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大人…该死的漩涡，你们来吧，苏谨哥哥陪你们玩玩，哈哈…”七弦一句话，苏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眼冒光、亢奋异常，驾驶着飞狼舟在漩涡缝隙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减速悬停、时而加速狂奔，一会儿豕突狼奔、一会连滚带爬…
一刻钟后，飞狼舟连续躲过九个漩涡、终于降落海面，七弦三人都快被摇散架了，其中小白最是凄惨，满脸的鼻涕眼泪、拎着个储物袋狂吐不止。
“先生…您这飞舟，若没了灵力，会不会沉海？”苏谨使劲儿晃晃发晕的脑袋，缓缓问道。
七弦逐个确认大家都已卸甲，这才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控制台“设计建造时考虑了失能可能，可以保证不沉，但却只能靠这飞舟外壳保护安全了…对了，我们所处的灵力漩涡，有多大范围？”
苏谨回想了一下，无奈说道“…很大很大…如果没记错，从第一个漩涡开始，这一片都是…”
“那它们会不会走远、或者消散？”
“不敢确定…”
“那就等着吧…我们已经尽力了，会没事的…”七弦安慰大家一句，却没提连自己的灵识也散不出一丈的事。
于是四个人坐在自己座位上，静静听着狂风翻卷巨浪、撞在飞舟上那一声声轰然作响，好半天没人说话。
半晌之后，苏谨轻声问道“先生…您真要收苏谨为徒？”
“当然了，我还能唬你不成。”
“那…师傅在上，请受小徒一拜！”苏谨说着就要起身施礼。
“坐好，飞舟震动这么剧烈，你想撞破头不成？”七弦连忙制止，又笑着说“繁文缛节何必在意，有心即可。”
苏谨却很在意这拜师礼，郑重说道“师傅，这事儿可不能听您的，等到安全之处，苏谨一定要大礼参拜的…还要请人见证…”
“苏谨啊，那我做见证人可好？”雨若微笑问道。
“还有我…”小白有气无力也说了一句。
“两位师姑为证，苏谨求之不得…”
“师姑？咯咯咯…”两女同声娇笑。
七弦佯装板脸“雨若、小白，阿谨是实诚人，你们俩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噢…”两女应道，小白却嘀咕了一句“哥哥偏心，有了徒儿忘了…嘿嘿…妹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雨若。
雨若脸儿一红，刚要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外面传来一声响、飞舟跟着震动了一下。
“…是矛海妖…”七弦满脸苦涩地收回灵识，朝舟内几人说道。
矛海妖体长近丈，头尖吻长、坚如铁矛，是种智力低下的群居海妖，常常成群迁徙、捕食，途中若遇阻挡不懂绕行，只知一头头直冲过去，直到撕裂障碍或者族群完全通过为止。
几人顿时脸色铁青，祈祷这群家伙不要太多，赶紧过完了事…可从那一下开始，近半个时辰过去，撞击起彼伏、连续不断，而且声音越来密集、震动越来越剧烈…舟壳逐渐发出咯吱咯吱声。
“再这样下去，飞舟外壳一旦破损，大家必死无疑，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办法…”七弦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背负弓刀，一手拎起几捆铁箭、一手抓着铁矛就要出舱。
“师傅，我去吧…”苏谨连忙起身说道，雨若、小白也不甘示弱。
七弦顿时笑了，柔声说道“呵呵，在这灵力漩涡里，你们几个能杀得掉一头最低级的海妖吗？”
“那哥哥穿上灵甲啊…”
“那灵甲重达数百斤，穿着它…要是掉进海里，我还不累死啊…”七弦笑着揉揉小白头发，看一眼雨若，对苏谨说道“阿谨，照顾好她们…”
话音未落，七弦拉开舱门，顶着狂风大浪朝舟顶猛窜上去，大喝一声“阿谨关门！”
飞狼舟顶，七弦在狂风中稳住身形，抹一把飞溅满脸咸涩的海水，借着闪电眺望四周…
目力可及之处，到处都是丈来长青黑的脊背、闪着寒光的长长矛吻，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水疾游，密密麻麻不计其数，飞舟随波漂泊，倒像是颠簸在这一道海妖的洪流中。
被飞舟挡住前进路线的家伙们，纷纷摆尾加速、猛撞上来，虽逃不过吻折头碎、尸沉海底的结果，可舟壳一侧也在那密集不断的强烈撞击下，逐渐凹陷、随时都有破裂危险。
“老子刚知道自己是金丹老祖，就得挽弓持矛上阵，真他娘没天理了…我呸！”七弦吐出满嘴海水，弯弓搭箭瞄准一头冲来的海妖就射。
弓弦响过，那海妖在飞舟几丈外沉入海底…然后就是接连不断地射箭、射箭…直到箭矢射光，松弓抓矛猛一跺脚直窜出去，踩住一头海妖脊背狠狠捅下，再凌空跃起，再踩再捅…
鬼魅般在海面上扑来窜去，将一头头逼近飞舟的海妖捅入海底，半个时辰过去，铁矛磨秃、再震断，又拔出背后长刀…又一刻钟过去…飞舟内的三人再没听见一声撞击、再没感觉一次震动…
转眼天色亮、风势渐消，苏谨三人先后登上舟顶、却苦无灵力可用，只好趴在那里，眼巴巴看七弦一人拼命…不过好在海妖渐稀，估计眼看就会过完。
“师傅…当心身后…”苏谨忽然起身大喝，指向七弦背后。
就在这一刻，经过连续不断近一个时辰的厮杀，七弦肉身之力早已耗尽，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上下酸痛欲裂，插在一头海妖背上、卷了刃的长刀拔了几下都没出来…却隐约听见喊叫声，便扭头望去…
只见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自几十丈外海面下极速浮升、张着巨口猛冲出水…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反应太慢，下一瞬，七弦眼中只余一片黑暗…
苏谨三人眼中，那道黑影冲出海面，待那泼天巨口合拢、如山身躯落下，方圆几百丈内所有海妖都不见了、七弦也不见了，涌起的巨浪将飞舟朝远处冲去。
“师傅…”
“公子…”
“哥哥…”
苏谨当即一声嘶吼，就朝海中跳落，却瞥见雨若、小白正爬起身，急忙一手一个死死拖住，大喝一声“师姑，海里还有海妖，你们不能去！”
“苏谨，不放手我就杀了你…”雨若双眼血红，一把掐住苏谨脖子，冷冷说道“…放开！”
小白则一口咬在苏谨牢牢抓着她胳膊的手上，直咬得鲜血横流。
“师…姑…不…可…”苏谨被掐得满脸胀红，气都喘不过来，双手却纹丝不动。
数息过后，眼看苏谨翻了白眼还在死死坚持，雨若只好松开手，软软瘫坐下来，满脸死灰却却无一丝泪痕，直愣愣盯着远处海面，呢喃着“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不管什么困难、危险，都挡不住你…”
小白呆呆站在原地，成串的眼泪止不住落下，却不肯哭出声来，只是轻声说着“七弦…你答应过我，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不要说话不算数…”
“师傅，苏谨还没给您磕头行礼呢…您可要好好的啊…”苏谨默念着，几次试探下海，却屡屡被零星海妖逼了回来。
多半天过去，海妖走完，苏谨三人轮番下海，找遍周边海域，不见七弦踪影。
三天过去了，灵力漩涡消失，飞舟法阵全开，一次次呼叫、一遍遍搜寻，海面、水下、甚至空中、海底，仍旧不见七弦踪影。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搜寻区域已经扩展至千里、万里、三万里……一直搜寻到了东洲海岸，依然不见七弦踪影。
这一天，飞舟漂浮在海面上，雨若迎风而立，朝着无边大海轻声自语“公子，您说过，我们还要走很久、很远，即便累了、倦了、伤了、痛了，也要一直走、一直走…还不许我哭鼻子…”
“…我听话不哭，可您呢…怎么就舍得丢下我…我不怪您…我知道，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害了长嘴那人的头带回去…这事我去做，您可要等着我…等我把那颗头颅送回长嘴那里，就去找您…公子，等着雨若啊…”
许久之后，雨若将苏谨、小白叫在一起，看看两人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嘶哑说道“…我们不要再骗自己了…结束搜寻吧…”
“不要啊…雨若姐姐，不要啊…哥哥他…”小白说了一半，张了张嘴，也说不下去了。
苏谨低头不语，满眼哀色。
“公子想做、却没做完的事我去做，我去杀掉那个百花宗的人，把他的头送回天辰…”
小白摇摇头，轻轻说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哥哥…”
“小师姑…我陪您吧？”苏谨看着这个小小的小师姑，有些不忍。
“不用你，我比你师傅年纪还大，不是小孩子！”
“苏谨，你不能留下，万一…公子有幸逃出生天，东洲大陆他只会去凌云门，你回去争取掌控那里，给公子铺条路…”雨若直接对苏谨下令，又转头对小白说道“小白，我去杀人，不能带着你…你跟着苏谨吧。”
“雨若姐姐，我不走…这里距东洲不远，附近也有许多有修士的岛屿，我要在这里修行、等着哥哥…”小白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哥哥不在身边，我已经长大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可是小师姑…师傅让苏谨照顾你们…”
“用你照顾？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雨若喝了一句，又放低声音“既然如此，苏谨你就带着飞舟，有时间多来看看小白，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小白啊，不是姐姐不管你…公子不在，我们只能逼着自己长大，你要努力修炼，只有有了实力，才能像公子那样，谁不服管就打到他服、谁敢反抗就杀得他胆寒…这是半袋金灵石、一百禁灵符，你带在身上…”
“…苏谨，这袋子火灵石给你，也给你一百禁灵符，一早你师傅就答应过你，许是他给忙忘了…这块玉简是他一部分法阵传承，你拿去研习…”
雨若说罢，看看小白、又看看苏谨，沉默片刻才又说道“苏谨，你把小白送去有人的岛屿，我就不与你们同路了，两位，各自珍重…”
几息之后，一道青影掠出飞舟，绕着那片海域转了一大圈，这才向着东方疾驰而去。又过片刻，飞狼舟启动，同样在海面上绕了一大圈，才恋恋不舍地缓缓消失在海天之间…
这一天，东洲大陆边缘碧波岛，散修左离、左立姐弟扛着一根摇橹来到海边。
左离下水游进一片礁石丛，拖出条破旧木船推到岸边，在左立帮助下，将那粗大摇橹弄上船装好，这才擦干身子，摇着橹往远处海里去。
碧波岛名字很好听、碧波岛景色很美，可这对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小姐弟，每日里都在忙着做事赚钱、埋头修炼，哪有闲功夫在意那妙名美景。
已年方十六，却凹凸不显的左离用力摇着橹，眼中不见晨曦映海面波光粼粼、也不见水鸟舞翅穿云掠水，只是想着昨日发现的那处“宝地”里，还能不能多采几颗好珠…
两个时辰之后，左离驾船行过几十里，小心翼翼地绕过处潜流、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明礁暗石，终于找到那座被左离当做识别物的“犬牙礁”。
往礁石上系好缆，左离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嘱咐左立“小立你在船上修炼，等姐姐采到珠蚌，你再撬蚌取珠扒肉，不许下水，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你当心些啊，我帮你绑刀…”左立拿起一把刀，连鞘绑在左离贴身水靠背后，这就是姐弟俩唯一的防身之物。
左离又在腰间系了根绳索，拎起一只笼袋下水朝犬牙礁另一侧游去。
这犬牙礁外侧几十丈，就是一条海沟，那海沟幽深不知几许、里面又常有暗流涌动，可沟旁海床却是一片盛产珠蚌的宝地。
昨天左离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因为没有带够绳索，不敢往深处去，只远远采了几个品相还算不错的，今天准备充足，希望能够得到更好、更多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