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趴下!”
铁虎暴喝一声出口,双脚猛跺地面将身体急冲出去,手中长刀横抡、斜斜劈向那根射向竹竿的夺命羽箭。
“咻…”
惊心动魄中再一道厉啸传来,这根羽箭速度明显比之前几箭快了不少,射来的方向直指因为伸臂挥刀动作已空门大开的铁虎右侧脖颈部位。
“完了…”
在这个瞬间里,铁虎浑身冰冷后脊梁直冒凉气,此刻即便他放弃救援竹竿回刀格挡也毫无把握能斩中这根箭保得自己性命,干脆咬牙瞪眼刀势不变,拼尽浑身力气堪堪赶在箭入同伴后背前将其劈歪出去。
“嗡…叮叮!”
身旁弓弦骤震中,耳边咫尺距离外几乎连成一声的两下撞击响起,铁虎心灰待死的眼睛余光可见两根羽箭衔尾射中那根大号羽箭的箭镞,将它硬生生撞偏半尺从自己颈后飞过。
“保持队形接着跑,我只能挡二十箭…快啊!”
七弦直接站起身来凝神望向合欢树,脱口而出一句吼后,已将重新抽出的三根羽箭搭在弦上半开铁弓。
“七弦当心些…”
铁虎转眼间在鬼门关前转了个圈,回过神来看一眼七弦便咬着牙拉上同样满脸惊骇的竹竿,跟蒜头和大山排成条直线拔腿狂奔。
“咻…咻…”
不知为何,意料中的厉啸迟了片刻才又响起,这次却是连珠两道,不仅每道都三根羽箭成波攒射,而且两波六箭全部射向了挑衅意味十足、挺身直立在金盏花丛中的七弦。
七弦眯眼凝神,灵识紧紧锁定六根锋尖锐利、晨曦照耀下泛闪森冷光芒的羽箭,知道自己身周近丈空间已被完全覆盖,想要躲避退让绝对没有活路。
背负诸多武器装备,此刻就算他全力奔跑,也做不到瞬间挪移一丈。
避不开干脆不避,七弦眯着眼嘴角带笑、稳稳站立纹丝不动,钨金铁弓陡然满弦而放,将三根羽箭同时激射出去。
“嗡…叮…咻…”
弦震一声、箭撞也一声,离弦三箭同时分别射在第一波攒射而至的三根大号羽箭箭镞尖端,将其撞偏些许,擦着七弦头顶发梢、双臂衣袖呼啸飞过。
面对衔尾而来的第二波三箭攒射,七弦依旧眯着眼咧嘴带笑、依旧稳稳站立纹丝不动,没再抽箭明显也来不及重新上弦开弓。
七弦看都没看为阻断自己向侧方躲避而故意有所偏斜的两箭,只将刚刚松开弓弦的右手微微翻转,在耳边划了条半弧便从右上向左下用力挥出去。
“锵…”
狼爪护臂微震、利刃霍然弹出又倏忽而隐,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刹那间只听空中甚是轻微一声响,已经飙射到他胸前二尺的三寸箭镞就凌空断成了四截。
箭镞断裂,准头既失,羽箭自然不再有任何杀伤力,长羽箭杆只能悄然落入七弦身后花丛里。
随着镞断杆落,这片金盏花丛忽然变得寂静无声,七弦重新挽弓搭箭,羽箭破空厉啸却没再响起。
“吼…”
片刻之后,三百丈外那棵合欢树上陡然传来声怒吼,紧接着轰隆”一下子震响,听起来像是什么沉重东西砸落地面。
“干你娘哦…”
七弦喝骂一声转身拔腿狂奔,对面的生蛮弓箭手居然跳下树追了过来,依稀可见比大山还高有一头的壮硕身躯、比猴子还显敏捷的身手动作实在让人没把握战而胜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咻…”
才刚跑出五十丈远,身后轰轰脚步声中追魂般的羽箭破空厉啸再次响起,生蛮弓箭手生是了得,急速奔跑中射箭竟然还能力道不减、准头不失。
好在这回仅有孤零零的一根、好在七弦锁定目标根本不需回头,“见”那羽箭距离背心数丈远时才踏足腾身而起,借此机会凌空转体一箭射出。
“叮…嘭!”
羽箭命中双脚落地,七弦也不吭声、也不往后看,只是撒开双腿低头继续狂奔。
“叮…嘭!”
“叮…嘭!”
“叮…嘭!”
也不知那生蛮弓箭手哪儿的那么大耐心,居然每跑出五十丈远就射过来一箭,即便每箭都被射偏却乐此不疲。
“干你娘哦…这混蛋的体力可真好…”
七弦拼命狂奔中陆陆续续又射了十几箭,明明知道生蛮人已经逐渐逼近至两百丈内,却没生出丝毫绝地反击的念头。
即便在剧烈运动中射箭,这个距离上七弦也有把握命中生蛮弓箭手左胸位置,却没有丝毫信心穿透他身上皮甲和足有一尺厚的胸壁。
凭人家那副壮得跟撼山熊好有一比的体型,只要不被射破心脏或者直接斩首估计挨二十箭都不一定能倒下,已经快累吐血的七弦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白费力气,还是闷头接着跑吧。
短短一百丈外就是麻砾沟山口了,铁虎四人已经进入那片浓雾区,只要跑过去跟他们汇合,就不怕生蛮弓箭手有胆子进入不利于发挥远程杀伤力的地方搞近战。
“叮…嘭!”
又一箭过后,九十丈、八十丈,七十丈、六十丈…直到距离山口浓雾区外五十丈时,七弦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轰轰”脚步戛然而止。
“吼…呦嗬嗬…吼呜…”
那个生蛮弓箭手站在金盏花丛中,好几尺高的花丛竟然仅及膝盖、甚至没能挡住人家大腿,停步随即开口,接连喊出一串串莫名其妙的动静。
“乱叫个鬼哦…懒得搭理你…”
七弦腹诽一句,步伐反而加快了些,沿着道斜坡往前接着跑。
“吼!”
“嘣嘣嘣…”
喊了几嗓子丁点儿回应没听着,却看见七弦越跑越远的生蛮弓箭手含怒暴喝抽箭就射,一箭箭连珠衔尾接踵而出、一箭箭呼啸凌厉劲道十足。
“王八蛋你累不累啊…”
七弦咬牙切齿咒骂着,再次踏足腾身而起、凌空转体射箭,发现对方是一根接一根不停施射连珠箭,干脆借着前冲之势一连串跟头朝坡下翻过去。
一个跟头一根箭,翻过十个跟头射出十根箭,就在身后不停的怒吼声中连骨碌带爬窜进那片浓雾里。
“哎呦,可累死爹了…”
手肘膝盖并用爬到一块巨石后面,随手丢开钨金铁弓很没形象地四脚朝天瘫软在地,不停抖落两条酸胀沉重的胳膊。
“蒜头注意听着点儿、别让那家伙摸过来,竹竿警戒沟内方向…大山方盾立这里!”
铁虎压低声音吩咐几句,弯腰凑了过来使劲儿挑起大拇哥:“毫发无损在生蛮射雕手面前跑出七百丈…厉害!”
“还厉害?连射二十几箭我俩胳膊都快累断了…”
七弦呲牙咧嘴诉着苦,又忽然问道:“咦,射雕手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不是个东西…是生蛮部落里最顶级弓箭手的称号,只有能射下五百丈空中一级妖兽金眼雕之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射雕手…”
铁虎右手攥着长刀,左手从怀里掏出块卤肉来给七弦塞进嘴里,又咧嘴笑着解释说道:“还是你给我的莽山鳄心肉呢,一直没舍得吃…补充下气血吧。”
大山背撑方盾挡在沟口方向,抓过七弦两条胳膊帮他按摩着补充说:“那生蛮弓箭手刚才跟你喊话…说他叫乌噶、是生蛮烈熊部的射雕手…想跟你面对面用弓箭决斗…你却没搭理他,呵呵!”
“面对面决斗?他挨我一箭屁事儿没有,我挨他一箭至少丢掉半边身子,就算活腻歪了我他娘也不能这么个找死法儿吧?能跑不跑的才是傻子。”
过了一会儿七弦胳膊基本恢复,也没见那个叫“乌噶”的射雕手追过来,铁虎就带领狩猎小队动身出发。
从浓雾区往北走才正式进麻砾沟,五个人却贴着山口往东拐进河岸边一片茂密的棕斑竹林。
猎杀到尽量多的金线蚺固然要紧,可退路总得提前准备妥当,否则除了蚺晶和蚺心血之外的任何收获都别想带回部落,于是第一步工作是伐竹扎筏。
浓雾笼罩的竹林里隔几丈远就看不清人影,铁虎专门安排耳聪鼻子灵的蒜头负责警戒,又让刚才已经累够呛的七弦抓紧时间多休息,他跟大山两个人伐竹足够,至于扎筏当然由撑筏高手竹竿一手操作。
大山力气很大、铁虎动作敏捷、竹竿手艺超好,三个人分工合作多半个时辰,扎好两块丈五宽四丈长的双层竹筏两块,分别抬到河边找隐蔽地点藏起来。
这个过程中不仅蒜头听到、七弦也“看到”了,竹林里至少还有两拨人在不同地点忙碌着同样事情,他们同样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却没人试图相互接触,彼此间只有小心翼翼的戒备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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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七弦跟在大山身后穿过外面的山口,走到浓雾散尽处才看清楚所谓麻砾沟根本不是条什么“沟”,而是一大片方圆近十里的山间洼地。
林茂草深、乱石嶙峋,几乎但凡低洼处都是泥潭或者水沼,整片麻砾沟里大大小小也不知分布着多少个,而这些泥潭水沼正是金线蚺喜欢的冬眠地点。
潭沼太多,为金线蚺提供宽松择居机会同时也提供了更大的安全保障…谁要想捕杀这些性情温顺不擅争斗的一级妖兽,必须先得从不知多少潭沼里面把它或者它们给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