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是有力量的。
凌安转过身去，留给九月和他妻子最后的时光。
天穹上，哀声鸷和伴侣交颈缠绵。
有些遗憾是可以被补足的，而有些遗憾却不行。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才现实。
十个月又一十三天。
这时间太短，短到九月数着日子却又无法忘却。
这时间又太长，长到最后构成鬼影的频率是如此孱弱。
已经慢慢开始消散。
告别总有尽头。
九月擦去泪水，重整衣冠。
“谢谢您，凌安巡尉。”他真诚的朝凌安鞠了一躬。
凌安没有言语，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手为之罢了。
“我已经想通了，继续执拗是没有用的，阿慧肯定也不想看到我这副样子，倘若她知道因为自己而让我困在原地，肯定也会不开心的吧。”
九月低声说着，眼眸里重新点亮光泽。
“能够再见到最后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决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好好做研究，不能给阿慧丢脸！”
天空中，哀声鸷和伴侣已经环绕了整个怨鸟泽，重新回到此处。
两只身形硕大的鸟形残象落在凌安面前。
哀声鸷的目光看向凌安，仿佛在诉说着感激。
死而复生的鸟形残象依偎在它身旁，轻轻蹭了蹭它的脖颈，诉说着爱意和不舍。
紧接着，它轻轻振翼，落到凌安身后。
它本是由凌安的权能复活，就算凌安不想，它也已经身为从属。
凌安看向哀声鸷，晃了晃掌中的葫芦，询问道：“不要把我想的太高尚，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哀声鸷传来疑惑的情绪。
“第一，和你的爱人一样，成为我的从属，这个葫芦可以容纳你们。”
哀声鸷轻啼一声，催促凌安说出第二个选择。
凌安淡笑一声：“第二，被我打一顿，然后收进来。”
“好了，你选吧。”
难言的沉默，在怨鸟泽里发酵。
哀声鸷一时愣住了。
九月也看傻了眼。
它感受着凌安浑身散发出的力量，疑惑这两个选择有差别吗？
但凌安刚刚复活了它的爱人，无论如何的确有恩于它。
它俯下身，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凌安朗笑一声，将两只怒涛级的鸟形残象收入葫中。
至于葫芦这个无音区里的生态地位是否会发生改变，凌安才不在乎。
反正都是小弟。
想了一下，凌安还是朝着葫芦里知会了一声：“老弟，不要影响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
如果能把无音区比作酒店的话，凌安都想给它俩单独开个大床房了。
此间事已了。
九月朝凌安道别。
身为研究员，怨鸟泽既然已经恢复正常，新的怨鸟泽还有许多奇异的地方等待他去探寻。
至少，他要完成妻子生前未尽的研究。
如今这里，也只剩下凌安独自一只残象。
恍惚间，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脸不悦。
合着大家都有对象。
他这个单身狗忙前忙后，替别人操心家长里短。
不爽。
潮妹呢？
就知道使唤他打工，连奖励都没有。
总有一天他要撂挑子单干！
眼下既然怨鸟泽的迷雾已经散去了，散华所说的渡口就在这附近。
不如先去看一眼？
他也好奇，这“引路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神戳戳的。
怨鸟泽附近，木桥渡口。
凌安变回猫型，悠哉悠哉。
不知何时，天空阴暗了下来，一阵无因的轻雨落下。
他站在木桥上，隔海眺望彼端。
一座龙形山脉，隔着云雾隐隐可见。
那就是乘霄山。
传闻岁主初次降临之地。
关于岁主，凌安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想来和鸣式应该差不了多少。
眼下乘霄山似乎被一层结界包裹着，凌安感受到一股庞大的乱流正在彼处肆虐。
和他拥有的重组频率的权能不同，这股乱流似乎影响到了时间。
与时序有关的权能么。
凌安思索了片刻，转身欲要离去。
余光中，却瞥见一抹婀娜的人影，撑着伞，从远方徐徐而来。
引路人？
凌安好奇的打量着，只是对方的面容却隐在伞下，隔着距离无法看清。
等到人影近了，那伞檐也为凌安挡去雨滴。
“你是被雨困在这里了么？”
一道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这般美景，颇有几分江南烟雨之情。
凌安摇摇头：“雨困不住我。”
似乎是被凌安的话语逗乐了，伞下传来一声轻笑。
“真不愧是你呀，凌安巡尉。”
伞檐微微抬起，好叫凌安能看清她的全貌。
来人一头红发，面容白皙。
绝美的面庞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身形窈窕，看上去颇为成熟，一颦一笑间透露出几分尽在掌控的沉稳。
“我是长离，或许你之前听说过我的名字。”今州令尹今汐的师傅，长离如是道。
凌安默默地注视着她，心里闪过一丝震撼。
“第一次见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无冠者……凌安。”
甫一见面，长离便轻描淡写的，揭露凌安的真实身份。
语气之中极为平淡，仿佛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
如今说出口来，轻松自在的像是在和一个老熟人打招呼。
“我该说什么？”凌安疑惑。
“遵从你的本心就好。”长离淡淡道。
“我去，硕雷之离！”凌安惊叹道。
长离沉稳的面庞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准备已久的风度一时也有些难绷。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迎得那位漂泊者的喜欢……”
“这个嘛，你抱我起来，我们推心置腹的聊。”
凌安伸出爪子，目的明确。
长离竟真的没有犹豫，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将凌安揽入怀中。
丝毫不忌惮凌安的真身。
“想学啊，我教你。”
长离怀中，凌安厚脸皮的蹭了蹭，本性暴露无遗。
“和我说说。”长离悠悠道。
“这个嘛，是要讲究技巧的，如果你可以变得跟我一样，拥有一副完美的躯体，外形要像盔甲一样狰狞优雅，身材要健硕有型……不过你身材没问题倒是……虽然压的我脑壳有点重……”
“嗯，继续说，我在听。”
身后的雨中传来一道不属于长离的……
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