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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三师授业(三)

    天武来了。

    时间还有十九日。

    相比于前两位老师的授道,这最后一人,无疑让君临最为紧张。

    这一切并不仅仅因为君临不知道天武要教他什么,更因为他二人之间过去几年那些不对等的恩怨。

    前些日子相遇之时,所有的恩怨看起来已经冰释前嫌。可君临没有和天武真正独处过,心中还有些害怕对方是在惺惺作态。

    少年丝毫不惭愧自己可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直到天武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有些拘谨的行礼,喊了一声师伯。

    天武首座看起来虽是中年模样,可高大雄伟的身躯总让君临觉自己有些渺小。

    “你准备好了?”天武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简单明了的开场道。

    “准备好了。”君临虽然忐忑,却并不怯懦。他心想只要对方诚心想教,自己便要竭尽全力去学。

    然而就在他点头之时,天武并没有和君临说准备教授什么课题。

    结果少年话头的是沙包大的拳头,那一拳击碎了君临的话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嘭的一声,少年身躯倒飞而去,狠狠撞在了封闭空间的结界之上。

    “咳咳”过了许久,少年才狼狈的从云端爬起。他震怒的看着负手而立的天武,面色冰寒道:

    “师伯,你这是何意?”

    少年的嘴角带着鲜血,看样子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唯一能让他压抑的原因,是天武动手之时只用上了九牛一毛的力道。不然这一拳之下,哪怕君临肉身再强悍十倍,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如果你是想羞辱我…我…”

    “你动手之时,总要想那么多理由么?”少年怒语未曾说完,天武冷冷打断了他。

    他一步走到君临身前,一只手穿过了少年抬手抵抗,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我不是苏师弟,不会在天空瀑布竹叶上作画写字,让你看那一横一竖,领悟什么叫做剑意。”

    “我也不是清虚师兄,总喜欢拿花花草草自然之物在人面前表演。只为了告诉你什么因为所以,天理道义。”

    “我是天武,我只懂武技战技。你若真的想学,便要将我当生死之敌来看待。”

    君临被天武掐着脖子抬起,满脸涨红无法呼吸。

    “接下来十九日,我会将修为压制在玄境之内。而肉身之力也将与你相仿。不过…”

    天武缓缓将君临放下,一只手取过了少年背后的龙魂枪。

    “这用枪之人,是我非你。”

    “若你撑不下去,随时可以喊停。”

    君临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他落下了脚步,不停咳嗽。

    天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疼惜和怜悯,倒退了三丈,横枪再问。

    还是那一句话,平淡冷漠,却又充满着战意:

    “我再问你一次,你准备好了吗?”

    封闭的空间之外,白云之中有三人盘坐。

    三人头顶亦有剑意流淌,让时间与那片空间中流动得同样缓慢。

    他们看着不远处那隔绝的时空,看清楚了空间中发生的一切。

    “看来君临师侄这一次,是要吃足苦头了。”

    清虚已经很久没有坐得如现在一样懒散,他和苏洵之间隔着一方矮桌,桌上摆了不少干果和一壶酒。他便这样悠闲的剥着果壳,把果肉送进嘴中下酒。

    而苏洵也在漫不经心的嗑着瓜子,偶尔抬头一瞥剑意空间中被打得四处横飞的少年,表现得有些沉默。

    在苏洵背后,还有一个光头男子枕着头横躺在白云之上,他拿着酒囊一口一口的喝着,目光时不时的在矮桌上的玉壶还有剑意空间中游移。

    此人自然就是定海,他被苏洵从御术峰下唤来。只是为了给苏洵还有清虚送酒和瓜子。

    对于此间发生之事,不用清虚和苏洵去说,他也猜到了个大概。虽然一时间不明白为何天武首座忽然给君临师弟授业,可却能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小师弟将要经历如何惨淡的十九天。

    “师弟,看来你还是有些心疼。”见苏洵半天没有反应,清虚忍不住笑道。

    “虽说你我都对君临倾囊相授,可终究他能学到多少,还得靠他未来自悟。”

    “而天武师弟所教则是不然,论近身战斗,他与苏师弟你不相上下。可他的功法更偏霸道,正与龙魂枪相配。正所谓学会打人先得被打,依我看这十九日下来,君临师侄必然脱胎换骨。”

    清虚安抚着苏洵说道,那白衣男子吹了吹手中果皮碎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定海。

    “让你准备的几样丹药,可都准备好了?”苏洵问道,定海闻言放下了酒囊,坐起身来点头道:

    “都准备好了,明依首座拿的都是治伤筋断骨最好的药。只要君临师弟还有一口气,保准救得回来。”

    定海乃是货真价实的圣人,而此时面对苏洵却一副讨好之态。不过他所说的话并不讨喜,苏洵冷哼一声,看着那剑意空间状若自语道:

    “方才那一击明明可以避开,却想着要去抢夺龙魂枪。真是愚不可及。”

    “这才第一日,若是不吃一点亏。又如何知道天武师弟的厉害,又如何磨炼强大的战心。”

    清虚见苏洵这般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给这位师弟斟满了一杯酒,举杯道:

    “不过区区十九日,最多不过脱十九层皮。你我且看便好。”

    苏洵接过酒杯,正见君临一脚踢在了天武手中猛砸下来的龙魂枪上。那一片空间封锁了声音,可谁都能想象那腿骨和寒铁猛然撞击的声音。

    这一下,怕是腿也要断了。

    苏洵和清虚额头都冒出一条黑线,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洒出了些许酒渍。

    两人干脆不再看那一片空间,相对而坐开始对酌。

    唯有定海担负起了照看的任务,他一遍喝酒,一遍跟随远处两个人打斗而不停发出怪异的声音。

    “嘶…”

    “哎呀…”

    “啧啧啧…”

    “哎哟哟…”

    “…………”

    “你若再这样,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下酒。”

    听到定海阴阳怪气的声音,苏洵终于有些忍不住,他没有回头,可背后无念剑出鞘七寸,寒光照耀在了定海的嘴上。

    光头酒圣立马闭口不言,只是喃喃心痛道:

    “你真的不看了啊…君临师弟,真的被打得很惨啊。”

    …………

    漫长的时间缓慢的度过,剑意空间中的惨象还是依旧。

    前五日,君临在天武的攻击下已经被打成了一个废人,这时候定海闯入,给君临服下了大把的丹药后离去。

    后两日,君临再次骨骼尽碎,奄奄一息。定海再次闯入,束手无策,只得请来了丹山首座明依。

    明依来后见云端上鲜血淋漓的少年,痛斥天武。花了整整一日功夫才将君临治好。

    少年谢过丹山首座,不顾其劝阻。与天武再战。

    再三日,少年再次不支倒下。天武开口言道:

    “到此为止。”君临摇头拒绝,反说道:

    “我没喊停,那便不能停。”

    于是明依再次出手,连清虚也参与到了救治的行列之中。

    唯有苏洵,站在时空之外,注视着天武。

    天武也和他目光相对,随后诧异的看到苏洵点头示礼。此礼不重不轻,却是苏洵三百多年来第一次主动的善意。

    天武也颔首回礼,随后把目光转向了君临。

    他心中赞赏愈发浓厚,整整十一个日夜下来,不管那柄龙魂枪握在谁的手中,挨打的人却一直都是这个少年。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天武不知疲倦,少年也不知疲倦。自始至终,君临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停下。

    对天武而言,从心性上,君临已经成为了一个值得看重的后辈。而他这些日子,也并非纯为了打而打。他的每一招,每一个抬手,都有着浓浓的演示意味。

    君临从最初的莽撞中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慢慢学习着天武的技巧。

    或许正因为如此,苏洵才会对天武致以敬意,君临才会忍着一身难言的痛苦,也要坚持学下去。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场授课。老师和学生之间愿打愿挨,竟打出了互相钦佩之感。

    接下来的六个日夜,剑意空间中的局面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君临仍旧处于下风之中,难以招架天武霸道的拳法。可少年自己手中的龙魂枪也开始挥舞出越来越精妙的枪法。

    两人斗来斗去,空间之外观战的人时刻准备上阵救死扶伤。就连明依看得也有疲倦,加入了清虚与苏洵的对酌之中。

    场外四人饮酒看戏,举杯对着明月。明月之下,少年和他和的新老师针锋相对,遍体鳞伤却未曾倒下。

    日升月落,六日时间在苏洵剑意下也匆匆而过。

    定海抬头灌酒,却发现酒囊之中只有一滴酒水落入了喉中。

    六个日夜,清虚三师兄妹竟是把他的无量之酒也喝得精光,此时唯有他们三人手中还有一杯之酒。

    正逢日出云海,剑意空间缓缓散开。

    明依看了看苏洵,看了看清虚,最后带着一些醉意看了看从空间中显身的两个身影。

    她举杯四对,笑得明媚至极。

    随后她把酒一饮而尽,又抢过了苏洵手中的杯,有些迷糊的大喊道:

    “敬…君临师侄。”

    “敬…这前古未有的…三师授道…”

    “敬…玄离一家…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