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是什么？”
场面依旧沉寂，君临听完了这个故事，不知道为何突然想问陆凝霜。
他心爱的姑娘虽然有时候呆，但却并不傻。人皇比喻中的故事看似和修行界无关，可少女也知道其实在影射什么。
故事里的两个村落，一个叫混沌，一个叫神荒。混沌贫瘠，诞生的孩子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神荒富饶，早已自成一个世界。
三个年轻人就是巅峰时期的三位皇者，为了维护他们的家，灭杀过道意，将无数觉醒了灵智的大道封锁在混沌之中。
如果没有这个故事，主人公不是年轻人和孩子。或许陆凝霜会觉得三位老爷爷做的事情是那么光明伟大。
可当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之时，想法却变了几分。
“我…不知道。”白衣裙的姑娘摇了摇头，眼中有几分悲悯。“我就觉得他们很可怜。”
君临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道自己不应该向她问这个问题。不论是说出什么答案，对于善良的姑娘而言都是个煎熬。
“你说这小不点救过你，那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也会和三皇爷爷一样做吗？”
陆凝霜忽然问道，让君临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恐怕更加难以回答。因为世人和当初的年轻人都可以先入为主，把大道残片视为侵略者，当成是和异魔同样的邪恶敌人。
可是君临不能，因为他和现在的三皇一样都清楚碎片为何物。初生之时，每一个大道都是纯净而迷茫，他跟随着紫雨见过她的一生，见过一个善良的碎片是多么渴望自由，渴望融入神荒的天地。
可是，师娘终究还是给三皇指路，让他们在这里镇压混沌数千年。对于紫雨而言，这混沌中的道意才应当的她的同胞，可她为何会这么做？
“难道师娘看到了未来？”
君临只能作此解释，可又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因为紫雨看不到她不存在的时空，按理说也从未经历过今日的情景。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因异魔而死，所以才逆行时空找到了三皇。所以她在神像之内记不起这一桩事情…”
少年头脑已乱，四顾之时发现众圣也都在沉思。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抱着婴儿的沈牧尘，故事中的考验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觉得那三个年轻人没有错。”忽然，有一个人开口说道。众人被话语惊醒，看向了说话之人。
那人竟是慧空。
曾经的出家人，所说的话并没有太多慈悲。
“非我族类，便无义务。混沌道意虽然生无善恶，可是对于神荒而言便是个威胁。”
“阿弥陀佛…慧空施主此言差矣，佛说众生平等。道意碎片诞生混沌之间，便是大千世界众生之一，既然神荒也有千百种族能够相安，那么为何容不下这些道意？”
慧空话音方落，便有人反驳。出言者竟是一直存在感都很低的佛门僧人。
此人曾经是慧空师弟，名叫慧善。不过并非出身佛宗第一大寺伽蓝，而是历史悠久一间小寺洞明。
洞明寺僧人如今成圣，佛心也日益稳固。他出言反驳慧空，其实也反驳了当年三皇之举。
慧善朝着三位皇者行礼，口念佛号道：
“人皇前辈说出这故事，便是心中有悔。如果能重来一次，或许结局不会如此。”
“小师傅果然佛心妙语。”白毅然闻言微笑，旁边的神皇翼皇也没有被冒犯的的怒意。不过三位老者还是摇了摇头，由翼皇出言道：
“我们不并不后悔，即便是重来。当时之事也是势在必行。”
“只是千百年来，我等与混沌为伴。却也想过小师傅所说的话。”
“既然都是生灵，皆有灵识。为何我神荒各族可以共处一片天地，而这些道意生灵却要被我三人压制在这荒芜之中？”
“这听起来很不公平。”神皇沉沉说道。让不少人变了脸色。
“你们有何想法，便只管说来。”
“晚辈认为，慧善和尚言之差矣。”刀皇之徒万天鸿说道：“神荒虽然有无数种族共处，可若论相安，自古未有。”
“一切只有力量的制衡，从三皇前辈那时起，一直到如今神荒势力割据。其实只要生存的各族各势力，都在寻求扩张。”
“万天鸿说得对，三百多年前异魔降世。几乎快要毁灭整个神荒，而根据三皇前辈所言，那些异魔不过是吞噬碎片所化。若是让更多的大道侵入神荒，恐怕又是一场超级浩劫。”
龙族新圣龙原坦言而道，他身为龙族天骄，竟是支持了屠龙宫弟子的话。足见在他心中对异魔和混沌之中那些力量的忌惮。
随着他二人表态，越来越多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其中也有人曾与那碎片婴儿同行过，虽然多少有些心有不忍，还是坚定了态度。
高论之声此起彼伏，慧善也几次出言辩驳。可众多圣人对于道意的恐惧多于善意，更是对异魔浩劫耿耿于怀。
三皇重归王座，看着众圣发言。阔论之声到了顶点，最后慢慢平息。
“老夫原本以为，将是个争执不休的场面。却未曾想看到了诸位的众志成城。”
白毅然等待众人平静，再度轻叹一声开口。随后神皇亦是叹息，像是自言自语般道：
“看样子是我们三个老家伙跟混沌相处太久，心中已有偏移。”
“真想看看，三百年前的异魔浩劫。究竟是什么样子。”翼皇轻哼一声，淡淡说道。
“我想到了现在，诸位应当明白为何会有这齿山腹海之行。”人皇接过了话，目光看向了遥远虚空。
“我们三个老家伙已是残烛之念，对于混沌道意最多再压制百年。”
“究竟要如何做，便是我们也不敢妄下决定。因为一旦动念，对于混沌中的道意是放是杀，没人知道会给后世带来什么。”
“所以三位前辈才想让当时神荒之人来做这个决定，把命运航向的舵，交给我们这些晚辈…”
慧空几人离三皇最近，说话之时也最博人关注。禅子说完此语，三皇皆是点头。
“这样的责任，实在太大。”龙魅终于明白三皇意图，第一次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不仅如此，她还为三位老者落寞的语气感染，难以相信他们这等人物也会有无助的时候。
“这样的责任，老祖和两位前辈已经背负了数千年。”通天谷少谷主慕容羽盯着翼皇，握紧了双拳。
此时他的羽翼所护，正有一个婴儿沉睡。
说罢此句，他展翼把婴孩放在了鲲背上。默然祭出了他的剑。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是举剑而起。朝着那婴儿刺去！
“少主！”
身旁翼族的护卫统领失声惊呼。便是三皇也随之凝聚了瞳孔。他们可以阻止一切，可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违背众生之意。
慕容羽便是神荒众生，便是当年的那三个年轻人的影子。
他的表态，是让道意灭亡。
谁能阻止？谁愿阻止？
婴儿被剑的杀意惊醒，发出了让人心疼的啼哭。不少人不愿看这一幕，皱眉转过了头。
然而一瞬间，所有人看到一个影子像闪电般掠了过去，很快出现在了慕容羽的面前。
一只手比剑更快，如铁钳般死死握住了翼族少主剑上寒芒。
慕容羽只觉手上顶着山岳之力，如何运劲也动弹不得。
他面色微寒，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咬牙道：
“君临！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