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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九狐之尾(一)

    未几,帝都坊间便流传出这样一句童谣:“博得美人笑,烽火戏诸侯,狐魅出帝都,一笑倾人国。”

    一时间,帝都妖气冲天。

    帝都有一姓张的书生,年方二十,生得风流倜傥,写得一手好字,文采出众。

    可悲可叹的是,他生在寻常百姓家,人不风流枉少年,却也喜好风雅之事。

    自从听闻嫦娥仙姑偷下月宫来到凡间与人寻欢,他的心便痒痒的。

    自古以来,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

    古语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饱读圣人书的张生亦不能免俗。

    只怪他囊中羞涩,帝都米贵,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糊口,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供其挥霍。

    诸多时日,他只能在仙姑坊外徘徊游荡,空恋佳人,只想一睹芳颜,以解那相思之苦。

    就这样,他抓心挠肺地熬过了一个月。

    初秋的帝都,热浪滚滚,张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臆想中与仙姑欢好的画面,浑身上下燥热无比。

    “不睡了!”

    子时过后,他带着睡意未去的书童来到仙姑坊,寻觅是否有与仙女一亲芳泽的机会。

    子时的街上,空无一人,人们早已搂着自家的婆姨进入梦乡。

    仙姑坊里的仙姑们也都和客人几番云雨之后,熄灯入睡了。

    此刻的张生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仙姑坊四周来回游荡,琢磨着有没有机会。

    他一推旁边的小门,吱嘎一声,

    “小门竟然没关!”这是张生的第一个预感。

    这扇小门平时是走下人和往仙姑坊送食材之门,张生曾经试过无数次,每次都让他失望至极,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不想自己的一片赤诚感动了天地,天赐良机,干活的下人竟然忘了锁门!

    张生和书童悄悄地进入后院,轻轻地关上了门。

    仙姑坊是一座三层高的木制楼房,张生借着书童的肩膀,蹑手蹑脚地登上二楼。

    在一扇贴着窗花的窗户旁,他用手指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

    此时,张生的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熬心熬肺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他在心里暗暗念叨着:“有缘千里来相会,仙姑妹妹,我来了。”

    他屏住呼吸,用手按住狂跳欲出的小心脏,轻声说道:“神仙妹妹,我来了。”

    然后,他把脸紧贴在窗户纸上,用一只眼睛借着屋里的烛光向里看去。

    “我的妈呀!”他差点叫出声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在一个时辰之前,此间屋里的床榻之上发生了一场激战。

    来者是一位武举,他高大威猛,出手阔绰,家里有的是金银。此人喜好女色,功夫更是一流。

    然而,假扮嫦娥的千年狐魅此时正和一位帝都世袭王爷的世子在床上云雨,分身乏术。

    一番云雨过后,二人心满意足地睡死过去。

    小狐魅天未亮就口渴难耐地醒来,却发现自己露出了本来面目,用法力藏起来的九条尾巴也暴露了出来,铺满了整张床。

    武举被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张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两腿像筛糠一样哆嗦,迈不开步。

    在书童的搀扶下,他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家,紧紧关上所有的门窗,上闩上锁,怀里抱着一把破宝剑,给自己壮胆。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哪里是嫦娥仙姑,分明是妖魔鬼怪假扮的,专食人的心肝,采集人的精血,

    这里绝非久留之地,看来这里也并非安全之地,万一天一亮那九尾狐看出端倪,这鬼怪能变化出人形,定然法力高强,看出夜里有人偷窥,必然杀人灭口,

    张生一想到自己尚未娶妻生子,人生的大好时光还未开始就要凋零,而且会死得极惨,被狐狸精吸干精髓,变成一个僵尸,先前的贼胆早已不知去向,

    当即简单收拾下衣物,带领书童,乘城门开放,第一时间出城,跑到城外亲戚家避祸。

    狐者九尾者,犹如媚仙,玉骨冰肌,肤如凝脂,最为高贵,狡黠多疑,法力最强,魅者赤目,美面俊目,神采依然,蛊惑人心,难以自拔,

    狐女魅男生下的妖种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道行高法力强,蛊惑人心更于无形。

    那小狐魅醒来一看自己九条尾巴不知何时露了出来,还好客人昨晚大战三百回合后,早已累得犹如一滩烂泥,不到日上三竿恐怕是醒不来。

    那名叫红袖的小狐魅赶紧念口诀把九尾重新藏好,仔细把屋内四周检查一遍,狐魅者心思缜密多疑狡诈,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预感到危险临近,

    这才发现后面一扇窗户上有一个小洞,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穿好衣裳,来到后面楼下,人都没有醒来,恰好有一把折扇落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昨夜被人偷窥了……

    红袖登时被吓得冷汗淋漓,战战兢兢地回想昨晚在床笫间的一幕幕,她对花酒情有独钟,每次都贪杯无度,沉醉于美酒之中,欲仙欲死,数次昏死过去。

    因喝了无数花酒,忘了法术,才露出原形,事情败露,不敢有丝毫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只听“啪啪”两声,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红袖的脸上,

    “该死的畜生,我平时是怎么告诫你们的?怎么疯怎么耍我都不管,但决不能得意忘形,暴露咱们的真面目!

    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你们打得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都记住了吗?”千年狐魅怒不可遏地吼道。

    那名叫红袖的,还有其他小狐魅都跪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连连叩头:“是是,仙姑娘娘息怒,小的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回禀嫦娥娘娘,这是今早在后院我住的窗户下面捡到的折扇,肯定是有人偷窥,还望娘娘早做打算。”红袖跪地哀求道。

    千年狐魅说完,从身上拔下一根九尾狐毛,递到红袖手中,瞬间幻化成一只乌鸦。

    只见那只乌鸦在红袖手掌上扑腾了几下翅膀,“这是追踪神鸦,把捡到的折扇给它看一下。”千年狐魅吩咐道。

    红袖连忙将手中的折扇递到神鸦面前,那只神鸦似乎知道该怎么做,歪着头,用尖喙在折扇上啄了几下,黑色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发出几声怪叫,仿佛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紧接着,它扑扇了几下翅膀,展翅飞出窗户,向外面飞去。

    “你快快跟着神鸟去寻那人,我派人随后就到。”那千年狐魅说道。

    “遵命。娘娘。”红袖答道,说罢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位带着斗笠面纱的女侠,手拿一柄宝剑,

    如同一道闪电,紧跟着神鸦指示的方向,跳上一匹快马,抖动缰绳,飞奔而出。

    那千年狐魅把一切交代完毕后,思考一会,觉得还有不妥,一个人独自身着一件带帽兜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如同幽灵一般,

    来到院子最后一排屋子里,出现两个仆人打扮人转动墙上机关,这二人是千年狐魅心腹,是修炼数百年的看门狗,忠心耿耿,幻化装成仆人日夜守卫在这里。

    一堵墙慢慢移开,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甬道,两侧墙壁上点着长明灯,如同点点繁星,看门狗又转动里面的机关,墙壁缓缓关上。

    走过一条几十米长甬道,地底下宽敞无比,数十个房间全部用石头和方木砌成,坚固无比,隔音保暖,里面厨房、饭厅、仓库、兵器库、练功场地、储物库等一应俱全,

    还有二三十个可供居住的房间,里面住满了神秘人,没人说话,所有人的脸上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沉默,煞气隐隐,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

    原来这群人就是金乌帮主的秘密武器,杀手团的秘密据点。

    原来这里是杀手团的大本营,金乌帮十个杀手组全部隐藏在这里,没有人能想得到在帝都闹市底下隐藏着这么一支战力强悍的团队,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行迹诡秘,手段狠辣,看来金乌帮主不愧老谋深算,在帝都心脏预埋下这支奇兵,真有这么一天全员出动雷霆一击也能把帝都置于腥风血雨之中。

    两院相距不过一墙,东院是仙姑坊,西院是德清药材行。

    “砰砰砰”,门环被扣动,一位守护者从屋里走出,

    “去见你们主事的。”他沉默不语,静静地将来人带到一间大屋子里。房间里昏暗无光,犹如黑夜笼罩,一个老者躺在床上,带路人轻轻地把门关上。

    千年狐魅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金牌,说道:“裕王口谕,”床上之人缓缓睁开双眼,开口道:“发生什么大事了,竟劳烦仙姑坊当家的亲自来我这里。”

    “裕王对阁下在帝都所做的一切甚感欣慰,这段时间里秘密完成多次暗杀任务,给对手以沉重打击。”

    “就这些吗?”老者坐起身来问道。

    “昨晚有一人可能偷窥到我们仙姑坊的秘密,希望阁下以最快速度将隐患消除,以确保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千年狐魅神色严肃地说道:“这只神鸦会为你的人指明方向”,说罢张开手掌,如变魔术般幻化成一只乌鸦,递到老者手中,

    “我那边还有要事处理,一切就拜托了。”说完转身原路返回。

    这里的确是金乌帮主杀手团的秘密藏身之地,是金乌帮主最隐秘的堡垒,经营多年,上面开的一间口碑不错的药材铺做掩护,隔壁的仙姑坊接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看似毫不相干,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来仙姑坊的人不乏达官显贵,他们在寻欢作乐之时,往往经不住床榻之上的枕头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该说的不该说的,为了博得佳人一笑,有意无意就会说漏嘴。

    在床上翻云覆雨之时,无意间透露的秘密,其中有许多都是朝堂上的重要信息,第一时间送到隔壁杀手团手中。

    杀手团根据得到的信息,第一时间制定计划,实施暗杀,被暗杀者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些人都是帝都内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的张生如惊弓之鸟,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帝都东城门。

    走在大路上,张生边走边后怕,本想捉只狐狸,没想到惹了一身骚,搞不好连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快点走!”张生催促道。

    “公子,咱们一早就水米未沾,我现在又渴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不走了,你杀了我吧!”书童一脸的无助。

    听书童这么一嚷嚷,张生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这些日子,张生整天沉浸在男欢女爱的美梦中,没有吃好也没有喝好,又经过昨夜这么一折腾,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直冒金星。

    由于逃命出来得太急,干粮和水都没有带,没办法,只能到前面寻个人家,讨些水和吃食。

    二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又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

    半路上一辆宝马香车迎面往帝都方向驶来,正好来个对头碰,也是二人饿得头晕眼花,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如喝醉酒一般。

    马车跑得不紧不慢,张生饿得满眼冒金星,脑子里全是吃的什么糖醋排骨、酱肘子、馒头、烙饼等等,哪还看得见有车来呀。

    不想跌跌撞撞碰到马前,车把式紧急扯住丝缰,马匹大惊,扬起四蹄,稀溜溜一阵嘶鸣,马车里的人被突如其来变故弄得十分狼狈。

    说来也巧,车里的三人正是柳骄烟、芸儿燕儿主仆三人,和白飞雪一别数月,走时春色烂漫,

    此刻已然秋风萧瑟,聚少离多,别时容易见时难,思念是一种病,不禁黯然神伤。

    “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惊了本小姐的座驾。”

    柳骄烟思念怨气不得而出,正好有个不知死活的偏往枪口上撞。

    所有怨气全发泄出来,一撩车帘,钻了出来,厉声喝道:“那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惊了本小姐的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