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君临一知半解，难以作答。而燕文墨却干脆的拍了拍手道：
“殿下的父皇有六个儿子，而人族之中有两个庞然大物。”
“一针见血。”白瑾离赞赏的看了一眼书生，又道：
“六个儿子中，独我一人不能修行。父皇偏爱，传太子位于我。三皇兄死后，余下四位兄弟，心中都念着这个位置。”
“而我还有一个不喜欢我的叔父，论修为比我父皇当年只高不低。已经步入圣照之境。”
“你说的两个庞然大物，虽然被我白瑾氏供奉为国教，可其实自身图谋从来不局限于人族江山。”
“佛门姑且不说，尚还留存几分出世之风，可天道楼时而扶持于我，时而又青睐他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牵制我沧澜大军，让朝中无力制衡他们。”
白瑾离漠然把玩着沙土，面色有些沉郁。
“他们比二位还看不起白瑾离，只是把我这个所谓的储君当做一个棋子留存。”
“血脉的维系，永远比不上力量的传承。人族不似神国，一直以来只以力量尊皇。”燕文墨忽然说道。白瑾离沉默一瞬，笑道：
“前一句话句话出自《人神天征录》第三章，一千二百年前，沧澜阖闾氏王朝庆历皇帝出征战胜翼族索要功法时对翼族皇所说的话。”
燕文墨不料眼前人还读过那本鲜为人知的古籍，瞬间来了说话的兴趣。
“殿下此时的处境，就如同下着一盘不能输不能赢的棋，一切只能平衡处之。”
“燕先生见解高明，只不过沧澜两大国教。佛门却一直被天道楼压上一筹。好不容易这些年有那禅子慧空崛起，心想再过十数年或许能改变大势。然则玄离山论道一战，却引得其人脱离了伽蓝寺。”
“话虽如此，可天道楼圣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玄离山上那位少年，可谓是给了神荒各大势力一个响亮的耳光。”
两人感叹半年前发生之事，浑然忘却了君临的存在。少年也很识相的低头沉思，心想我一定不能脸红。
“自见了那次云开论道之后，白瑾离时常便想，若玄离山真能出世震慑四方，恐怕人族内部会比如今宁静得多。”沧澜太子露出神往的表情，随后看到面色有些怪异的君临，不禁问道：
“君兄可去了云开论道？”
“一介散修，有幸看过论战。”编自己见过的总比没见过的容易，君临点了点头，随后将话题转移道：
“殿下说了许多，多是忌惮天道楼之语。如今要去星罗群山，可与此有关？”
白瑾离听闻此言，心道面前二人都是敏锐之人。他回望群山，正色道：
“燕先生方才说，我白瑾离面前摆着一盘棋。我需要小心翼翼的维持人族脆弱的平衡，然而现在平衡慢慢倾斜，世人只惧穆秦川，却忘了我白瑾氏。”
“为了将平衡拉回来，我这些年寻访了无数势力，想知哪个宗门能与皇朝联手，让天道楼也会为之忌惮。”
“东域之中，还有如此宗门？”君临回顾所知，东域之中虽然宗门林立。可除了佛宗之外，要想找出第二个能与天道楼抗衡的门派难如登天。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白瑾离看向群山，将一个秘密向两人道出。
“现在，便正好有一个宗门崛起。虽然实力比之现在的天道楼相去甚远，却有心和我沧澜互助。若能整合我举朝之力，哪怕天道楼如何强势，白瑾离也有信心让局面再度平衡。”
“原来如此，不知道殿下所说究竟是哪个宗门？让君兄来此，又和这宗门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宗门还有愿意挑战天道楼锋芒者，便是燕文墨都觉得有些新鲜。白瑾离不卖关子，凝视二人道：
“那门派近来名声赫赫，叫淩仙宫。”
“而她们让我来此，除了缔结盟约。还有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沧澜皇太子目光聚焦在君临身上，沉沉道：
“她们需要我带一名谛境的修士，最好…是传说中的妖孽之姿。”
…………
不知道何时，谛境之中多妖孽的说法就在神荒流传开来。
事实上，这只是当世修行者对于隐约开启的修行盛世到来的另一种说辞。自云开论道以来，许多年轻人在谛境展现了可怕的实力，甚至有许多天境强者，都惨败于那些天骄手中。
是夜，白瑾离没有和君临再做过多的交谈。似乎这位太子殿下也并不清楚自己要会面的盟友究竟会提出什么条件。
黑翼骑兵中有深不可测的薛靖海，若是没有偶遇君临。或许白瑾离所准备的谛境修士就会是他。
而君临似乎成了一个意外，也许白瑾离瞧中了他逼败赫兰元的实力。也许是因为灵渊阁书生选择了他。
没人知道沧澜太子心中的想法，也没有人看透君临的意愿。
“你…真的要卷入人族皇朝和天道楼的明争暗斗之中？”太子回了营帐，燕文墨想了许久，终于向君临发问。
少年一直沉默注视着篝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看那位太子殿下的态度，似乎没有强求你的意思。可文墨不敢保证这些皇子贵胄会一直亲善。若你心中不愿，还得找个机会逃脱。”
“你不是说，不会左右我的决定么？”君临抬起头，看着燕文墨说道。书生沉默一瞬，随后叹了口气：
“皇城纸贵，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又要换一本册子。”
“其实，我并不介意去看看。”君临知道书生为他担忧，心中有些暖意。“这些天其实我一直在想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燕文墨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此时动手出其不备。能不能解决面前这些黑翼骑兵。”
“你疯了。”书生满脸惊异，压低声音惊呼。
“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决定么？”少年看他被吓到笑了笑，随后燕文墨哀叹一声：
“罢了，如果你真要这么做。文墨就陪你赴死，刺杀沧澜储君，好歹也算是一件可留名史册的事情，待我写完这一笔，泉下面见列祖列宗也算没有辱没家族颜面。”
“说句玩笑话，你怎么如此当真。”君临笑得更是无耻，燕文墨的脸阴沉下来，怒道：
“可知君子不可欺？”
“不知。”少年耸耸肩，摊手道：“继续说我方才想的问题。”
“我发现，除非出手便废去至少七个人，不然我面对这些黑翼骑兵毫无胜算。然后我又想，如果赫兰元身边的亲卫再强一些，或者那五千军马早些上山。你我都没有办法此时安坐在这里。”
“这有何稀奇，你不过是个有些手段的谛境修士。又不是穆秦川或者玄离山上的神仙。”燕文墨撇撇嘴道。
“是不稀奇，只是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现在的我单打独斗或许勉强还行，可真正遇上那些稍强的势力，就怕连落荒而逃都做不到。”
“所以…为了找你口中说的那个人。还有你不肯告诉我的使命。你想借太子殿下的势头，待价而沽。”
燕文墨皱了皱眉，淡淡道：
“这有可能是与虎谋皮。”
“若非这位太子看起来的确像一头猛虎，我又怎么会期望他帮我找到想要的猎物。”
君临如是言道，燕文墨良久不语。最后拿起了手中册子，开始提笔写着什么。
面对书生这随时记录的习惯，君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心中主意已定，剩下的便是等待白瑾离的行事。
少年躺地仰望夜空，书生借着篝火撰写，这个夜晚宁静无比，却不知明日后会起怎样的波澜。
“白瑾皇朝…淩仙宫…天道楼…”
“真是一场值得期待的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