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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芒种(15)

    “你若是舍不得,便交给我吧。”苏暮雨对谢在野说道。

    谢在野笑了笑,耸了耸肩:“我自十六岁时便被派来守楼,在这万卷楼中待的时间比在家族中还要多,对这里已然有了一些感情,让我亲手毁掉它,还是有些不忍心啊。”

    “也是。”苏暮雨将旁边的火把一个个推落在地,随后和谢在野一起走出了顶层。但等两个人回到下一层的时候,苏暮雨忽然又转过了身。

    “怎么?”谢在野问道。

    “落了一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苏暮雨又转头回到二楼。

    谢在野看着苏暮雨的背影,陷入了内心的挣扎。此刻的苏暮雨已经受了重伤,谢在野观察了他许久,确认他此刻是强撑着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他的手微微颤抖,他很想拿起那长弓,对着苏暮雨的背后射出一箭,改变今晚这场争斗的结局。这也是三老让他留下,真正交代给他的任务。

    他们三家在天启城中待了数代,一直依托于影宗,这样的关系岂是苏暮雨几句话就能够改变的,方才三老的妥协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罢了,如今若是能反败为胜,那么……

    谢在野右手握着长弓,左手已经犹豫着要去寻那羽箭,他双手的颤抖也逐渐蔓延到了全身。赢了,便能改变这一切。输了,那么他便必死无疑,暗河对三家的寻仇也会不死不休。这样的抉择确实很难。

    但一直到苏暮雨的身影消失在了顶层口的时候,谢在野也没能真的拔出一根羽箭,他舒了一口气,浑身的气力一下子都卸了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一阵后怕,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暮雨从顶层走回到了他的身旁,此刻的顶层已经彻底地烧了起来,火焰的灼热感让谢在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问道:“你……你去上去寻了什么?”

    “这便不方便告诉你了。”苏暮雨伸手道,“借你长弓一用。”

    谢在野吓了一跳:“你……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亲手毁掉这座楼吗,借你长弓,帮我节省一些时间。”苏暮雨回道。

    “哦。哦。”谢在野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还是将手中的长弓,以及腰间的箭筒全都递给了苏暮雨。

    苏暮雨接过了长弓和箭筒,随即学着谢在野方才点燃顶层火把的样子折断了一根羽箭的箭首,在旁边的火把上点燃之后,引弓将其射了出去。长箭带出一阵旋风,从谢在野的面前划过,谢在野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你也会箭法?”

    “学过。”苏暮雨用射出一根羽箭,很快就将这一层也都点燃了,“你有什么想要留下的东西吗?”

    “我?”谢在野惑道,“苏家主何意?”

    “比如这里藏着你仇家的情报,或者是你爱的人的所有信息,你平常因为影宗的规矩不能随意翻阅一页,但是今日你可以将他们都带走。我不会管。”苏暮雨又拉起了一根羽箭。

    谢在野笑了一下,挠了挠头:“我十六岁就来这里守楼了,哪有什么仇家啊。至于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

    “那便不用告诉我了。这是你的弱点啊。以后若你我再次为敌,那便是你的顾忌。”苏暮雨打断了谢在野的话。

    谢在野立刻醒悟过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自小被家族看重,十六岁就让他来做这守楼首领,虽然练得了一身武艺,但在一些阴谋诡谲上却远远比不上别人,更不用说曾是暗河之傀的苏暮雨了。他此刻甚至有些怀疑,方才苏暮雨背后的破绽是他故意露出来的,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那就继续吧。”苏暮雨手持弓箭,继续下楼。

    雁归台上。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萧楚河忽然瞪大了眼睛,他转头惊喜地说道:“师父,那边,真的燃起了一把火!”

    “是啊。这把火终于还是燃起来了。”姬若风也站起身来,摸着腰间的长棍,“我等这一把火也等了好久了。”

    “那个方向是……”萧楚河想了半天,“国丈府?老七他外公的府邸?师父,你和那老头有仇啊。”

    “那个老头没有资格和我结仇,他不过是继承了祖上的荣荫罢了。”姬若风拍了拍萧楚河的肩膀,“走吧。我们下去吧。”

    “去国丈府看看?”萧楚河有些兴奋。

    “想看热闹?”姬若风敲了一下萧楚河的脑门。

    “有热闹当然要看,有人夜烧国丈府,这是多大的热闹啊!”萧楚河回道。

    “看不得。你也知道那是宣妃父亲的宅邸,想想自己的身份,能够在今夜出现在那里吗?”姬若风无奈地说道。

    “好吧好吧。”萧楚河挠了挠头,“我也就是说说。”

    国丈府外。

    白鹤淮看着那燃起的高楼,舒了口气:“他做到了。”

    慕雨墨笑道:“我都说了,暮雨和昌河联手,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有人来了。”白鹤淮微微皱眉,一辆马车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停在了国丈府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只见他穿着一身紫衣蟒袍,看起来颇有几分贵气,面容看起来带着几分阴柔之气,但同时也夹杂着一点狠厉,他微微侧首,躲在暗处的白鹤淮整个后背都冒出一阵冷汗。按说她的位置是不可能被看到的,但她分明感觉到那个男人在看自己。但男子很快就转过了头,随后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了进来,跟着男子走进了国丈府。

    白鹤淮转过头,想要询问慕雨墨,却发现慕雨墨整张脸都变得煞白,双手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她急忙一把握住慕雨墨冰凉的手:“怎么了?”

    慕雨墨嘴唇微微颤抖:“方才那个人,太可怕了。”

    “他对你出手了?”白鹤淮问道。

    慕雨墨摇了摇头:“我想放出追魂蛛去探一探他的底细,但是……”慕雨墨长袖一挥,一地蜘蛛的尸体展露在了她们的面前。

    “我的蜘蛛,在方才那一刻,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