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受创的血蛟疼得仰天长啸,大瞪着视线模糊的双眼,摆动巨尾朝着七弦猛冲过去,同时一口冷到极致的寒气再度喷出。
箭未离弦便在考虑如何应对那寒气的七弦,猛一脚踹在插入冰面的骨矛上段,借此反弹之力向后疾窜而出,顺势朝着那团寒气连续打出八幅魂刻汲灵阵。
“噗…噗…噗…”血蛟那已半瞎的双眼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天赋法术“寒冰气”,竟然像是被人连吹了几口气的蜡烛灯捻,莫名奇妙就熄灭掉了。
疾退中的七弦却仍在连连开弓,三支一组的铁箭不歇气般射出,在血蛟头面之上开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痛怒交加的血蛟,被雨点般射至的铁箭逼得连张嘴吼叫都不敢了,只好猛一弓身高高跃起,巨山压顶般向七弦轰然砸落。
七弦果断弃弓,灵识霍然集聚,催动一道乌光自血蛟下颌向上一闪无踪。
转瞬间七弦又从腰后拔出两把寒晶铁铭纹重刀,左手刀横插冰面、强行止住疾退之势,猛然调转身体,在钉进冰面刀柄上狠蹬一脚,反向往回疾冲,右手刀挺起,灵力暴闪中沿着血蛟相对柔软的腹下一划而过。
“轰隆…”血蛟的身体轰然砸落冰面,蛟尾距满面苍白、几乎瘫软在地的七弦后背仅有尺许。
半晌之后,大难不死的铁英跟另外两人,才腿脚发软地踱过来,惊魂未定站在七弦身边,看着眼前已经生机尽去的血蛟。
“他娘的,谬信害人!”铁英低声咒骂着向他提供血蛟错误信息的人。
旁边一个幸存的家伙却感慨道:“老天,四级妖兽啊,竟然让七弦大师一个人给杀掉了!”
“大师…您没事吧?”另外一人扶起七弦,满脸的崇敬。
七弦站起身来,将手里那把滴血重刀插回腰后刀鞘,走向远处那些疑似狼牙部的人体残骸,边走边朝铁英说道:“铁英兄,你们需要血蛟脊髓就自取吧,我先去那边看看。”
铁英三人听了七弦的话就是一愣,继而惊喜,因为按照狩猎的规矩,对杀掉这头血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人,是无权分配猎物的。
“铁英谢过七弦兄弟!”铁英冲七弦慢慢走远的背影抱拳道谢,说完就取了工具,跑去抽蛟髓了。
七弦踩着一块块浮冰,跳跃前行,仔细查看那些尸骸,悚然发现部分尸骸上真的有狼牙部蛮纹,甚至还看见他亲手修复过的痕迹。
只是尸骸都残损严重,除了知道人数不少,也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个,更分辨不出原本面貌来。
将附近的浮冰都走了一遍,七弦停住脚步,一边发散灵识四处查探,一边疑惑地低声自语:
“这个时候,部落应该在闭寨过冬,这些人为何会死在冰湖上?以他们的实力,总不可能来猎蛟吧…”
“咦…”七弦忽然在湖面之下发现了一点端倪,便脱了衣物、钻进水里,倒握那把长刀朝深处游去。
接近湖面的水里血腥味虽然浓烈,可到了湖水深处,已经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了。七弦朝着灵识锁定的方位一直斜向下游去,直到深入足有百丈深的湖底。
七弦站在一处巨大的砂坑中间,捡起吸引了他灵识的东西…几片手掌大小、色泽莹白,很是坚固的蛋壳碎片。
“灵修…蛮人…血蛟…深仇大恨般扑杀…蛋壳…”七弦把事情串在一起想,慢慢有些恍然了:“莫非是…有灵修来,以蛮人为饵引走血蛟,偷了蛟卵或幼蛟,惹得血蛟发狂,继而胡乱攻击我们?”
收起几片蛋壳,七弦转身朝湖面游去,他必须立刻回狼牙部去,那里一定发生了大事。
到了血蛟跟前,铁英他们已经抽取了足够的骨髓,这个工作不是很费时,只要爬上血蛟后背在脊椎骨缝处钻孔,再以专用工具抽吸即可。
铁英把捡来的骨矛和长刀递给七弦,又拿过来几个装了蛟髓的罐子,说清楚只取了约有总量十分之一的脊髓,又问七弦是否一起回返。
七弦说自己还另有打算,请铁英等人先行一步。铁英三人再次谢过七弦,也没多问七弦会怎么处理那巨大的血蛟尸体,就转身离去。
看着三人慢慢走远,七弦转身走向长达十多丈、高也有丈余的巨大血蛟,双手抵蛟身闭上眼睛、屏息凝神片刻,直到面色渐白额头青筋暴起才暴喝一声“嗨!”
那头庞然血蛟就倏地从冰面上消失了,把这么大个家伙一次性弄到储物袋里,可把给累得够呛。
来不及再做休息,整理一下武器转向西南,沿着冰湖岸边朝狼牙部方向狂奔而去。
天刚蒙蒙亮,七弦已至狼牙部,看着面前明显曾被击碎又草草修补的寨门、寨墙上扭曲变形的守城弩,不由猛地停住脚步,一颗心越缩越紧。
片刻之后,七弦才又惴惴不安地迈开步子,缓缓走进寨子。
整个寨子都没闻到血腥味道,却比往日寂静了许多,七弦没等负责守卫的猎人说话,就径直跑向祖屋后面。
站在石洞门口,七弦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抓着木门,迟疑半晌不敢打开。
“谁呀…是七弦回来了吗?”一道熟悉的话音缓缓传出,七弦闻声猛地拉开门。
看见老阿公一如既往地盘坐在那张石床上,七弦直觉得双腿发软,狠狠喘了几口气才问老人:“阿公啊,你没事吧?寨子发生了什么事?”
“唉…昨日清晨几个灵修带着一伙体修来了…”老人语气低沉说道:“这些人都很强大,轻而易举破了寨子,以屠寨相胁,强行带走一半族人。”
“我悄悄尾随其后,发现族人被带去青鸟湖…击杀做饵、引诱妖兽…”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低咳几声,朝眼露关切的七弦摆摆手接着说道:
“我并无大碍,只是伤了风寒…被带走的一半族人都死了,独眼、木杆、老鸦没了,那十二个孩子只剩下四个,长嘴…因为攻击押送族人的体修…也被击杀!”
“长嘴也…?!”七弦恨恨一拳猛砸在自己大腿上,又忽然抬脸问道:“那阿黛呢?”
“阿黛她…应该没事吧…”老的话有些含糊,停顿片刻才又说道:“五天前,来过一个灵修女子,说阿黛身具灵根欲收入门下,就给带走了。”
“阿公啊,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吗?”老人话音未落,七弦就问。
老人苦笑一声说道:“不知道,当时我不在场,据说那女子凌空飞落,独眼他们都吓坏了,也没人敢多问。”
“那伙灵修体修,知道是什么人吗?”七弦又问。
老人依旧摇头:“看不出…但为首两人身穿左胸隐有花朵暗纹的灵器长衫,估计是来自某个很特殊的组织!”
七弦双腿发软坐在地上,满腔的愤恨、满心的茫然、满嘴的苦涩,这他娘算怎么回事,除了远远见到的飞行灵器光芒和左胸花朵暗纹的衣服外丝毫的线索都没有,想报仇都没地方找人去。
“阿公啊,长嘴的尸体呢?”发呆半晌的七弦渐渐缓过神来,问老人。
“我把它葬了,就在我俩经常坐的那块巨石旁边,立了块碑,还没写字…”老人神情萧瑟缓缓说道:“去看看它吧,陪它说说话。”
“嗯!”
七弦起身出门往寨子南边走去,片刻之后就坐在了那块巨石上,巨石旁边是座孤零零的土坟、一块空白的石碑。
从血蛟上割下一大块肉来放在面前,又伸手往前推了推,嘴里念叨着:“长嘴啊,我弄到些好东西,你尝尝…”
“吼…”从今以后,那熟悉的低吼声再也听不到,只能在回忆中响起了。
“长嘴啊,要不要听我吹笛?”半晌过后,七弦又掏出一根短笛,朝长嘴的坟晃了晃:“呵,用你掉的牙齿做的!”
“吼…”山林间仿佛真的又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低吼。
于是笛声幽咽,伴着风,飘摇在山间、树梢。晨曦斜斜,照过假寐着的一对眼,背后拖得长长的一道影。
许久之后,七弦抚摸着石碑上面“长嘴的新巢”几个新刻大字,看向土坟轻声说道:
“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来自哪里、不管要用多久…长嘴,我保证…一定把他们的头全都带来给你!”
回到寨子,铁虎正和几个年长的族人等在石洞里,这位有着铮铮铁骨、大山般强壮的猎人头领此刻满眼悲戚,苍老憔悴了许多。
“七弦…”
看见七弦进门来,刚开口要说话,便被哽咽住了,一双虎目竟忍不住淌下泪来,长长吸了口气才说道:
“狼牙部对不住你…没能护住力王他们,更没能护住长嘴。”
“铁虎大叔,这次寨子几受灭顶之灾、家家户户都折损了人…七弦怎会凭生怨怼…”
七弦摇了摇头,强忍着心头泛起的阵阵悲恸,转身轻声说道:“那头妖兽已死,凶手也早就走掉了,我们去帮族人们…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