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兰蒂斯……”
在速读魔法的加持之下，科琳娜很快地就看完了这厚厚的一本日记，她的目光停留在封底的那一行姓名之上，口中喃喃自语。
字迹写满了所有的纸张，从最初青涩的笔触，逐渐过渡到一位离家的战士，再到之后虚浮颤抖的笔画，那是一位老人用余生留下的短暂故事。
而最后一段文字有着明显的不同，它的笔锋依旧锐利，措辞依旧明晰，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在老人的最后时刻，由维罗所代笔写下的“结局”。
“老师……”
阿拉尔的呼喊声将科琳娜从思考中拉了出来，其他三人正站在门口，有些担心地看向这边。
“您已经在那里站了一分多钟了，是有发现什么吗？”
“……嗯。”
科琳娜默默地把那本日记收进了自己的魔法背包中，缓缓点头，然后向几人的方向走去。
“遗落的魔法藏书？”
罗兰看到了科琳娜的动作，下意识问道。
“不，只是一本守门人的日记……但在字里行间，我看到了一些被历史掩盖的真相。”
科琳娜开口解释道，然后将目光看向瑟莉亚，神情复杂。
“一些关于大蛇阿克塞尔，以及……关于你‘母亲’的一些真相。”
……
“嘎吱——轰——”
木板发出刺耳的弯折声，然后被后面出现的一行人轰然推倒。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早就已经废弃的酒馆后面，藏着维尔城最重要的地方。”
已上梢头的月亮洒下微弱的华光，照在从一阵尘土之中现身的罗兰脸上。
“咳，咳咳——别堵在这里，快让我们出去。”
科琳娜很嫌弃地在后面推了推罗兰，后者也很识相地向前一步。
“科琳娜大人，您刚才讲的……”
瑟莉亚还是有些在意，毕竟科琳娜才起了个话头，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给打断，几人立马从已经废弃的木门之后钻了出来，而刚才所在的那间小屋也彻底倒塌。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事不宜迟，在赶到东城区之前，我们边走边说。”
科琳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能明显感觉到有种异质的力量在从另一个时空中涌现，其中还交杂着一些令人厌恶的气息。
“作为那次开拓的唯二幸存者，守门人记录下了大蛇最后的死亡画面。”
科琳娜简单地向其他人描述了那段文字，尽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信息，但罗兰却是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没有世人推测中的神秘强者，维罗也没有得到神明的加持，杀死阿克塞尔的……是它自己？”
自身体之中贯穿而出的“纯白利刃”并非他物，正是几人之前曾在护城河中看到的，刺透鳞片的森然白骨。
再加之阿克塞尔监狱中那横贯血肉的畸形膨胀椎骨，不难得出这个答案。
“没错，恐怕也正是那个时候，【生命熔炉】盯上了动摇的维罗，将‘神血’交付于他。”
“为了胜利，维罗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也最为残酷的办法——活饲。”
“随着荣耀先锋被尽数吞噬，‘神血’也在大蛇的体内堆积，最终异化了它所有的骨骼，从而就此殒命。”
“真是……不可理喻。”
阿拉尔倒吸一口凉气，就算是他能想到的那些最恐怖的民俗故事，也远没有这个 真相来得骇人，罗兰也紧紧皱着眉头，唯有沉默。
“科琳娜大人，这和我的母亲……”
瑟莉亚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根本不敢确信，只好抱着一种近乎祈祷的态度等待科琳娜的下一句话。
“或许是为了鼓舞人心，或许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神血的力量……’”
“瑞娜尔·兰蒂斯，她和她与维罗生下的女儿，也同样死在了那场活饲之中。”
科琳娜的话语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瑟莉亚的脑海之中，让她有些恍惚。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养母，一直卧病在床的瑞娜尔也从未与她有过任何接触，但维持了二十六年的情感纽带，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如果真如对方所言，那现在的“瑞娜尔”，维罗依旧疼爱的那个“瑞娜尔”，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纯粹的猜测，毕竟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能供我挖掘了。”
看了一眼把表情藏在低垂发丝之中的瑟莉亚，科琳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现在的瑞娜尔……大概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残缺尸体。”
“恐怕在维尔城建立之后，维罗就没有一天安下心来，于是【生命熔炉】再次找了过来，以降神仪式作为合作的内容，抛出了一个对方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阿拉姆会亲自出手，复活瑞娜尔和他们的女儿。”
“但是他们失败了。”
“二十六年前，阿拉姆没有成功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而维罗所渴求的复活，也只得到了一具残缺无神的血肉。”
“可【生命熔炉】与维罗之间的合作并没有就此破裂。”
顺着科琳娜的猜测，罗兰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一个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会抓住任何一丝可以称之为‘希望’的芒草，尽管他已经深陷泥沼，活无可活。”
“仪式并没有成功，那就意味着还有最后的机会，只要下一次阿拉姆能够真正降临……”
“恐怕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维罗才继续等待了二十六年，只为了团聚的那一天能真正到来。”
几人于月色中穿行，此刻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每个人都在拾掇着自己的心情，气氛快要凝重得渗出水来。
“到了……”
许久未曾开口的瑟莉亚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幽暗僻静的东城区就在几人身前。
话音刚落，地面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沉闷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像是一颗埋藏在大地之中的心脏在不停跳动，于耳边擂响重鼓。
街道上的房屋亮起稀稀落落的灯光，城中的居民们也感受到了地底的异动，纷纷打开窗户朝外面扫视，却没能发现什么异常。
东城区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但血腥的味道却快要化作实质，在鼻尖萦绕不散。
“该死！历史回响横置在这里，我根本干涉不到之后的情况。”
每个人都明晰东城区的仪式恐怕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但即便是精通空间把戏的罗兰，也根本无法穿透隔绝在这之间的厚重虚影。
“我来。”
科琳娜将自己的巫师帽摘下，递给一边的阿拉尔，露出一头蓝色的秀发，右手的法杖之上已经开始有魔力汇聚。
“我已经感知过了，这里没有薄弱点的存在。”
罗兰摇了摇头，他担心科琳娜又像上次一样搞出个大动静出来。
“不，只要明白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一切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湛蓝色的纹路自科琳娜的脚下向远处延伸，弯曲的魔力藤蔓攀附上了东城区的一切可见之物，在月色的照耀下如梦似幻。
“它并非隐藏在现实之下，那我也就不用再费尽心力去寻找可以突破的地方……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历史回响本质上只是一个大型的时空魔法……”
庞大无比的法阵在砖瓦之间浮现，奥秘的符文在每一处青石板上亮起，无人能够完全将法阵的全貌收入眼中，因为它已经覆盖了整座东城区。
“只要是魔法，那就不可能遮住我眼。”
科琳娜的背后浮现一尊庞大的虚影，罗兰只是略微瞥到一眼，那浩瀚无尽知识就快要将他的理智给崩坏解离，瑟莉亚和阿拉尔明显感受到魔力的滞涩，此地在逐渐化作“真空”。
“五环法阵……【乱魔】！”
东城区的异动已经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城卫队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只是还未能与那四位可疑人员拉进距离，身为巫师的他们立马被某种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第六感，魔力感知彻底失效，此刻，巫师与凡人无异。
砖与瓦逐渐消融，露出了其后真正的景象——粗大的血色印记横贯了整片城区，像是一双神明的大手，在这里肆意泼洒笔墨。
残垣断壁被无法熄灭的火焰笼罩，白骨与尸首被掩埋在废墟之中，一颗不断鼓动的心脏高悬于夜空，遮蔽了月亮的华光。
红色的光影映照全城，映照出每个人脸上凝滞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