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碑文所述，君临和龙魅现在所立的这座山，可以称为雷齿山。
当然，这名字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心里的一个代称，真正让两人都觉得有些震撼的还是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此山至少高达数千丈有余，即便是以两人的眼力，在山巅之上也只能看到半山腰缭绕的紫气。
现在他们才知道，这并非是山，也不是什么道场，而是那头巨鲲的牙齿。
一骨成山，连绵成脉。其上有雷霆大道，是谓雷齿山。
而这样的山，还有数十座之多。传言鸿蒙初辟，大道五十，遁去其一。
又传后来道演化三千，证其一可为真神。
不管是哪一种传说，不管究竟这天地大道其数如何，至少眼前这成排的巨鲲之牙，每一颗，上都有着蔓延山体的道。
如此情形，如何不让两人震撼。
龙魅凝望了那一行字良久，方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她看着同样没有平复心情的君临，开口问道：
“我相信了你最开始猜的都是对的。”
“我也信了，只是…还是有些不敢信。”君临答道，此话并不是故作玄妙。而是真的肺腑之言。
“本以为见到这传说中的巨鲲就已经够让人震撼，谁能想到它的牙齿，都诡异到了这种地步。”
“三十六齿，噬雷而生…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三十多种大道凝聚。可是…这碑文究竟是何人所书…这些强大的道，又从何处所吞噬？”
君临摇着头道，很多事情不是凭着一处碑文就能弄明白。龙魅看着他沉重的面色，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是不是想起了异魔？”
龙魅盯着君临的眼睛，看到后者丝毫没有惊慌的抬起了头。趁君临答话之前，她又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听到吞噬二字。难免想到那些魔鬼。”
世人皆知君临和异魔之间或许有着某种关联，即便是玄离山弟子的身份和刀皇的证明也没有让他完全摆脱这两字的阴影。
龙魅知道此问可能让君临反感，可只怪心中疑惑太过难平。
“是。”让她意外的是，君临竟然点了点头，并没有避讳她的目光。
“虽然龙魅姑娘乃是四人之一，可有些东西，你未必有君临了解。我可以断定，这些力量不是来源自异魔…但也有着一些关联。”
“什么关联？”龙魅没想到君临真的还有所了解，脱口而出问道。可君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拒绝了她。
“无可奉告…”
“你！”龙魅难得被吊起了胃口，没想到碰了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她有些不甘心想再问，可突然又止住好奇。
“罢了…我方才说过，你我只作猜测。如果事涉玄离山秘密，那龙魅不问便是。”
“多谢龙魅姑娘理解。”君临也没有猜到龙魅会说这样的话，微微点头致谢。他的确心中有个大致的猜测，因为在玄离山祖师神像之中，师娘曾经和他谈过一些可能世间只有两个人知道的话。
真要说来，他比师父还早知道那些惊天的秘密。他看着面前碑文上的字，又陷入了沉思。
“难道三皇消失的原因，和那些大道碎片有关联？这碑文上的字迹，是不是其中那位皇者所留？”
“吞雷成齿，如果这巨鲲如此多的牙齿都是这般生成的话…”
“那究竟远古三皇遇到过多少大道碎片，又是在哪里所遇？”
只言片语，在君临这个有大道碎片概念的人脑海中演化出了太多的可能。君临越想越觉得头痛，只感觉神念黏在了那几个字上抽不了身。
“你没事吧…”忽然，君临的肩头被一股力量压了压。他这才终于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他微微侧头，看到正是龙魅拍醒了自己。只能抱歉的笑了笑。
龙魅看着他怪异的表现，忽然觉得对方才像是这个密藏召唤而来的人。自己手中的翼皇灵石，似乎比不上他的感应强烈。
“对了…刚才你让我收起灵石的时候，难道就料定没有它的保护会更轻松的突破雷海？”
她寻了个话题，问了个料想君临应该会回答的问题。后者不假思索，指了指雷海说道。
“刚才你一脚踹我出去的时候，我便感觉那狂雷反而对我客气了几分。随后转念一想龙魅姑娘你说的话，就做了番猜测。”
“我说的？什么话？”
“你把这里称为道场，那便是人为授道传道之处。如果说这雷齿山的作用，是为了让来者感受雷劫之道，那么我们用翼皇灵石阻隔，便违背了进这座山的初衷…”
“龙姑娘你手握灵石，本就是密藏最先认可的人。你想想，如果说老师见到学生在考场作弊，会有什么反应？”
“你的意思是…”龙魅眼中闪过光芒，脸上有了几分凝重。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也不知道更上方是不是也有倒立的齿山。
但是忽然间，她感觉到冥冥中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们。龙魅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渺小，有几分惘然的问道：
“你说的老师，难道是三皇前辈？这么多年过去…难道…”
“后面的问题，我就没有答案了。三皇前辈是否还存世，只有等真正见到的密藏才能有知道真像。”
“不过我对我的推断有几分把握，那些啄骨血鸦群没有跟着你一起，或许也算是个证明。”
“你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龙魅闻言深吸一口气，面色忽然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和你为敌，我忽然有些想杀你。或许以后能省下很多麻烦。”
随着她沉下脸色，君临只感觉磅礴的压力从对方身上涌来。他提起气势，面不改色的道：
“龙姑娘如果是会过河拆桥的人，恐怕也不会入四人之列。更何况你要是杀我，恐怕以后麻烦只会多不会少，神皇城里的事情我不想多说，而且我与定海师兄的关系也算是亲如手足…”
“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这山巅只有你我两人。就算我真的动手，苏前辈和那死光头又如何得知？”
龙魅冷哼一声道，却是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君临早料到她不会真的动手，因为这几个人各有各的骄傲，而在他们眼中，君临还不配成他们的对手。
“你真的不是异魔？”
虽然压迫感骤然消失，龙魅却又问了一句。看来便是她也不能免俗，和神荒每一个修士一样，在乎这一层身份。
简单的问话，本以为会得到是或不是的简单答案。可龙魅却点头又摇头道：
“我不知道…”
若是这话传出去，恐怕又要惹来不少风波。龙魅的眉头几乎要皱到龙角上，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之所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一个答案。”
君临忽然笑了笑，看起来像是自嘲。
“究竟什么是魔，这问题或许世人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照你的话说，倒是举世皆醉你独醒。”龙魅不屑说道：“看样子今天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下山。”君临俯瞰山下，还有数不清的山沟连接着另外的齿山。那些…都是他要走遍修行的地方。
他相信龙魅也是这样。
龙女也望着山下，并没有觉得君临的答案是废话。只不过，她先看看这少年还有没有同行的意思。
看样子他并没有这种想法。
龙魅自嘲的笑了笑，心想除了沈牧尘外，倒是遇到了第二个敢连番拒绝她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往这边。”她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原路而返。
她现在想去的，是旁边那座弥漫着火焰气息的齿山。君临拱手跟她道别，望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下去，方才走了几步。他听到龙魅传来了一句语气复杂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真成了异魔…就算杀你是一件再麻烦的事情。我龙魅也不会念今日的解惑之情…”
龙魅的心思，也许也是很多还没有成为君临真正敌人的人心里话。君临停下了脚步沉默一瞬，随后仰天大笑着回应：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龙魅姑娘，你可能需要排一条很长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