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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佛国问禅

    圣人劫云中,那佛国之境犹如传唱,庄严而宏伟。

    佛国大殿中央,释迦摩尼高坐大殿,文殊普贤静侍身侧。其右边西方极乐阿弥陀佛携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其左则是东方净琉璃世界与日月光两位菩萨。

    略晓佛典之人,皆知此乃佛国最至高无上的殿堂。如果说每一个僧人都有一个最难洗净的欲望,那便是证得罗汉果位,在这殿堂之能留下自己的足迹。

    已经被佛门唾弃,被世人视为妖僧的慧空,其实也逃不脱这执念。

    此时众佛皆在头顶,慧空一人静坐西方,敲着木鱼诵经。

    诸佛沉默的看着这个已经在修佛之路上走得越来越远的弟子,那些佛光便是无声的质问,炙烤着这位昔日禅子的心。

    “弟子从不后悔…”

    慧空念完三百遍经文,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头看着慈悲的佛祖,依旧坚定道。

    “你已无佛心,空诵经文又有何用。”

    有佛发问,光如皓月当空而照。慧空被那光芒锁定,脸上有几分痛苦之色。

    然而他只是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道:

    “佛心不能救世人,佛法才能。”

    “既无心,何来法?”佛祖平静问道,目光沉如山岳压得慧空抬不起头。

    “法本在天地,不在心中。天道无心,方能长存。”

    “好一个天道无心。”大殿上燃灯古佛以青灯照向慧空,让他的颤抖更加剧烈。

    “那你既不信佛心,又何必有成佛执念?”

    慧空双膝跪地仍旧止不住重压,他只能把手也撑在在了佛殿之上,将那些金漆之砖压得粉碎。

    如今的禅子早已经叛经离道,可他既在佛国,便有他的执念。

    那执念是什么,便是诸佛也没有看清楚。

    慧空口中流着血,却是笑得更加诡异。他带着这桀桀笑声,对着诸天的佛道:

    “成佛…不过是为了灭佛…”

    此言一出,漫天佛光都为之一顿。那些碎裂的砖石不安的震动,偏偏粉碎开来。

    碎片之下,有无数荆棘开始蔓延。妖异光芒像是冲破了地牢的巨兽,顺着铺天盖地的荆棘与佛光交织在一起。

    诸佛都露出凝重之色,佛国之下巨大的妖巣欲取而代之。

    一个身穿紫衣的妖艳女子,迈着款款莲步走到了慧空的身边,缓缓将禅子扶了起来。

    “这里便是佛国?”

    阿奴纵横在妖气之间,弥漫着血色的荆棘缠绕上了佛的宝座。诸佛震怒,以佛光压之,却对阿奴没有任何的影响。

    因为这些都不是真佛,只是劫云幻化的佛劫之力。然而阿奴不在三界,不在五行。那些众多修士眼中可怕恐怖的圣人劫对于她而言,和普通人的一招一式并无区别。

    一切不过是纯粹的力量抗衡,虽然她也很吃力。却足以替慧空分担压力。

    “从来就没有什么佛国…”慧空冷笑说道,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我昔日所信之佛,能渡人间疾苦,能平我心中之痛。”

    “可是到了玄离山,我才知道。我信仰的佛其实玄离山的祖师没有什么区别。”

    “一群借着世人信仰而阴魂不散的家伙…这诸佛所在的不过是另一个光明堂皇的地府罢了…”

    “苦海无涯…”

    听闻此话,诸佛皆叹。慧空不为所动,他看了阿奴一眼平静的道:

    “有句话,或许君临说的是对的。”

    “他说什么?”阿奴挑了挑眉,惊讶于慧空会对君临有所肯定。

    “他说三百年前浩劫,佛不曾现世。如今众生疾苦,佛也不曾现世。如果我的道不能成于当世,而是为了死后能登极乐,那么要这佛心又有何用?”

    昔日禅子冷冷抬头,看着那些冲破荆棘洒落的斑驳佛光,同样以佛法相对。

    一切如他所言,现在的慧空只信佛法,不信佛道。一切都以力量为尊。

    禅子不知,这想法和言论,竟是和妖兽齿山中君临曾和龙魅所说之话竟是如此的相似。

    禅子更是不知,那漫天诸佛之中,有一方宝座上坐着的不是佛和菩萨。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君临就已经混迹在了众佛之中,静看慧空渡劫。

    当这昔日禅子说出那一番言词之时,君临只觉得莫名的讽刺。

    如果没有那一场论道,他们二人之间本相安无事。可随着执念的爆发,彼此之间的仇却已经浓的化不开。

    这些仇恨不带血,却有着比见血更浓厚的怨气。更无形中影响了命运,造就了今日的两人。

    君临逼慧空脱离佛门,被世人视为妖僧,而慧空也借着伤害小七把君临推向了成魔的深渊。

    两人似乎走向了同样一条被世人唾弃的道路,如今看来他们更像是同一种人。

    虽然同病,但是未必相怜。君临没想到这诸多渡劫修士之中,慧空成了最轻松的一个。

    有了阿奴相助,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借两人之力来对抗圣人劫的另类存在。他执念中的佛国出现,并不是为了让人朝拜,而是为了毁灭。

    一念至此,君临便觉得慧空实在是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也正是如此,在君临心中这妖僧便更是不得不死。

    他从佛位之上起身,玄清之气蔓延到了整片佛国。他能看清佛国中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这一回无需去借,所有的力量都属于他。

    君临对那冲天妖气不屑一顾,一步走进了佛祖身躯。大殿中的慧空和阿奴同时面色一沉,缓缓抬了起头。

    禅子妖女所见,那漫天诸佛化成了无数同样的脸。君临居高临下,所有的佛都变成了他的化身。

    “你果然还是来了。”

    慧空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成佛”的少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那些渡劫的修士,其实都感应到了君临身上住在一切的气息。尽管众人不知,众人恐惧。可事实便是事实。

    君临能杀顾迟伤,自然也会想来杀他。慧空唯一没有料到的,只是君临成了自己曾经朝拜的对象。

    佛祖君临,越大的亵渎便有着越大的力量。少年稳坐在大殿之上,将佛手压了下来。

    荆棘轰然破碎,禅子和妖女都屈膝沉沉的跪在了地上。

    “是的,我来了。”

    巨大的佛祖金身注视着慧空道,君临的那张脸忽隐忽现,控制着整片佛国。

    “想杀我?”慧空顶着重压重新站了起来,他浑身被金钟笼罩,抵抗佛手之威。

    曾经,那佛手是他用来压君临之物。没想到在这劫中,却成了让自己难以喘息的手段。

    “这些话,你何必明知故问。”君临冷冷答道:“难不成你也要质问我一句,究竟我是不是魔?”

    “小僧不在乎。”慧空是唯一一个说出这种答案的人,而第二个赞成这个想法的人便是阿奴。

    女子让荆棘和妖光护在金钟之上,把佛威再减几分道:

    “奴家只是觉得你借来的力量太强,小心自己遭其反噬。”阿奴如是说道,君临淡淡一笑回应。

    “这些事情,死人不用操心。”

    “君施主现在说这番话还太早,小僧并不觉得,自己今天会变成一个死人。”

    “诸天之劫,都在我一念之间。我要它如何,它便如何。”君临平静说道,言语中自信无可匹敌。

    因为他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强如南宫弱穆天清之流,所有的生命在他眼中都脆弱无比。

    “有这种力量,你凭何不死?”

    仿佛为了印证少年的话,那漫天诸佛的影子都在颤抖。那些佛殿中至高无上的佛们,一个个扭曲着身影,变成了一座座雕塑。

    佛国不再是佛国,妖巣也不再是妖巣。君临所立之处,佛祖化成了一个持剑男子的神塑,而在那神塑之侧,九座巨大的神塑默然注视底下的禅子妖女。

    那些都是玄离山历代祖师神像,包括了紫雨仙子,也包括了当代掌门清虚。

    慧空的执念,化成了君临的信仰。阿奴的那些妖巢,都化成了神山脚下的灭魂海。

    从彼之佛国,到吾之师门,只是一瞬之间。

    荆棘尽灭,金钟不在。禅子妖僧赤裸裸的暴露在无数神像眼中,便是那些罗汉也全数化成了玄离山历代圣人。

    如此神迹,君临信手拈来。他嘲弄的看着慧空的眼,沉沉的道:

    “你我之间,终于到了了结的一天。”

    禅子和妖女看着君临的目光,彼此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两人越靠越近,直到身形相合。

    随后,那两张重合到了一起的脸带着无比的冷漠,拿出了蓝光绽放的灵石,对着君临笑道:

    “你错了…”

    “或者说你还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控劫,还是在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