!”

    “她是莲池宫的妖女!她不适合你!”

    龙九天显然低估了秦无双在这“废材逆徒”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个美女罢了!古武大陆多的是!而且还不乏名门闺秀、乃至豪门贵族。

    “放开这小妖女!为师会帮你挑选一个更好的!一个不够的话,为师会帮你找来一百个!”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三妻四妾,何其平常!放开莲池宫的小妖女,你会得到的更好、更多!”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阴寒,可是却明显带有极大的诱惑力和鼓动性!

    他是已经动用了体内的真气,默默地施展了幽王宫独有的秘技,“惑魂术”。

    “惑魂术”,顾名思义,就是一种通过真气灌注于音波,侵袭、迷惑听闻者的心神,从而达到掌控对方思维、控制对方精神的一种魔道邪术。

    幽王宫有史以来,一直被视之为最大的邪道魔派,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惑魂术”能施展于无形无迹的交流、谈话之中,威能不可谓不大。而且随着施术者功力修为的提升,其威力也会有相应层级的扩大!

    于龙九天此际施展的术法而言,二甲子及以下功力修为的修士,都将毫无悬念地为其掌控,成为乖顺听话、言听计从的木偶、傀儡,乃至最后沦为一具任由摆布的行尸走肉。

    他看不透铁云的功力修为。

    他对痴子的认知,还停留在从前的废材阶段。

    这样的“废材逆徒”,怎么可能会有太高的功力修为?

    能够多活几年,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二甲子的功力修为,也就是一个标准的武道修士,足足一百二十年的刻苦修炼所得的功力修为,那是到死也不会有的。

    只是,他没有想过,铁云从小就饱受痛苦的洗礼,精神状态其实早已锻炼得坚韧不拔,“惑魂术”这种术法对他几乎是忽略不计的。

    “惑魂术”再强,能强得过威名显赫的大杀器“伏魔之音”么?那显然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昔日的“废柴”、他眼中“傀儡”一般的存在,早已非吴下阿蒙。功力修为更是天才绝艳,已经到了隐隐就要跻身四大顶尖势力掌门之列······

    施加于音波上的“惑魂术”没有起到应有的功效,但师父言语上所表达的意思,却是深深地刺痛着痴子的心。

    不管怎样,绝色无双在痴子的心目中,都是宛如仙子临凡一般的存在,是不可取代的唯一。

    “师父!”

    铁云喃喃地道,眼神还是有些迷离,“请你原谅!原谅徒儿吧!”

    “无双是无辜的,徒儿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

    “师父······宽恕徒儿······恕徒儿无法办到······”

    他迷离的眼神,断断续续的言语,落在龙九天的眼中,却是认为是“惑魂术”已经发挥了一些作用和功效!

    但这功效为何没有特别明显?

    这是不可理解!

    大概是这小妖女太过妖艳,以至于这“废材逆徒”色欲熏心,蒙蔽了心智与灵魂,竟能消弱一些“惑魂术”的威能!

    这是不可饶恕!

    真是恼羞成怒!

    龙九天怒火攻心,怒发冲冠,再也难以抑制,厉声喝叱:“你不能办到?让你放手,你不能办到?”

    他已经歇斯底里、暴跳如雷。

    “我替你办吧!”

    “吧”字出口,他汇聚真气,举起大脚,重如千钧一般就朝铁云那抓住无双姑娘玉指的手轰踩了过去。

    痴子体内残存的真气自然启动,勉力护住肌表——

    重创之下,手臂传来的巨痛顿时钻入了他的心肺。

    若是常人,在这一记重踩之下,只怕骨骼都会在这一瞬间化为粉碎了吧。

    只是痴子的功力修为到达过四甲子的高度,身体骨骼、经脉都受到过不凡的锻炼,非比寻常。

    一缕缕鲜血,从被重创的手臂上汩汩地流淌了下来,染红了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

    痴子从来都不愧是硬汉。

    即使如此剧痛,他也未曾发出一句呻吟,甚至连清秀的眉毛也未曾轻皱一下。

    好!你能装是吧!

    你这逆徒!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龙九天已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愈发地恼怒不已,竟似疯了一般,脚上运集了大量的真气、功力,疯狂地、迅猛地、重重地踩了下去······

    这一次,他脚上的力道只怕已不下有数百上千斤力了,一般碗口粗壮的树干都要被应声踩断了吧。

    唯有体内不多的真气在奔涌,抵御这雷霆般的重击。

    剧痛涌入心扉······铁云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无论怎样的疼痛,他都默默地忍受着。

    体内的真气还在运行,试图冲开被师父龙九天制住的几处穴道······

    他握住无双姑娘的那一只手依然坚强有力,顽强不屈,没有丝毫的松懈。

    这是至爱的表白!

    这是生命的承诺!

    “你这逆徒!逆徒!”

    痴子行为落在龙九天的眼里,就是对他权威的蔑视和挑衅!

    看你能的!

    看你还能撑多久!

    这样的一个声音在龙九天心里不断地响起。

    他发疯般地吼叫着,脚上的力道,再度继续地加大,竟宛如巨大的力士举起的千斤重锤一般,一记接一记,狠狠地、重重地、疯狂地轰击着、猛砸着铁云的手······

    “放手,你这逆徒!”

    “惑魂术”伴随着真气音波不断地释放着。

    空气愈发地冷冽。

    呼啸着穿过洞口的山风中,隐隐似能听到死神的呼唤。

    这沉重无比的、雨点般密集的重击,只怕是这大青岩石都难以承受了吧。

    虽然真气还在汇集,依稀能够抵御一些重击之下的力度,但依然隐隐能听到骨骼破碎的声音。

    武道修士本非常人,筋骨强硬坚固早已宛如磐石,但也难逃骨骼破碎的命运了吗?

    手臂的热血愈发地流淌,没有止息。

    锥心刺骨的剧痛不断地袭来,一波又一波,没有停止!铁云几乎痛得似要昏死过去,手臂、手指的骨骼都似是已经全数碎裂了一般······

    疼痛胜于铁板夹指的残忍酷刑。

    毕竟是十指连心呀!

    “师父!”

    无论如何,你毕竟是我的师父,我不会还手······

    痴子默默地想着,几近于泣泪言道,“我,我无所谓的······但无双······她是无辜的,请你一定要放过她······”

    悬崖绝壁半空之中,痴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果然还是有受到“惑魂术”的影响吧,说话都已经这样、几近于哽咽了吗?

    绝壁半空中的秦无双,分明已经感受到了痴子肉体与精神上饱受的痛苦,胸臆中也是柔肠百结、肝肠寸断。

    她大声地呼唤着,“云郎!云郎!你不要这样,你放开我吧,放开我······”

    在她芳心中,只要痴子能听师父的话,放开她,痴子就不会再受到师父的惩处了。他也就不会那样的痛苦了。

    她自然也能感受到龙九天借助音波施展的“惑魂术”!

    但这所谓的“惑魂术”对她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她并非普通的武道修士,她的功力修为也在二甲子后期以上,达到了惊人的三甲子中期,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伏魔之音”的修习有成者。

    “惑魂术”的等级和威能,远远低于莲池宫珍藏的秘技“裂魂术”,更无法和大杀器“伏魔之音”相提并论,那是米粒之珠与明月争华,差别不啻天渊。

    莲池宫“裂魂术”如今掌握在大师姐关秀园手里。

    关大师姐的功力修为也是足于力压龙九天,至今仍在龙九天之上。

    绝色无双的声音,随着飘荡的山风不断地传送。

    那是秦无双心疼这痴心赤子的声音。

    回应她的,是痴子更加有力地握紧了她的玉指。

    没有丝毫的松懈!

    是那么有力,是那么的紧!

    仿佛亘古以来就是这样!仿佛钢铁铸就的一般!

    山风依然在疯狂地呼啸而过,吹拂着彼此的头发、脸庞,衣襟······

    山风吹拂着辽远的空间。

    唯有这两只年轻的、至死不渝的手,在紧紧地握着,彼此的脉搏都仿佛在共同地跳动着······

    这是命运的相连!

    这是爱情的见证!

    “逆徒,逆徒!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龙九天越发疯狂,惑魂术继续在真气加持下不断输出,更是汇聚浑厚功力抬脚猛踢向铁云——

    这一脚含愤狂踢而出,发出的力道绝不小于千斤,施加于血肉之躯上,虽有真气护体,也顿时踢得年轻书生体内气血翻腾,喉咙发甜,再次狂喷出了一口血箭······

    全身的真气还在顽强地运行,还在点点滴滴地不断地汇聚中······

    透过绝色无双的玉指,他仿佛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撑着自己的强大的信念。

    他的身躯却是一动也未动。

    “逆徒,你这样可真算得上是痴情了!”

    龙九天脸色都已变黑,手脚都在微微地颤抖,继续加大了“惑魂术”施展的力度。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历来屡试不爽的“惑魂术”对于他心目中的“废材逆徒”而言,完全没有功效。

    他认为之所以功效不彰,只是因为莲池宫的小妖女太过妖艳,废材逆徒太过色迷心窍、太过无法自拔所致。

    果然美色到达一定的高度也会具有相当的威力。但继续坚持“惑魂术”肯定是会有效的。

    “可你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吗?”

    龙九天疯狂地咆哮着,“你想过你师父的感受没有?你想过幽王宫需要你效力没有?你练得一身好武艺,却长了一个腐朽不堪的榆木脑袋!你,你真是枉费了为师多年的心血了······”

    “师父!你不要再逼我······”

    铁云的嘴角依然噙着热血,目光都已经有些迷乱、模糊。剧痛依然还在持续,他已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意志却也宛若磐石一般不会转移。

    一如《孔雀东南飞》所言:

    君当如磐石,

    妾当如蒲草。

    蒲草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毕竟还是念过几本圣贤诗书的,年轻书生的声音喃喃而来,如同暮鼓晨钟,“我只知道,仇恨总是需要终止才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废材竟然还有这等慧根?

    不,这逆徒只是色欲熏心、色迷心窍!

    龙行九天气冲顶梁、气极反笑,冷冷地喝斥道,“逆徒!你竟然还执迷不悟是么?难道你认为,为师真得不敢杀了你这逆徒么?”

    他这话说的声色俱厉,在“惑魂术”持续施展下,愈发显得分外狰狞。

    四周的空气都似乎为之凝固、冰冷犹如寒霜。

    痴子的心为之颤动了一下,却是不禁喃喃地道,“师父,你知道么?徒儿并不畏死!徒儿的生命本来就是你救的!现在你即使收回去,徒儿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的!你老动手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准备不要命了是吗?

    龙行九天嘴角抽动了一下,狰狞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不屑。

    他无法理解这位天性淳朴的废材逆徒!

    废材果真就是废材,只是色迷心窍、色中恶鬼,不知道色即是空的道理。

    他无法感受到来自痴子灵魂深处的崇高的情怀!

    铁云似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又望着悬崖之外,目光中饱含着温柔的情意,喃喃地道,“无双,无双,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我只想陪着你······”

    他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但炙热的真情却表露无遗。

    陪伴是最长情的表白。

    悬崖绝壁,半空之中,美丽无比的秦无双听得很是真切,一颗芳心在怦怦地强烈跳动着,胸如小鹿乱撞,丰满、高耸的硕大酥胸在微微地起伏着,美眸中布满了晶莹的水雾。

    痴子总是这般喜欢着她!

    哪怕是面临着死神的威胁也不会放弃她!

    龙九天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连“惑魂术”都有那么一刻暂停了灌输——

    反正短期内似乎还没有看到太大的功效,都怪那小妖女美色太迷人——

    他破口大骂,已经口不择言,“你这逆徒!你这没人要的弃婴!你留在这世上,尚有何益!”

    “你不如赶早去投胎吧!”

    他失望、愤怒之极,运足全身功力,双足疯狂反复踢出,势如暴雨倾泻,快如雷霆、重若万钧,一记又一记地疯狂踢在了年轻书生的身上。

    这是要把一座山丘都踢飞的强大威能!

    这是要把他踢成血肉模糊、片片纷飞的节奏!

    护身的真气在体内疯狂地运行着,汹涌不息,勉力地承受着这狂袭而来万钧之力。

    铁云内息翻腾,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破裂一样。从前饱受过的诸多创伤,亦是在此刻一并发作······再度狂喷而出的热血,已将他整个身躯包围住了。

    他躺卧在血泊之中,但依旧一动也不动!

    唯有他紧握住无双姑娘的玉指,却还是没有松懈半分。相反,情之所至,还握得更紧了。

    倘若是普通的武道修士,功力稍弱、或者意志稍有懈怠的话,在这样暴雨倾泻般的疯狂袭击下,只怕早已经死过千百次了。

    只是痴子并非普通修士,拥有着饱经锤炼的非凡体质。更有一颗淳朴的、可贵的初心。

    只要不会死亡,就会变得更强!

    就把这雨点般的狂袭,作为淬炼体质的洗礼!

    热血还在汩汩地流淌······

    躺卧在血泊中的痴子,知觉已经在渐渐地丧失了······

    首先是视觉的模糊,视线已经昏花。

    听觉已跟着减弱,很多的声音都似已经在隐隐地变小。

    还有是嗅觉,好像洞府里栽种的花木都已经失去芬芳的香味了。

    甚至连心脏的功能都似已经在不断地转弱,似乎很快就要停止跳动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如此地亲近死神。

    毋庸置疑,痴子确实已经到达了死亡的边缘了。

    剧痛如同奔涌的潮水,不断地狂袭而来,似乎就要淹没他的整个身心。

    这一刻的剧痛,似乎早已超越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脚又一脚的狂踢,尤其是灌注了极大的功力,巨石也能踢得粉碎,其效果原本就与高速转动的刀削无异。

    “怎么样?”

    龙九天不屑地看着眼前这垂死挣扎的废柴逆徒,压根不会、也无法去理解痴子淳朴的情怀,只是粗暴地、冷冷地道,“放不放手?”

    “我······我······”

    铁云的呼吸都已经有些艰难了,声音在山风的呼啸中颤动着,“我······绝不······放手······”

    这大概已是他最后的意识、与仅有的气力了吗?

    无边的愤怒铺天盖地般地涌来。

    龙九天似乎已经在不断施展“惑魂术”无效、反而受到了反噬一般,失去理智地狂吼起来,丧心病狂地蕴聚全身功力,准备轰出毁灭性的、石破天惊的一击······

    也就在他集聚功力的最后的一刻——

    一缕蕴聚了强盛真气的洞箫箫音传来!

    龙九天身形一阵震颤。

    躺在血泊中的痴子,模糊的视线却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清晰。体内的真气已如河流决堤、不可遏制地奔涌、澎湃不息······

    这一缕旋律,这蕴聚真气的音波,竟是“伏魔之音”!

    是绝色佳人秦无双!

    绝色无双依然悬空在刀削般平滑的万仞绝壁,冰冷的山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芊芊玉手的一根玉指被痴子紧紧地握住,仿佛即使经历亘古的岁月都不会脱离一样。

    她另一只宛如温香白玉般的纤手,却握住了珍贵无比的重宝:白金洞箫!

    “云郎,你不是喜欢听我吹曲子吗?那我就吹奏一曲吧。”

    “云郎!你一定要安好!”

    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举起白金洞箫,灌输真气,吹奏了起来——

    “伏魔之音”!

    “伏魔之音”的旋律迅速地响起,激荡了四方!

    这是巨大的杀器!

    汹涌的真气音波排空而至,如同不可阻挡的功力轰击四方!

    原本就已经受到自身“惑魂术”施展无效而巨大反噬的龙九天,在“伏魔之音”的强悍攻击下,只觉得气血翻腾,脚步虚浮,几乎无法站稳脚跟。

    体内的真气流动已经随着音律波动而出现难以平息的紊乱,不断地、胡乱地、冲撞五脏六腑,带来各种震荡、创伤和剧痛。

    他可没有“废材”铁云的特殊的天赋,拥有把磨砺当鼓励的“七阴绝脉”。

    他也不知道这“逆徒”,凭着“七阴绝脉”的不断激发,平时都把这“伏魔之音”当做修炼的伴奏,是迅猛提高功力修为的最快捷径!

    他只是感叹自己的“惑魂术”,从来都是得心应手、毫无失误,对于无数修士都屡试不爽,偏偏此刻竟不仅无用,居然还会反噬自己。

    面对强大的、排山倒海般袭来的伏魔之音,更是如同小巫遇大巫,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莲池宫武学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也更进一步地激发了他誓要毁灭莲池宫的决心!

    伏魔之音的攻袭、惑魂术的反噬,仇恨的怒火,已经让他神智癫狂,几致发疯了一般!

    心中如同着了魔一般只有毁灭!

    “受死吧!”

    他如同困兽发出了巨大的怒吼,聚集全身所有功力,迅雷般猛然向痴子踢了过去!

    这是拼尽全力的一击!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哪怕是一块重逾千钧的巨石,也会在这一击之中,被踢成碎片,或者如败革般被踢向天际,远远地抛飞出去,远离视线之外······

    然而,也正是这一愤足狂踢,奇迹再次出现了——

    在伏魔之音的不断激荡下,铁云体内的七阴绝脉再度爆发,修复了伤势,蕴聚了功力,激发了浩如烟海的庞大真气!

    浩瀚雄浑的功力修为已经在短暂的时刻里得到了大半的恢复,如同江涛海浪般的功力不断地汹涌着、澎湃着,不可遏制地壮大着!

    这般强盛的功力不但经受住了龙行九天迅若奔雷的全力一击,而且竟然反弹而起,反将龙九天庞大的身躯弹飞了开去······

    这股功力,如此地巨大,势如破竹地冲开了年少书生一度受制的几处穴道,运行周身百骸、冲洗十二重楼,如同龙入深海回归丹田。

    伏魔之音的伴奏激发下,恐怖的七阴绝脉,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威力!

    龙九天被这股强悍的反震之力,重重地弹撞在坚固、冰冷的山洞石壁上,牵动内脏、气血翻腾,仰天狂喷出了一口血箭。

    铁云体内真气奔涌升腾,仿佛蕴含了使之不尽的无穷力量,已是无暇他顾,只是奋力站起,迅速将绝壁空悬的秦无双拉上了洞来。

    佳人无双终于安全着地了!

    她亭亭玉立,衣袂飘飘,香风拂来,沁人心脾,宛如降临凡世的仙子,令人眼前一亮,不敢久视。

    佳人安然无恙,痴子心头大石落地。

    铁云赶忙上前扶住了撞在石壁上的龙九天,关切地道,“师父,你没事吧?”

    不管刚才的情势有多恶劣,自己差点已有丧命的危险,但还是会很关心他!

    他毕竟是自己的师父!

    是恩重如山的师父!

    龙九天却是神情激动,犹如发疯了一般,再次蕴聚功力,举起掌来,就要朝亲近着他的“逆徒”轰击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丝带挟着真气奔腾之势迅猛击来,强劲有力地点住了龙九天身上的一处大穴。

    是绝色佳人秦无双适时出手了。

    龙九天穴位受制,顿时动弹不得,竟然破口大骂。

    “你这逆徒!你这小妖女!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

    大骂之声一时不绝于耳,回荡在空旷的偌大洞府。

    师父情绪如此激动,铁云也不好说些什么,也不好马上帮他解开所封的穴道,只是喃喃地道,“师父!这样子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冷静一下,好么?”

    秦无双却是忍无可忍、再度出手,一道丝带飞出,点住了龙九天的睡穴。

    龙九天方才安静了下来,慢慢地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其实好好地安睡一会,对于这个已经惨遭“惑魂术”反噬、几欲癫狂的师父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好。

    铁云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将龙九天庞大的身躯抱起,缓步走入宽敞的山洞内,将他好生安置在石床上。

    偌大的洞府,在这一刻,瞬间清静了下来。

    彼此默默相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唯有胸臆中的柔情,犹如久经岁月的佳酿,愈发地深浓。

    绝色无双凝望着痴子英俊、好看的脸庞,又凝望着他满身的热血与伤痕,含情脉脉,难掩芳心中奔涌的感动,心疼地道,“云郎,你真是受苦了!”

    千言万语,无限柔情,凝聚在这一句简洁、普通的话里。

    这一句话其实已经足够了。

    话里话外,分明都是满满的情意。

    凝望着心中的佳人,痴子的心早已经醉了。

    “不辛苦······”

    只是又想到了发狂般的师父,痴子明亮的眼神不禁有些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师父对莲池宫恨之入骨,我原本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很是有些懊悔。

    其实是他天性过于淳朴,胸襟广阔无垠,才会低估了别人心中积压的怒火和恨意。

    在潜意识里,他还以为会获得师父的原谅。

    莲池宫已经停止了追杀令,幽王宫也会放弃了报复书吧?

    潜意识里还以为、或者希望天下会和平。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要真的实现和平,任重而道远,还需要不断地努力。

    “嗯!不要紧的。”

    绝色无双却是丝毫也不在意。

    莲池宫历来强大无比,势力遍及五湖四海,资财产业富裕充足,何曾会有怕过古武大陆的任何门派。

    这痴心喜欢着自己的人,刚刚初任少主,大概还不知道莲池宫的真实实力了。

    也罢!

    就喜欢这人痴痴的劲。

    这痴痴的劲,还真是让人心甜如蜜,让人甘之如饴,让人心花怒放。

    “云郎,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绝色无双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暗香拂来。

    空气中流动着芬芳的、浪漫的气氛。

    “不知道呵······”

    痴子也是眼神迷蒙,幽幽地道。

    眼前越是无比的幸福,前景的些许的暗淡就越是令人难以忍耐。

    他的语气里有着一种难于掩饰的感伤。

    “师父已经够痛苦,我不能再惹他伤心!”

    “嗯!”秦无双微点螓首。

    不知为何,她就喜欢痴子这种痴劲。

    “可是我更不能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我实在是还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师父与莲池宫的势如水火,确实令年少书生陷入了两难的情境。

    世间安得两全法?

    或者注定了不会圆满、会有一些遗憾?

    佳人无双却是并不介意,轻声细语言道,“你师父真得是太凶了······你这样对待他,他还要害你!我真得很担心你了······”

    “不会有事的!”

    铁云忍不住安慰她,喃喃言道,“他毕竟是我师父,我怎么会有事呢?”

    “可是,云郎······”

    秦无双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龙九天发疯般狂踢痴子的情景,但痴子身负的伤势其实很严重,完全不可小觑。

    痴子如果不是功力修为已经到达惊人的四甲子后期,只怕在这样的暴力攻击下,已经奔赴黄泉、天人永隔,再会应属无期了吧。

    “不要紧的。”

    痴子轻声说道,“我会没事的。”

    “只要有你,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地说着,迷蒙的眼神渐渐地明亮了起来,闪烁着一道明亮的、奇异的光辉。

    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光辉。

    是的,无论怎样,只要心中的佳人安好,这样就够了。

    他是真的这样想。

    “我要保护你,同时还要保护师父!······化解从前父辈的仇怨!”

    他的目光慢慢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秦无双掏出了雪白、芳香的罗帕,轻轻地擦去了他嘴角的、脸上的血痕。

    这痴心赤子,该受到了多么残酷的重创,可是却丝毫没有怨恨的意思。

    “云郎,我相信你可以的!”

    看着他,不知为何,无双姑娘的芳心中总是会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只是你要答应我,从今从后不要再受伤、不要再吐血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血,其实也很宝贵吗?”

    佳人的话语是如此地温柔、如此地令人怦然心动。

    其实铁云自幼一直成长在残酷和伤痛的环境里,并不能感受到太多世间的温情。

    此际,佳人的温情对于他而言,是何其地弥足珍贵啊!

    心中佳人的话语令他感动不已。

    “好的,我答应你!”

    他喃喃地道,“无论以后还会发生一些什么,还会怎样,我尽量不要再吐血了!”

    这当然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古武大陆,历来丛林法则、强者为尊,武道修士命中注定,以后自然还会不断地有各种残酷的恶战,能够全身而退已是幸运,各种创伤乃至重伤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要在这乱世纷争之中,要保全性命,唯有不断提高功力修为,唯有不断变强。

    “嗯!”

    秦无双轻点螓首。

    她也知道,命运多舛、前路风雨飘摇,平安其实已是极大的福分。

    痴子的承诺,大概率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虽然知道是安慰,可是感觉却是那么美好。

    “云郎,你师父如此恨我,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秦无双轻叹,“是不是,我本来就不应该跟你来这里呢?”

    铁云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无论如何,师父终究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终究是要挺过师父这一关的。哪怕是逃避,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并非长远之计!”

    “嗯!”

    秦无双也很认可。

    “不知道还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的!也许,真的会要找地方躲藏一段时间的,让时间来冲淡一切······你会后悔么?”

    痴子痴痴地望着这心中的佳人,一颗心不由得怦怦地狂跳着。

    “嗯,在兵宫石狱之中,我都没有后悔过呢!”

    秦无双不禁微笑了,笑容如同春日里盛放的牡丹一样,美丽地令人沉醉!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之前好多了呀!”她吐气如兰地说道。

    “是的!但愿事情往好的一面发展吧!”

    佳人的微笑,如春风拂过痴子的胸怀,亦是喃喃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说服师父的!”

    “嗯!”

    “······”

    两人又谈了一些温情的话语。

    此际金乌早已西坠,天色暗了下来。

    辽远的天际,玉兔东升,温柔的月华似水般倾泻而下,静静地映照着这悬崖绝壁中的洞府,映照在这多情的两人的身上······

    如同一幅何其美好的画卷。

    两人默默相对,许久无言。

    千万般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

    唯有月华下彼此相对的身影,是那么的美好,是那样的充满了画意与诗情。

    终究是经过了生死一线间的磨砺,此刻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身体不觉愈发感到疲倦了。

    绝色无双也就在不远处的一座青岩石椅上静坐调息。

    毕竟,修炼是每一天都必须的功课。

    铁云却是躯体失血过多,精神很有一些恍惚,只是找了一处光洁的岩石地板,慢慢地昏睡了。

    铁云体内虽然在伏魔之音的激发下,再次获得了七阴绝脉爆发的潜能,功力修为迅猛恢复了大半,但无奈终究是失血太多,一时难于快速生成,不禁精神不振,以至于睡眠之中恶梦连绵。

    迷迷糊糊之中,如此昏睡了半响,忽听得洞外雷声轰鸣,霹雳阵阵,风雨剧作,闪电划过长空,掠过洞府,不禁惊醒了过来······

    慢慢睁开模糊的视线,借着闪电的强光,依稀可见,穴道逾时已被自行冲开的龙九天,神情异常狰狞恐怖,举起了蕴集功力的硕大手掌,势要疯狂轰击还在静坐调息的绝色佳人秦无双——

    绝色无双显然几处穴道已被预先偷袭制住,无法动弹,以至于眼睁睁得看着这致命的一击就要狂轰而至······

    大惊之下,心跳瞬间加速的铁云身躯如电射一般飞速向前,连忙将正要出手的龙九天强行拖抱住,颤声呼唤道,“师父!师父!你不能这样······”

    他这样情之所至,哪知龙九天早已功力汇聚、力量爆增,硬是挺肘猛烈后撞,恶狠狠地击向了铁云。

    “嘭!”

    一声强烈的巨震,铁云直感到利刃穿心般的巨痛,五脏翻腾,一口热血再度涌上嘴角,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强大的力度狂袭而来,痴子的手不觉为之一震······

    龙九天已经迅猛摆脱他的拖抱,幽灵般飞跃了出去,伸出枯瘦却有力的五指,紧紧地抓住了绝色无双的咽喉。

    这是轻易就能把她雪白粉嫩的玉脖粗暴掐断的节奏。

    四周的空气迅速变得寒冷,仿佛瞬间已是冰冷的雪地。

    铁云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已经完全凝固了。

    龙九天状若癫狂,仿若已经发疯了一般,扼住秦无双的咽喉,推着她向前走,对铁云说道:

    “你滚开!滚开一点!——要不,你就给她收尸吧,我这就宰了她······”

    剧痛袭上了绝色无双的身躯,死亡的阴影迅速地笼罩着她的身心。

    她唯有暗暗地运行内家真气勉力抵御,但巨大的苦痛、难受依然如影随形。

    在这几近窒息的感觉中,几乎说不出话。

    死神,再一次如此紧密地威胁着这位风华绝代、仙子之姿的姑娘。

    铁云连忙依言退了好几步。

    他全身所有的神经都无比地紧张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从所未有过的无力,一如近似于濒临死亡般的无力。

    “师父!不要······不要伤害她!不要······”

    痴子的声音颤抖着,难于掩饰胸臆中深深的恐惧。

    此刻,他多希望被抓住颈脖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心中的佳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父!”

    也许是胜券在握、控制了局面,龙九天丑恶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我还是你的师父么?像你这样的逆徒,你还配有师父么?”

    他冷冷地道,不屑的语气宛若尖刀一般刺向痴子的内心。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继续输出真气,施展他的“惑魂术”。

    他依然坚信往日攻无不克的“惑魂术”是一定会有效的,之前受到那么一点反噬,大概率只是一种意外罢了。

    “师父!”

    师父的谴责令铁云如遭雷击一般肝肠欲断,重重地跪倒在这冰冷的大青岩石地面上······

    空气仿佛凝固。

    四周一片沉寂。

    山洞之外,暴雨在疯狂地倾盆而下,雷声隆隆,不断轰鸣,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洞中的一切,照亮了每一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在你的心目中,怎会还有师父的存在!”

    龙九天仿佛已是掌控了他人命运的主宰,狰狞的面容有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狂傲。真气的激发下,灰白的头发根根竖立而起,仿佛冲向天空的利刃。

    “你甚至连师父的话都敢不听,都敢违抗了!”

    他冷冷地道,继续加大“惑魂术”的输出力度。

    正常情况下,修为比他弱的武道修士都将被他掌控和洗脑。

    铁云的身躯震颤了一下,微微地抬起头来,仰望着这张愤怒的、狂傲的,如此熟悉、却又渐渐陌生的脸庞,内心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

    仇恨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的巨大,竟能让人如此地迷失本性吗?

    记忆中的师父温和善良,和蔼可亲,从来不会现在这样,如此地面目狰狞。

    是一直修炼和施展“惑魂术”这种妖邪武技走火入魔了吗?

    一切的美好,似乎都已经在被摧毁。

    “师父······”

    痴子喃喃地呼唤,几近于呜咽,“师父!求你了······求你不要伤害到无双!”

    “你很爱这个女人是吗?”

    龙九天愈发地狂傲了。

    他正掌握着主宰他人命运的王牌。

    “你想救这个女人吗?”

    他颐指气使地咆哮着。

    “想!”

    痴子的心在流着血。

    “很好!”

    龙九天凌厉的眼神掠过了一丝凶狠的寒光,惑魂术也已施展到了极致,“我要你去摧毁莲池宫!”

    “只要你摧毁了莲池宫,我就放了你的女人!”

    他心里隐隐地闪过了一丝不屑。

    这逆徒,不过是个色中恶鬼罢了。不能领悟色即是空的道理,沉溺于情欲的桎梏,受制于人,终究是一个棋子罢了。

    汹涌奔腾、潮水一般汹涌而至的惑魂术真气,就像遭遇到了厚重的钢板阻滞一般,无法影响痴子的神智分毫。

    令铁云悲伤的,只是师父威胁的话语,一如利刃,不断地在扎刺着这年少书生的赤子之心。

    泪眼已经模糊,视物已经昏花,神智都已经混乱了。

    他甚至已经不太能听清师父的话语了。

    “师父······”他呜咽着,“求你放过无双!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师父······”

    他重重地磕头!

    额头重重地叩击在冰冷坚硬的大青岩石地面上。

    一记,两记,三记······

    不知道磕了多少回。

    咚咚的声音响彻了空旷的洞府。

    受伤的、破损的额头涌出殷红的热血,不断地渗透进了岩石地面上。

    龙行九天的脸色却是愈发地狰狞、难看。

    痴子俯首听从,态度是令他非常欣慰的。

    当然,他也不敢真的对秦无双下毒手。

    毕竟,痴子表现出来的痴迷与执着,也令他感到一种对于潜在的报复的恐惧。

    铁云之前将他身形震飞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毋庸置疑是一种无比可怕的实力。

    这种实力是他完全无法抵挡的。如果反过来报复、施加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将自己挫骨扬灰。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很不安全的。

    释放出去的“惑魂术”似乎已被暗中回敬了回来,似乎又要开始反噬了。

    一种异样的情绪瞬间涌入了龙行九天的胸中,令他目眦欲裂。

    哪怕是摧毁了敌人,但自己如果受到了伤害,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可以接受的。

    他要保全自己,就要铲除潜在的隐患。

    他已经隐隐起了杀心了。

    “你说你愿意做牛做马,但却没有说要去毁灭莲池宫!可见在你心中,你是不会真的出力的!”

    “既然你是这样毫无用处的人,那么,留着你又有何用?”

    龙九天的声音如霹雳一般传来,“你自尽吧!”

    “你自尽吧!”——这冰冷的声音震荡了痴子的耳膜,震颤了痴子的灵魂!

    师父这是要让自己自杀赴死的意思啊!

    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是要在这一瞬崩溃了。

    足下的岩石地面似乎在下陷,灵魂世界的支柱似乎在崩塌······

    这是悲剧!一出人间悲剧!

    美好的事物正在毁灭,即是悲剧!

    雷声隆隆,闪电阵阵!倾盆而下的山雨,仍在疯狂地倾泻着,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痴子从青石地面微微地抬起了头来,额角滚涌的热血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他凝望着自己敬爱的师父,喃喃的道,“好的,师父!我自尽就是了。”

    他的目光显得空洞而寒凉。

    “······”

    龙九天冷哼了一声,嘴角有些轻微的抽动。

    “不,云郎,不······”

    绝色无双已是芳心欲碎,晶莹的热泪悄悄地滚涌而下。

    虽然被强力扼制着咽喉,她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此生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让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一直炙热喜爱着自己的人,其实也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痴子只是深情地看着她,失血过多已经很是苍白的嘴角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对她的安慰,又像是对这心中的佳人,最后的告别。

    他望着龙九天,这对于他而言,恩比天高的师父,“师父,祈求您,在我死亡之后,请您一定要放过无双,给她一条生路。”

    他就这样凝望着师父,等待着师父的应允、承诺。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深深地相信着自己的恩师。

    龙九天目光闪动,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寒芒。

    他内心是不愿意答应的。但如果不答应的话,又有些骑虎难下。

    唯有使用缓兵之计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好!”

    “谢谢师父!”

    得到了恩师放过佳人无双的承诺,痴子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毕竟读过圣贤诗书,知道古有割肉、剔骨以还亲的典故,那我今日就效法好了。

    痴子这样想着,仰望着尊敬的恩师,说道,“师父,宽恕徒儿再不能承欢于膝下。往后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凉了记得要多添衣······”

    他是发自内心深处地感恩自己的师父,之后将准备赴死。

    龙九天再度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痴子又望着美丽多情的绝色无双,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情意。

    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牵挂,是照耀着他、让他寒凉的生命感受到温暖的心中的佳人!可是今天,就要永别了!

    永别了!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世界!

    永别了!心中永恒的佳人!

    痴子无限温情地凝望着这心中的佳人,喃喃地道,“无双!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你一定要长命、健康!”

    即使是在生命的尽头,这痴子还在拼命地关爱着她、祝福着她!

    这是怎样地一种挚爱!

    绝色无双的晶莹的珠泪再也止不住地、无声地再度滚涌了下来······

    “云郎······”

    她声音哽咽着,颤抖着·······

    她体内的真气已经在翻腾、汹涌,不断冲刺被龙九天突袭禁锢的几处穴道。

    她在努力地暗自地挣扎着······凝望着这即将永远离她而去的痴子······

    铁云举起了手掌,蕴聚了雄浑的真力,就要迅猛地轰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这将会是势大力沉的一击,足于将厚重的大青岩石轰击地粉碎······

    这是生命垂危,到达了最后的时刻——

    “云郎!”

    绝色无双唤道,“你不想再见到你的父亲了吗?”

    父亲!

    痴子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眼神闪过了一丝迷茫。汇聚着强盛真力的手掌也不由地为之一滞、为之停留。

    龙九天的嘴角略微地抽动了一下,神情依然是那样地狰狞。

    “你父亲幽王,正在幽王宫等着你去见他······难道你不要去见了吗?”

    绝色无双美眸含泪,有些哽咽地言道。

    她的话显然触动到了痴子的灵魂。

    是啊!其实他真的不想去见见幽王,去见见这据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去弄清身世的真相吗?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无法分割、血浓于水的亲情。

    痴子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生命是不圆满的,是会有遗憾的。

    永别了。

    他掌上的真气依然在不可遏制地汇聚着。

    “你说什么?”

    可是绝色无双的话却让龙九天的心里仿佛是被雷电轰击了一下,身形都为之震颤。

    “你说这逆徒的父亲是幽王?”

    他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是的!他就是当今幽王的儿子!”

    绝色无双的声音有着一种令人不可置疑的信任感。

    毕竟,她阐述的是一个事实。

    幽王的儿子!

    那就是幽王宫的少宫主!

    龙九天在幽王宫的地位,也不过是中层管理而已。自己竟然挟持少主未来的夫人、逼迫少主自尽,那不是以下犯上吗?

    须知,幽王宫的等级是非常森严的,宫内的法规是异常严厉的。

    如果绝色无双所言完全属实,那么,只怕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幽王宫而言,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死一万次也不足于赎罪吧!

    龙九天细思极恐,冷汗淋漓而下,瞬间染湿了后背的衣衫。

    “云郎······少宫主,如果遇害了,你不只会受到我们莲池宫的追杀,幽王宫也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绝色无双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加重了“少宫主”三字的字音。

    这个称谓也许会带来一些幸运的转机。

    这句话显然真是击中了龙九天内心之中最大的要害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受到幽王宫严惩的悲惨下场······

    可以想象,那会是此生最大的噩梦、那会是后悔来人世一趟······

    无比的恐惧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使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住口!住口!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逆徒的父亲不就是铁鹏么?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幽王的儿子?”

    他虽然这样声色俱厉地咆哮,但扼住绝色无双咽喉的、颤抖的手掌却不由地有些松开了。

    “少宫主手上的宝剑就是最好的证据!”

    绝色无双福至心灵地言道。

    宝剑!

    龙九天浑浊的目光这才注意到痴子斜背在背上的、沉重的大宝剑。

    这把剑怎么那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

    是兵宫么?

    一种熟悉的感觉瞬息袭上了心头。

    “逆徒!你把你的剑给我看一下。”

    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一些逆转。

    铁云稍感愕然,默默地把背上的大宝剑取下,就要递给师父——

    只是他手掌内蕴聚的真气并未完全撤去,玄镔神剑竟然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呛”的一声龙吟,弹射出一寸剑身,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寒剑出鞘,偌大的洞府,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已被冻结、凝固,令人仿佛瞬间置身于数九隆冬、冰天雪地的世界。

    传闻玄镔神剑,奇寒无比,常人勿近,非有特殊血脉者不能使用,果然传言非虚。

    面对这深寒无比的大宝剑,龙九天已经失去了接剑的冲动与勇气了······

    身处幽王宫的管理中层,在宝剑出鞘的情形下,他是能够辨认出这柄宝剑的。他也深知,这柄宝剑所代表的权势、地位与含义。

    居然能够佩戴和使用深藏于兵宫之中的绝世神兵、幽王神剑!

    这绝非寻常武道修士所能企及!

    非幽王宫顶层血脉传承是不可能做到的!

    看来,这逆徒是幽王宫少宫主的身份是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办?

    龙九天感觉到重大的、无形的压力仿佛从天而降,把他整个身心都笼罩住了——

    他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思绪变幻万端,却是低声的道,“你们不要再唬我了······我是不会再相信的······”

    但他的手却很是实诚地、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秦无双。

    秦无双刚好已经用功力真气冲开了体内所有被禁锢的穴道,身躯一转,如春风拂面一般来到了痴子的身边,紧紧握住了痴子的双手。

    暗香拂来,双手被温暖柔嫩的芊芊玉手握着,电流般强劲的情感激流涌入心中,体内的真气也仿佛被触动了开关一般,自主地汹涌奔行、不断地运转、生长壮大······

    痴子几疑如坠梦境一般!

    幸福来得太突然!

    这一刻真的美好如梦幻啊!

    但愿沉醉于此,亿万斯年,沉醉不要醒。

    “云郎!”

    绝色无双喃喃言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这样傻了,千万要保重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吗?”

    佳人的话语,是这般的美好,就如“春风又绿江南岸”一般,抚平着痴子内心的伤痕,唤醒着生命蓬勃生长的无限的希望。

    “好的!我答应你!”

    痴子喃喃地、真诚地道。

    上一刻,还几乎是天人永隔,这一刻,却竟然是温馨相聚!

    或许,没有比这一种感觉更令人震撼。

    毕竟,生命是最可宝贵、最值得珍惜的!

    龙行九天望着这对“死了都要爱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无力。

    铁云的身份已经是他最大的忌惮、乃至敬畏了。

    他虽然是痴子的师父,但同时也是少主的下属。

    在幽王宫,乃至是在世俗上的任何门派,“少主”的地位都明显凌驾于“师父”的称谓之上。

    “少主”是“君”,“师父”是“臣”。

    那是“君”与“臣”的区别。

    龙九天向来忠诚于幽王宫,效忠幽王,从来不敢有任何不敬、乃至背叛的念头。

    以至于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面对这贵为少主的所谓逆徒。

    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过是铁鹏的儿子罢了······但这一切,真的不会是真的吗······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意志几近崩溃,“惑魂术”的威力也就在这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了。

    他定了定神,摆了摆手,语气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苍老与无奈,“逆徒,你不用死了······”

    “师父······”

    痴子凝望着龙九天,颤声唤道。

    师父已经放过他、原谅他了!

    记忆中温良和善的师父仿佛又在这一瞬间回来了。

    “感谢师父!谢谢师父不杀之恩!”

    他俯身下跪,朝着师父恭敬地叩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不管怎样,他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恩师,执弟子之礼。

    他就这样真诚地叩头,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有去在意,他的身份其实更是高贵。

    他就是这样一个天性淳朴的人,美好的情怀闪烁着黄金般贵重的光辉!

    龙九天神情已经缓和,显然已经没有了要他自尽的戾气与意思。

    “你们走吧!”

    他很是落寞地言道。

    有那么短短的一刻,他身上的暴戾之气消散了不少,反而流露出了一丝无言的疲倦、一些垂垂老矣的感觉。

    或许,他真的是有些儿累了。

    “······”

    绝色无双轻轻扶起了痴子。

    两人一时还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你们到底走不走?”

    龙九天厉声呵斥。

    “······”

    痴子与绝色无双默默相视,默然无语。

    适才的绝处逢生,生存的、自然而然的喜悦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彼此的心头。

    龙九天的情绪却是异常地波动。

    或许是仇恨久久压在心头,却是无法发泄,或许是对于现状的失望和对于未来的恐惧,亦或是“惑魂术”虽已经消逝、还有点滴的余波最后地反噬,他又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你们到底走不走?”

    他怒吼着,声音里灌注了雄浑的真气,竟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竟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又再度使用了和“虎啸山林”异曲同工的“惑魂术”!

    巨大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偌大的洞府,传遍了深邃的悬崖、辽远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