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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你佛可悲

    论道场中,君临跪于佛前。他的银面之上笑意,丝毫没有对佛祖的虔诚之感。

    那一盏青灯的火光停止了不安的摇曳,正如场外群雄诵经之声压过了玄离山门人的朝拜。

    “伽蓝寺多年不出世,真不料这位慧空禅子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神族之中几乎没有佛门的信徒,自九皇子重伤之后,秦无缺身边就少了一个人陪伴。他此时站在神族仙岛边缘地界,看着那位佛门禅子,神色有些凝重。

    天道楼和伽蓝寺代表的佛门被沧澜尊为国教,可自八十年前穆秦川登顶神境,而伽蓝寺方丈圆寂。身为敌对势力的神族一直更为忌惮是天道楼。

    随着二十年前那位禅子在玄离山定海手下惨败而归,伽蓝寺声威更是一落千丈。就在神族都快要将这群和尚淡出视野的时候,慧空的登台才让他们再一次重视起来。

    “信仰之力,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秦无缺自语道,忽然有些替那姓苏的玄离少年惋惜。因为此时的他并不是在和慧空一个人战斗,而是在挑战佛门万年积累的无尽信仰之力。

    “慧空这小和尚,的确强大。若是此时站在台上的是圣子,可有应对这佛门金身的对策?”

    “毕竟…那少年从禅子手中夺取信仰之力让玄离祖师显圣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

    忽然,神族圣地二长老来到了秦无缺身边,他看着满山无数诵经礼佛的修士,眼神中担忧不言而喻。

    “所为信仰,不过是自身的事情。像佛门那般传教哄骗世人的方法,虽然也是让自身强大的手段,却并非无敌。”

    神族圣子淡淡说道,看样子极有信心。二长老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稍安,目光又落在论道场中。

    “依现在的局面看来,圣子剩下的几个对手已经不多。极有可能与那禅子相对,可要多做准备才是。”

    面对二长老的叮嘱,秦无缺微微颔首,却又有些不确定的道:

    “我总觉得,这一场未必是慧空获胜。”

    “那少年还不够强大,无法真正从玄离历代祖师身上获取力量。又怎么会是禅子的对手。”二长老笑了笑,却发现秦无缺仍旧在论道场和玄离祖师神像上寻找什么。

    他想起这位圣子的直觉从来惊人敏锐,一时间也有些动摇。

    “难不成…一个人身上还能出现三次奇迹?”

    没人听到神族长老和秦无缺的对话,所以他们也想不到那位二长老一语成谶,奇迹再一次在他们眼睁睁注目下发生。

    燃灯佛祖的金身忽然微微抬起了头,这是众人第一次看到佛祖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佛看着的方向,正是玄离山开派祖师紫雨仙子的神塑。那以白云作面纱的女子目光对上了佛祖的眼,看向了那一盏青灯。

    一道紫色的光芒顺着目光划过了虚空,毫无阻拦的穿透了论道场的结界。

    刹那间,如同那日苏洵启动命阵,整个玄离群山都颤动摇晃。另外七尊祖师雕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一齐往下沉了数十丈。

    千百道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伽蓝寺僧众与数不清的佛门信徒身躯齐齐一震,忽然感觉与那燃灯佛祖法相间那冥冥的信仰联系被一股力量骤然割断。

    论道台中荡开玄离历代祖师的浩荡威压,禅子慧空的诵经之声越来越迟钝。最终变得轻不可闻。

    因为那一道紫色神光已经射入了青灯之中,摇曳的灯火忽然爆发出遮天蔽日的光芒。

    火光之下,燃灯佛祖金身法相被照耀得无比璀璨,可伴随的这极致的光华,一声声轰然的却让玄离山上佛门信徒心中一凉。

    那是巨大金身开裂的声音,燃灯佛祖慈悲的脸上出现了第一条裂纹,随后那金漆一寸寸破碎散成点点金光。

    “我佛慈悲!”伽蓝寺僧众高呼,慧空目光坚毅的往前踏了一步,将君临硬生生的逼退。

    “你佛之慈我未曾见过,可我玄离历代祖师既然显圣,我想佛祖此刻肯定是只有悲了。”君临虽然退步,却艰难的从屈膝躬身中站直了起来。

    那金光佛手随着他挺直的脊梁而被抬高了三丈,随后从掌心裂开无数的深痕。

    “佛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慧空如是道,咬牙诵完了一段经文。

    佛祖古灯照下了一道光,将佛手之上的裂痕一一愈合。

    两人就如此四目相对,没有任何拳脚。可每一次交锋都远胜之前所消耗的神念与灵力。

    这一刻,论道场上并非他于慧空一人的较量。而是整个流传千万年的两大宗门底蕴的对决。

    毫无疑问,佛门历史之悠久信徒之广远超玄离山。可自从这座山被成为玄离开始,就成为了天地间最巅峰之处。

    七尊祖师雕像隔绝信仰之力,开派祖师紫雨仙子独自面对燃灯古佛。两尊神像遥遥相对,紫光与青灯之火交缠一起。

    两道光芒都燃得越来越烈,直到群雄几乎都不能直视那两道光时,一声轰鸣,终于穿透了论道台的结界向四方荡去。

    玄离山巅掀起了阵阵狂风,四方仙岛上也有碎石纷纷而落,参天古树在狂风中几欲摧折。

    晕散的光芒荡开了漫天层云,惊散了群雄作壁上观的闲心。

    作为旁观者,他们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和漫长。群雄只能等待那光晕逐渐暗淡,等待着论道台上烟消云散的那一刻。

    许久之后,众人才再度从朦胧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玄离山八尊祖师雕像不知何时已经归位,他们的目光依旧看着远方,似乎从未曾在意过山中纷扰小事。

    而论道台上,巨大的佛祖金身已经消散不见。燃灯古佛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此,也不曾点燃过那一盏青灯。

    玄离山上,论道台中。仿佛只剩下了两个年轻人。二人都屈膝跪在地上不停咳嗽,又几乎同时踉跄站起了身。

    君临的银面碎开了一块,右边额头留下了一处焦痕。

    那是青灯光辉给他留下的痕迹,也是代表着佛祖法身最终的无可奈何。

    奈何此处乃是玄离山,而非西天极乐。

    少年又一次看向了慧空,对着他问道:

    “佛没了,灯灭了。禅子准备何如?”

    慧空站起了身,扯了扯身上破裂的袈裟,阿弥陀佛道:

    “佛在心中,灯自不灭。小僧依旧还站着。”

    “哦?”君临擦干嘴角留下的血,笑问道:

    “可你佛不在我心中,而禅子的心中却有了玄离历代祖师。”

    言下之意,君临依旧对佛不敬不畏。可慧空却没有资格对玄离山历代祖师有任何质疑。

    因为紫雨仙子还在眺望远山,而燃灯佛祖的金身已经不在。

    “想不到苏施主如此爱打禅机,倒不如就此皈依我佛。”慧空淡淡说道,眉宇之上忽然多了一丝桀骜。

    君临为此心头微微一怔,他本以为言语分个高下,或许能逼这禅子和秦小落一般认输。可慧空丝毫没有因为燃灯法相的消失而气馁,那袈裟之下的身体似乎酝酿着更强烈的战意。

    少年忘了,这论道台从来不是点到即止。而敌人一开始就祭出的手段,往往也不是底牌。

    他看着慧空,看着禅子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桀骜。一时间就像是对手全然换了一个人。

    一个犯了贪痴嗔的僧人。

    他没有回答慧空的话,因为他看到了对手诵经的手翻转了过来,掌中凝聚着一个金色的钵盂。

    钵盂之中,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君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脱口而出惊问道:

    “这是…酒?”

    慧空鬼魅的笑了笑,端起钵盂举过头顶,将那钵中流水倾倒在口中。

    酒香四溢,年轻的僧人在场中畅快的一笑,对着君临点头道:

    “对…是酒…”

    “玄离山圣人定海,二十年前灌醉伽蓝寺前代禅子之酒。”

    “说得让苏施主更明白些…这便是我师叔当年落败下山,吐出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