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迈入熟悉的街道，法兰有些愣神。
与其他格局上都有变化的城区相比，东城区似乎一点没变，那一砖一瓦，胡同巷子都分毫不差。
若是在其他城区看到熟悉的景色，他还不至于有这种恍惚的感觉——在二十六年前被掩盖的那场仪式之后，东城区经历了一次毁灭与重建。
而眼下的东城区与重建之后的模样分毫不差。
“瓦格叔，东城区之前有重建过吗？”
法兰开口问道，他不清楚问题到底是出在二十六年前，还是二十六年之后。
“嗯？没有啊。”
瓦格斯愣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一路上瓦格斯已经习惯法兰的这些奇怪问题了。
嘶……
在瓦格斯的身后，法兰的表情有些凝重。
无法解释的异常越来越多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与科琳娜之前的一些推论有着根本性的谬误或者缺陷——东城区可能并不只有隐藏了一个历史回响那么简单。
“我们到了。”
转过几个熟悉的拐角，在瓦格斯的带领下，法兰又来到了铁匠铺这边。
“我先进去做饭，法兰老弟，你先在外面坐着等一会儿。”
瓦格斯掀开挂着“今天歇业”的店门，从陈列着各种矿石的店铺中穿过，拉开里面的一扇房门，露出其中整齐堆放着的各种杂物。
从杂物中露出的一条走道中穿过，瓦格斯来到了房间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老旧的木门。
“那是……”
法兰不会忘记，那里就是他们在铁匠铺内，听到那段不断循环声音的地方。
瓦格斯的身影消失在法兰的视野中，后者赶忙跟了上去。
法兰站在那扇木门前方，那段血肉的敲击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他摇了摇头，将杂念都甩出去，把手放在木门上，迟疑片刻之后，用力一推——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肉畸变体藏在后面，出现在法兰眼前的，是一处略显狭小，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
进门的地方铺着一张毛绒地毯，在左手边是一个没有点燃的红砖壁炉，墙上挂着些刀剑当作装饰，大概是瓦格斯自己铸造的。
缝缝补补的沙发靠在墙边，中间摆放着一个木制的桌子，上面用纱网盖着一些面包糕点，那应该就是平日里吃饭的餐桌。
客厅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那大概就是卧室了。
一丝香味从右手边飘了过来。法兰朝那边看去，那里有一间小小的厨房，眼见瓦格斯正穿着常见的围裙，在向灶台上的铁锅中加入某些蔬菜，似乎在做炖菜。
油水混合的噼啪声在耳边传来，另一边灶台的锅中正煎着几块肉排，放在上面黄油也在慢慢融化。
瓦格斯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回头看过来。
“呃，抱歉……外面的太阳太大了，所以我进来看看。”
被发现之后，法兰也是一脸尴尬，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撒了个小谎。
“哎，瞧我这脑袋……进来坐进来坐。”
瓦格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带法兰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继续回去准备今天的午餐。
说实话，法兰很难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铁匠汉子，竟然是一个这样顾家的好男人形象。
不过，在二十六年之后，他从未见过瓦格斯进入过那扇老旧的木门，原本摆放整齐的杂物室，也变得混乱不堪，挡住了中间的过道，也掩藏了这个小家的入口。
就像是在二十六年之后，他从未得知瓦格斯还有一位妻子这件事情。
“我回来了……”
清冷的声音在门口传来，随着木门传来嘎吱的声响，一个身穿盔甲的高挑女人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法兰，两个人都愣住了。
“老公……今天有客人？”
闻言，瓦格斯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回答：“是路上碰到的一个小兄弟，他在城里迷路了，不过似乎认识我，所以我就叫他来一起吃个饭。”
“我叫法兰，是一位骑士。”
法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对方行了一个骑士礼。
“你好，我叫罗蕾塔，是瓦格斯的妻子。”
罗蕾塔点头致意，迈着步子走进了卧室中。
“那个，法兰兄弟，别介意啊，罗蕾塔她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都一把年纪了，心里还流着年轻人的热血，总想着惩奸除恶，天天在外面跑城里的委托任务。”
瓦格斯嘿嘿一笑，还以为法兰在介意罗蕾塔的语气。
“没事没事，我有个朋友也是这种性格。”
法兰摆了摆手，他在意的可不是这种地方——罗蕾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不光是性格，还有相似的轮廓，就好像……那位城卫队的前队长一样。
“先不说了，吃饭吃饭。”
瓦格斯将灶台上煎好的肉排盛在餐盘里，端到桌上，法兰也跟在他的后面，帮他把煮好的炖菜一齐端上。
罗蕾塔推开卧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与城中其他妇女们相差不大的日常服装，原本扎上的头发披散开来，将其身上那种飒爽的英气稍稍遮盖几分。
“老婆，城主说的那什么讨伐……”
瓦格斯给她盛了一碗热的炖菜，笑呵呵地问道。
“城中已经被【生命熔炉】渗透了，为了城市的安全，我有必要去参加。”
罗蕾塔吹了吹手中热气腾腾的炖菜，清澈的碗里倒映出她坚定的目光。
“可是你的身体……”
看来瓦格斯想要拒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在一边的法兰只是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炖菜，顺便沾点面包吃——他可不擅长参与别人家的内部话题。
“而且，维罗大人说只要参与讨伐的就会有10000金的奖赏，你每天打铁这么辛苦，还要照顾我这个成天往外边跑的妻子，钱也大多都花在我的装备上了……”
罗蕾塔的话语缓和起来，原本清冷的眉间也软了下来，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老婆……”
瓦格斯把头扭了过去，法兰能看到对方红透了的耳根——看来一个老男人也禁不住妻子在外人面前这样夸自己啊。
唉，好肉麻一对公婆。
法兰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始猛猛干饭，不过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相反，法兰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烟火气了。
“但是，你的身体，还有你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
瓦格斯思索片刻，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听到这样的话，罗蕾塔的眼神也不免变得无比温柔。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胀的肚子，满脸幸福的笑意。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我才想在他/她出生之前，让这些寄居在维尔城的恶瘤给铲除。”
“咳，咳……”
一旁响起短促的咳嗽声，法兰被才喝下去的炖菜给呛到了。
他对瓦格斯关心的目光回以一个微笑，心中却不免又泛起一阵嘀咕。
在二十六年前，瓦格斯还曾拥有过一个未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