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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玄离门

    云海之上,玄离山首峰。

    浩瀚云海匍匐在峰顶之下,犹如绵延万里的地毯。

    阳光在此处毫无遮拦,将最璀璨的光辉挥洒在云毯之上,壮丽和秀美无法言说。

    世间传言,此处乃整个神荒大陆最接近神明的地方,伸手可摘星辰。

    而唯有玄离山上的近千弟子知道,首峰幽玄并非云海之上最难以仰望的地方。因为还有一处仙云缭绕之地,与幽玄峰并行,围绕着玄离山日复一日的在虚空中飘荡。

    那是一座小岛,方圆九十九里。朝携晨辉,暮披月色。仿佛整个日出月落都是从这岛上起终,故被玄离门人称之为“时空之墟”

    之所以是墟而非岛,是因为玄离门弟子从不知岛内究竟还有何物。他们只能在有幸登首峰之时遥遥观望一眼,看到的景象却从来不一。

    有时看起来上面似有天池神石,又有仙树灵根。有时望去却又似一片荒芜,只有残垣断壁的棱角。

    不管如何,从来没有未经允许的弟子靠近过时空之墟,而师门长辈也从来对此守口如瓶。

    唯有一点他们知道,那座岛上并非死地。因为那里偶尔会有剑意冲天而起,以天顶为幕,推演无上剑道。

    每每这个时候,玄离门近千弟子都会陷入疯狂。数不清的门人抛下一天修行的安排,从各峰飞遁到云毯之上,观摩那世间最玄妙的剑意。

    据说曾有数位弟子从剑意之中悟出绝学成为山门年轻一代翘楚,更有人坐观一夜之后突破数十年不可越过的瓶颈迈入圣初之境。一切无疑让所有人对时空之墟上极少落山门的那位师叔敬畏有加。

    那位师叔,便是苏洵。

    此刻的苏洵正慵懒躺坐在岛上一间精致淡雅的竹屋之内,他的右边有一把式样普通的银色长剑上下漂浮,偶尔围着主人转上一圈,像是百无聊赖之人起身走动。

    而被围绕着的苏洵正拿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看着,整个竹屋里只有轻轻的翻页声和男子的呼吸,宁静得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竹屋外有两声咳嗽打破了屋里的平静。苏洵才皱了皱眉眉头,翻书的动作停滞下来。

    “掌门师兄和首座师兄既然等了三个时辰,为何就不肯等苏洵看完这本呢?”苏洵合上旧书,稍稍侧了侧躺坐的身躯朝外叹道。

    “苏师弟旧书新看,却翻得如此之慢。恐怕我和掌门师兄就算再在屋外站上一天一夜,师弟也会对我二人到访置若罔闻。”

    门外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随后竹门一声轻响,有两个人不选而入。

    来者之中,一个中年人穿着青色长衫,留着三寸长的美须,目光威严深邃,给人深不可测之感。

    另一人却已是满头白发,此时穿着粗布麻衣,进门之后便独自转悠起来,自语一声道:

    “今天这居所不错。”

    此二人若在首峰之上,怕是所有门人弟子见之都要恭行大礼。只因其中一人乃是玄离门本代掌门人清虚道人,一人是其余六峰十八脉第一首座天武尊者。

    面对如此身份二人,苏洵却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他看着那胡乱转悠的老道人,轻咳了一声道:

    “掌门师兄,竹屋之内没有阵法。”

    正在游览得入神的老人听得这句话顿了顿脚步,回头挤着皱纹笑道:

    “时空之墟本就是阵,又谈何无阵之说?”

    “到处是水,便不是水,世人称之海。从此处到整个灭魂海都是阵,自然就不是阵。”

    “那是什么?”掌门清虚挑了挑白眉道,他看着面前这位不恭不敬的师弟,还是如此年轻,仿佛数百年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苏洵似乎不想回答清虚的话,见白发老人盯了他许久,他才起身拍皱了的衣服道:

    “是坑…”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清虚脸上慈祥的笑意凝固。与苏洵面对面的天武尊者亦是皱起了眉头。

    天武咳嗽一声,有些不耐道:

    “掌门师兄,我们来此不是和苏师弟打机锋的。还是开门见山为好。”

    “首座师弟,几百年了你还是这付急性子。”清虚闻言面色恢复如初,笑叹一声道。

    “罢了…门规戒律由你执掌,就由你来讲吧。”

    “谢掌门师兄。”天武拱了拱手,飞快的把目光转向了苏洵。

    “苏师弟,今天我和师兄来主要为了一件事。”

    “请问…”苏洵轻声回道,并未正眼看这位首座师兄一眼。天武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表现,只是用着威严的语气陈述道:

    “你让云浅吟下山带,带狐族遗孤和一个人族小孩上山,可有此事?”

    “天武师兄执掌窥天镜,可观灭魂海玄离山万事,既知此事为实,又何必发此一问?”

    “苏师弟!”听苏洵说得轻描淡写,天武不由怒道:“你乃玄离门人,自然清楚玄离戒律,三百年来除了云开之日,外人不可进山门一步。难道师弟忘了?”

    “一人入山,须定命轮。命轮一定便要动整个玄离命阵。这些年山里的那些恶魔是如何蠢蠢欲动的,想必苏师弟你比我更清楚!值此关头,你竟然让两个连荒境都未曾突破的孩子上山?”

    “一旦命阵不稳,异魔出世…不仅玄离门。就连整个大陆都将陷入浩劫之中。这一切难道你都没想过?”

    天武一连说了大段的话,与平日在山门之中不苟言笑之态大相径庭。可尽管这位执掌门规戒律的首座表现如此激动。苏洵仍旧侧身弹着那把停在半空的剑,一个字也没有反驳。

    “苏师弟…”见天武脸上怒色愈发明显,清虚不由伸手安抚了下首座师弟,朝着苏洵叹道:

    “天武师弟所言不差,苏师弟切莫因小失大。”

    苏洵仍旧不语,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默然擦拭着那本就不染尘埃的剑。见此状两位师兄对视一眼,各显怒色和无奈。

    “苏师弟,你既然如此执意。莫怪师兄行戒律首座之权将那两个孩子拦在山门之外!”

    天武已觉多说无益,他怒而拂袖,冷哼一声道。

    便是这一生冷哼过后,苏洵终于抬头,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对上了师兄的眼睛。他将那一方手帕盖上剑柄,如同替一个新娘披上霞帔。

    “师兄大可如此行事,师弟只有一言…”

    两位师兄看着冷漠的苏洵,看着那有着紫色勿忘我纹绣的手帕,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下一瞬,他们都因苏洵的话而震惊,原本坚定的心忽然被动摇起来。

    “若今日见不到小七和那人族孩子上山…我苏洵便亲自下山接他们。从此之后时空之墟便入灭魂海内,不入玄离云上!”

    语罢,苏洵的身影飘散在两个玄离门巨擘面前,连同消失的是那一方手帕和一柄剑,还有那本泛黄纸页的书。

    恍然间,竹屋摇曳,清虚和天武只觉得脚下大地在动。他们脸上的震惊更加明显,二人都能感受到脚下的时空之墟正缓缓下沉,朝着苏洵口中云山之下而去。

    二人相看无言,既是愤怒又是不甘。最终清虚长叹一声,朝着空旷的竹屋道:

    “苏师弟,你赢了。师兄以玄离门掌门之身答应,让那两个小家伙进山。只是不管日后结下何种因果,还望师弟你以苍生为念。”

    “师兄!”见清虚如此表态,天武不由喝道。然而白发老人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因为这声表态,巨大的震动从脚下停息。一切归于宁静之时,两位巨擘忽闻一声苏洵的叹息。

    “我苏洵此生只后悔过一次,便是三百年前师父那句苍生为念。这一次,我不想妥协。”

    “你们担心那些家伙从山里出来,我不担心。若真等到那天,在这世界毁灭之前…他们先要毁灭的,必然是苏洵的剑!”

    话音落下,清虚和天武感受到竹屋里巨大的斥力传来。二人没有抵抗这股熟悉的力道,一眨眼之后,两人从竹屋里消失,回到了他们今日启程的幽玄峰顶。

    而空旷的竹屋里,一人一剑再度出现。苏洵淡淡看着窗外的天色,将那手帕放进了怀中。

    这一天,玄离门上下不知道时空之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它缓缓沉在了与云海同行的位置,不再于首峰相平。

    而也是这一天,玄离山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事,执掌戒律的天武首座莫名发怒处罚了三十四名修行懒惰的弟子,十七人被罚面壁三年之久,最轻者也被罚灭魂海内历练一年。

    第二件事则更为离奇,自那次浩劫以来头一次发生在玄离门中。

    有一个脏兮兮的人族小孩和一只小白狐一只雷神雕,成为了三百年来第一次在云开之日外踏入了玄离山门的客人。

    沉寂了三百年的玄离门,终于有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