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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顽童不可欺

    光明,从远古时代开始为万物所渴望。

    光明是希望,光明是梦想。有时候光明也代表着生命。

    所以当整个世界一片光明的时候,以为自己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君临又燃起了希望。

    他的眼睛睁得比最初被封锁之时还要大,那里面有庆幸也有疑惑。

    他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人,只感觉命轮一丝颤动。脑海之中莫名闪过宿命二字。

    那是君临今日还不能明白意义的两个字,于是他甩开了思考的念头,看向了对面的人。

    在他的对面,玄烈的手停滞在空中,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上一秒他还是不可一世的神子,而在瞬息之间,整片天地都变了模样。他沐浴在从天而降的光辉之中显得那般神圣。

    可那神圣让他也为之惊颤,他置身光辉,浑身却忽然无法动弹。

    此时的他与君临没有什么分别,二者就面对面相视,目光中都有不死不休的恨和怒。

    在他们二人的头顶,有一道光从天穹照耀下来。那光并不华丽,并不耀眼。它仿佛没有色泽,通透如气泡一般。

    可是这一道光照射下来,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臣服般黯然。不论是天空还是地上的熔岩海都逐渐化成一片片乳白。可那并不是天空和海在消逝。被迫对峙的两个人都能听到那岩浆还在流动烈火还在肆虐的声音。只不过是那道到透明的光夺走了这些事物的色彩,就像夺走了两人行动的能力一样。

    那道透明的光芒之上,也有着另外的光芒。从这个世界各个角落飞出来无数的珍稀药材还有最为罕见的晶石向空中聚拢,他们归附在那天光之上,逐渐融入了其中。

    环顾整个世界,唯有三道让一切黯然的光。除了君临和玄烈身上那两道,另一道出现在了他们侧面极远极远的地方。

    两人都知道那道光照向了何人,这天地间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那个冰封中的女孩。

    如此说来,这道光究竟从何而来,意欲何为?

    光芒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会给两个人答案。只是一瞬之后,二人心内的震惊更甚。

    玄烈的手依旧保持着抬起准备戳瞎君临的动作,通透的光明从他的手掌流过,他手上的三根断指缓缓复位,拳上的血肉都完美重生。

    只伤了一个拳头的玄烈恢复如此之快,对面浑身大片都被烫成漆黑的君临复原的速度更是让人咋舌。

    漆黑的焦肉迅速的被天光剥落,那层漆黑之下的粉红色嫩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君临眼中的痛意随之消却,取而代之的是迷惘和兴奋。

    很快身为神子的玄烈就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珠瞥上青天,震怒不已。

    这世间没有什么奇迹可言,这天光必然不是君临的手段,也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剑神师叔所为。

    这光之所以到来,是因为它本就要出现于此。玄烈自诞生而来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六年,小冰块呆了十三年。这十六年和十三年里,他们其实只在做一件事情。

    那便是等待天启。

    这道光,便是混元鼎以无数天材地宝炼了十六年的药。受到恩赐之人,必然一飞冲天。

    所以玄烈更加震怒,这场盛大天启本就是为他准备。而此时上天却降下了两道光芒,这场百年筹谋的恩泽被这个蝼蚁分去了一半!

    比起之前的所谓恩怨,这只蝼蚁此刻犯下的才是滔天大错。玄烈用尽全力开始挣扎,他静止的身躯出现了颤抖,每一次都代表着神子的天怒。

    而他对面的君临没有看这一丝颤抖,他此时沉浸在精神的惶恐和肉体的享受之中。那一道天光从落在他身上开始,就从他身体的每一寸开始渗透。

    他的凄惨恐怖的伤势在瞬息复原,而他体内的灵力也被一丝丝洗去。

    命轮内外再无灵力,经脉中回荡着那近乎透明的光芒,体内所有的杂质都被光辉的回荡洗去。

    这股力量远超定海的酒和那些灵芝人参,甚至超过了玄机瀑和玄机潭中苏洵的剑意。君临忍不住畅快的呼出一口气,突然惊觉自己已经能够动弹。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看到了命轮之中有一颗黑色的种子在发着微光。那青黑色的光芒与天光似乎形成某种共鸣,二者相触的一刻,这片天地都随着君临的呼吸颤动了起来。

    随后,青莲种出现在了君临的脑海,唯有玄烈能看到君临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色印记,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却感受到了不应有的恐慌。

    因为他看到君临头顶的到天光正在变强,而照耀在他身上的光辉却在渐渐变弱。

    世界白色开始变淡,模糊可见天光未落前原本的景象。

    可随着画面愈发清晰,那景象却早已超乎了玄烈和君临的想象。

    依旧是那片熔岩之海,可他们二人脚下的火麒麟不知道何时漂到了火界的尽头,这只神兽庞大的身躯此时埋在熔岩之下,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脚下的震动让麒麟背上的二人都明白过来,那是神兽害怕的颤抖。

    君临看到玄烈的神情骤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惊惧和不可置信。那引发他惊惧的来源便在君临的身后,或许也存在君临的本身。

    脖子已经能够动弹的君临忍不住往后看,待看清楚身后景象时,他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恐怖的熔岩海此时停滞在了他身前,无边海洋接触的是那条他初入这个世界便踩过的分界线,那只火麒麟此时有一半的身躯正冻结在分界线外的冰天雪地中,而这一半正式以君临的身体为界。

    此时的君临前脚随着火麒麟埋在了熔岩海中,右脚不知何时已经结成冰块与冰界相连。

    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灼热和寒冷,两只脚甚至不曾传来任何可以称之为感觉的东西。君临只看到那道光照在脚下,熔岩和冰雪都从他小腿钻入身体。

    君临被迫进入内视,他只见经脉中有滚烫的岩浆和刺骨冰雪涌动,一路从足底直冲丹田,最终往他眉心的那一颗黑色种子而去。

    青莲种依旧发着那纯粹的黑色光芒,只是种子的表面上有蓝色和红色的纹路在两面微微闪耀。随后,黑色的表皮上有一丁点的绿意破了出来。

    那绿色最初是一个点,随后缓缓抬起了两片叶。两片青叶之上纹路极其细小却又清晰可见,最终在叶上凝聚出红色和蓝色的细微画面。

    那是冰和火的形象,看起来古老无比,却让人无法视作他物。

    君临于内视之中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早已惊叹到了极点。

    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强行迎来了天上那道神奇的光,又是什么让那只火麒麟与冰火两界都在颤抖。

    一切都因为这颗青莲种子,一切都是因为这颗种子今日要开冰火两片叶。

    像师父和异魔皇都忌惮重视的一颗种子,就这般平静地在君临的体内第一次被唤醒。然而此时外界并不平静,君临重新将感知放回外边的世界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前天翻地覆的变化。

    熔岩之海和千里雪原皆从他脚下消失,整个世界以他为圆心荒芜了千里。他脚下的分界线已然不在,唯有一头失去了火焰附体的麒麟臣服于泥潭。

    麒麟背上,他的主人眼神有些呆滞。他见君临在他面前闭上的眼,此时看到君临眼睛睁开,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只手仍然抬起,保持着戳向君临眼睛的姿势。君临看他第一眼,便知道这位神子肩头以下的身体仍旧被天光封闭。

    这大概便是这纯粹天光的强大,资质如玄烈,要想接受这份恩泽也需要长久的时间。

    而君临头顶的光已经消散,这并不代表自己比玄烈更加妖孽。

    一切只因他并未接受恩泽,不论是半个世界的冰火还是那道光,都不过是做了自己体内青莲种长出两片嫩叶的肥料。

    这便是苏洵口中的神荒第一宝物,亦是这个自古以来使用条件最严苛的神物。

    并未得到天光祝福也无法真正将青莲种据为己有的君临并没有气馁,不久之前他本应惨死在玄烈手中,甚至真有可能成为这位神子腹中之餐。可那天光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回来,便是复仇。

    君临的手毫无阻拦的穿过了天光,那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恩赐,自然也就对他不理不顾。于是他压下了那对着他双眼的手,走到玄烈面前与之面对面。

    玄烈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视线慢慢聚焦,终于落在了君临的手上。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已经能开口说话的玄烈带着一丝颤抖道。不论他如何去思考,也解释不了方才发生在他面前的一切。

    那只蝼蚁于瞬息之间毁灭了半个世界的冰火,吸走了那强大无比的天光。眼下正站在他面前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

    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你…你没有变强?你…还是玄照境?”

    “怎么可能?”

    一切都说不出合理的解释,玄烈每一句话都摧毁着自己的骄傲,而君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弯腰捡起了落在麒麟背上的大扫帚。

    然后,他拍了拍扫帚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握着扫帚的顶端,扭腰将前端无数竹杈猛地朝玄烈的脸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说不上惊天动地,却让听者忍不住心头一寒。大扫帚狠狠砸在了玄烈的脸上。

    玄烈的肉身强大早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展现,君临借助外力的一棍也不过能让对方拳头流血。此时一扫帚虽然有拍碎巨石之力,却仅仅让这位神子的头晃动了一番。

    无数条白印浮现在玄烈脸上,他转过了脸,惊愕看着君临。一瞬之间那白印又在天光天启下恢复如初。

    “蝼…你”

    “啪”正待玄烈欲疯狂喝止之时,君临的扫帚又至。这一回从另外一边脸打了上去。

    “你…找死!”玄烈喘着气吼道,那喘息并不是因为大扫帚带来的伤害,而是怒到极致的攻心之气。

    身为天境强者的他沐浴在天启之中,哪怕君临再强大十倍,也不可能真正伤到他。

    君临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想过伤玄烈的身,他要做的只是伤玄烈的心。

    侮辱神子的心。

    “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不管那算不算问题,你只要说一个字,那我便回复你。”君临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玄烈的眼睛道。

    “同样,我只要说一个字,那我的扫帚就要在你的脸上打一下。虽然你这张脸好像我打不烂,不过…我的扫帚也打不烂。”

    “现在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君临漠然举起大扫帚,然后一字一字缓缓道:

    “我…没…有…破…境。”

    然后扫帚呼啸生风,五声啪地脆响回荡荒原。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又十个字,又十次挥舞扫帚,又十个惊天动地的扫帚耳光。

    “我不是蝼蚁。”

    “我也不想找死。”

    君临一句一句回答,大扫帚也一次一次履行他单方面的约定。他手中的这柄大扫帚扫过山扫过水,扫过蛛网灰尘,甚至扫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狗屎。可唯独不曾扫人颜面。

    而今天,他的扫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刚猛,每一次都扫在玄烈的脸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回答完了玄烈所有的问题,君临暂放大扫帚道。

    玄烈的脸被左右猛击了数十次,虽然未曾破丝毫的相,却已经变得通红。他右边面颊似乎有一些肿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君临心中错觉。

    “既然没有,那我先做点别的。”君临见玄烈张了张口,却强行忍住了说话。不由摇了摇头。然后他放下扫帚,又靠近了玄烈一步。

    这一次,他伸手放在了玄烈的手上。抓住了对方的护腕。

    “你想干什么!给我住手!”玄烈看着君临解他护腕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怒喝道。

    君临疑惑的抬头,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看着玄烈。然后他又回头捡起了大扫帚正反抽了玄烈耳光六下。

    这六下便是六个字,用以答玄烈之问。

    “我喜欢你的盔甲。”君临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