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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4章 小丑

    “看来明州已是无人了。”

    随着第五观老君阁走下台,荆天语轻叹一声。

    就连李知涯也神色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明州没有名山,但也未曾想过会这般顺利。

    自峨眉之后,明州五观接连登台。

    除了川王宫的代表写了一套书法,瘦金体格外秀丽,稍稍挽回些许颜面,其余都没有亮眼表现。

    虽是来势汹汹,但看到明州同道竟无一人生出道韵——

    李知涯也只觉落寞。

    这种情况并不算特别,繁荣终将腐败,王座上也长满了苔藓。

    哪怕最冷酷的律法也会在漫长的历史中失联。

    青城峨眉能绽放出盎然生机,也只不过是时光长河的一瞥。

    当然,更令人感叹的是……

    “明州最后的希望,竟然是在黄庭观身上。”

    荆天语感叹,他的目光落在了‘黄庭观’的小牌子上。

    黄庭观牌子后面只坐了一个人。

    他身着深红道袍,怀抱一柄四尺古剑,沉静超然。

    哪怕明州五观被接连打脸,观众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也毫不在意。

    仿佛身在此间,心不在此间。

    最后一位登场表演——

    明州第六观,黄庭观观主宁霄眠。

    …… ……

    对于明州五观表现难看的事,宁危确实不在意。

    五观没有一人修成道韵,都在意料之中。

    宁危只是想到自己来时的目的,有些失神。

    “宁危,你可知我为何给你的道号是‘眠’?”

    记忆中的师父,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

    那是他师父死前大约半年的时候。

    黄庭山已经入秋,红叶漫天。

    回想起来,师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对他说的那些话。

    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弭,而是越发清晰。

    “我是想对你说,有些事别太计较,就当是睡了一觉,大梦一场,黄庭留不住,那就留不住了。”

    “这不是你的错,时代掩埋了黄庭观,也不止掩埋了黄庭观。”

    “天上白云卷,地上流水长。日月如磨蚁,万事且浮休。”

    老人干瘦的手指摩挲着明庭剑,眼神黯然。

    当时宁危没有别的感觉,只是心道,原来师父你早就知道黄庭观要葬送在我这一代啊。

    既然早知道黄庭观会止于这一代……

    为什么劝宁危不要在意,为什么又眼神黯然?

    那时的宁危还不明白。

    老道士死在了第二年初春,那一天微风和着细雪,阴天中的黄庭山蒙了一层薄雾。

    后来宁危离开了黄庭,走了数不清的路。

    去过符箓三宗,住过十大洞天,拜过菩萨,驻足过古刹。

    万里山河风光,再无一处似黄庭。

    直到成就五转,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冷汗淋漓。

    因为早在他三十岁成就三转的时候,凋敝的黄庭观就已经被推平了,山上另起了一观。

    世间再无黄庭观,数百年近七十五代的苟延残喘,最终葬送在了宁危手里。

    四海之内,再无故土。

    黄庭观就像被橡皮擦从历史上抹去一般,悄无声息。

    除了宁危,再无人记得黄庭山的黄庭观。

    他偶尔会梦到年幼的自己,仍在祖师堂诵经的时候。

    还有一年黄庭山雪下得很大,小师妹偏要去看雪,但师父的墨还没有备好,于是师妹便抱着砚台在雪中磨砚,哪怕手被冻得通红也不在乎,一个劲的说在大雪下发现了一只小麻雀。

    还有一次,师妹带回来一只小猫,一直背着师父养着,相安无事,结果有一天小猫跑进了祖师堂,被师父发现,最后自然是宁危和师妹被罚在祖师堂对着神像跪了三天。

    许多年过去。

    直到孑然一身的宁危在三十九岁登临五转后,明白了老人眼中的黯然。

    一生无妻无子更无孙的老道士,身如浮萍,命似蜉蝣,只有黄庭观这个归处,却无半点解救之法,心有戚戚然,才会宽慰自己,宽慰弟子。

    可是师父,你当初看不清的答案,何尝就不是答案。

    过往泱泱,黄庭昭昭。

    “师父,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对别人说,我是黄庭观的宁危宁霄眠啊。”

    深红道袍的年轻人,怀抱四尺明庭,失神呢喃道,“只有黄庭观这一次……不眠,行不行?”

    …… ……

    “唉,终于到了最后一观,赶快结束吧,我真的要汗流浃背了,这次交流会,明州脸面都快丢完了。”

    “虽然宁道长很帅,但青羊宫都……哪怕他上,也很难说啊。”

    “毕竟是要比功夫的,黄庭观来的就宁道长一个人,看着就很凋敝……算了,这表演赛赶快结束吧。”

    宁危起身,观众席窃窃私语。

    毕竟是青城峨眉来者是客,场内观众席内显然明州人居多。

    就在此前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明州五观的表演。

    准确一点说,就是上台就是来丢脸的。

    道士表演就那几种。

    基本大家都是太极拳,舞剑,没别的。

    这差距就更明显了。

    人家那边打个太极拳都是特效,咱这边啥都没有。

    一对比,就像绣花枕头,一碰就碎。

    上台就是去丢脸的,没好说的。

    可以说青城峨眉居心叵测,在这种场合显圣。

    但明州这边也是技不如人,能有什么好说的?

    “唉,老宁啊。”

    童轩心里相当纠结,“林雨清她爸就在我旁边,你要在这种场合丢个脸,岳父以后还能看得起你?”

    林家本身就很有钱了,老宁说不定要入赘。

    搞了这么一出,以后还能在岳父面前抬头做人吗?

    想到这里,童轩觉得自己要帮帮好兄弟。

    “林叔叔,这都最后一场了,没什么好看的。”

    童轩主动道:“要不咱们先去吃个中午饭?”

    他想把林昱民支走。

    “童少,这可是大场合,哪怕咱们不在官方观众区,也不能提前离开啊。”

    林昱民目光灼灼,看着已经上台的宁危:“还是看完最后一场再走吧。”

    “哦……那好吧。”

    童轩讪讪。

    他又去看林雨清,想让林雨清说两句。

    你也不想自己男朋友被亲爹看不起吧?

    童轩给林雨清使了个眼色,但林雨清却视若无睹,眼神清淡,同样在看场中的宁危。

    看到这一幕,童轩只能摇头。

    行吧,老宁,这次真不是兄弟不帮你啊。

    凡人和超凡从不在一个世界。

    在凡人观众席为宁危惋惜的时候,青城峨眉都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宁危。

    李知涯下意识的双手交叉,这是学生听老师讲课时才会有的表现。

    荆天语之前说了,宁危出手时,学习一下。

    李知涯也听进去了。

    青城峨眉这边神情肃穆,明州五观就松弛多了。

    反正脸面都丢完了,大家都丢了,等于没丢。

    简称,摆烂了。

    “哈哈,长得帅有什么用?出风头有什么用?”

    帝皇侠赵青松眼神中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之前出风头出的越大,现在丢的脸越多。”

    “哼。”

    刘南青看着台上的宁危,冷哼一声。

    除青羊宫外的四观,和赵青松态度也差不多。

    一是大家都丢脸了,也想把黄庭观拉下水。

    二是只采访宁危,几乎把五观的面子都得罪了。

    “那边的青城道友。”

    宁危上了台之后,想了一下,冲着青城座位上的人拱手道:“可否借木墩一用?”

    他说的是李知涯表演时的木墩。

    “自无不可。”

    荆天语哈哈一笑,竟是亲自下场,反手扣住木墩缺口,拎着走到台下。

    拎着快四百斤的木墩子,走的虎虎生风,看的观众咂舌不已。

    “宁道友,接好。”

    荆天语向上一扔,将木墩扔起近两米高。

    “多谢。”

    宁危一手夹剑,另一只手一托,接着放到台面之上。

    没有像李知涯一样,故意搞出动静。

    “宁道友,好功夫。”

    荆天语一怔,接着比了个大拇指。

    宁危微笑以对,随手将剑放在木墩上。

    青城峨眉已经忍不住叫好了。

    “这宁危真是好功夫。”

    “好身手啊,单手托住木墩,难以想象是明州的道士。”

    “不愧是能媲美天师府一代真传的宁霄眠,他留在黄庭观实在是屈才了。”

    李知涯当初那么做,一是有意证明木墩是真,二是空中没有借力,难以托起木墩,只能下压。

    扛起木墩,和在空中托起木墩是不一样的。

    宁危这一手显然更加高明,也更难做到。

    青城和峨眉都面露钦佩,更不要说普通人这边的观众席了。

    “这宁危……”

    童玉伟眼神一亮。

    明知道明州要被拷打,而他是明州这边的代表,还要看完全程。

    明州五观为什么能摆烂?

    还不是觉得都丢人了,自己就不丢人了。

    但问题是,童玉伟就是这次文旅交流会,明州的代表。

    每个道观丢一次脸,就代表明州丢一次脸,他童玉伟丢一次脸。

    “怪不得能让都江大佛两市招揽,果然有特别之处。”

    童玉伟颔首点头。

    宁危上台,还没开始,就已经提振了几分士气。

    “峨眉道友。”

    宁危又冲着峨眉清虚观的座次道:“能否借几个木碗?最好盛满水的。”

    木碗,自然也是峨眉清虚观之前准备的道具。

    “哼,故弄玄虚。”

    灭绝小师太拿起桌上的矿泉水,走到台下。

    她从袖口里拿出四个木碗,将矿泉水倒入木碗之中。

    大约八分满,每装满一个,她就随手往台上一扔。

    宁危没接,盛满水的木碗都稳稳当当的落在台上,滴水未漏。

    宁危把四个木碗放在木墩正前方,呈一字型排列。

    “我只出两剑。”

    宁危拿起明庭剑,冲着三区观众示意。

    此话一出,大家都振奋起来了。

    越是简单,越是不凡。

    青城峨眉,都是如此。

    明庭出鞘了。

    在明庭剑拔出剑鞘的那一瞬间,寒光森然,这一瞬竟不可直视。

    “小小黄庭观竟能蕴养出这般宝剑?”荆天语略感惊讶。

    雪白的剑身倒映着宁危的半张脸。

    宁危袖口一张,竟是已经捏住了一张黄纸。

    “疾。”

    宁危口中低声一喝,将黄纸往剑身一擦。

    只是一擦,黄纸竟蓬的一声无风自燃,剑身瞬间蒙了一层寒霜。

    一阶冰刃符,造价二百人气,用后即焚。

    而在下山之前,宁危还在明庭剑上用了一张剑符蕴养。

    宁危反手握住明庭剑,一剑平斩。

    剑身闪了一下,接着一道薄如蝉翼的冰蓝色弯月剑光飞出。

    紧接着,宁危又是一剑自上而下的竖劈。

    同样是一道冰蓝色的弯月,奇幻瑰丽。

    只是两剑挥出,明庭已经收回剑鞘。

    “咔嚓。”

    木墩被切成了四块,木屑纷飞。

    不仅如此,四个木碗全数破碎。

    但却没有一滴水流在台上。

    因为四个木碗里的水,已经尽数结为坚冰。

    平斩的第一道剑光,从木碗上空掠过时,就已经将木碗里的水冻为坚冰。

    正如峨眉道姑那次一样,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从黄纸无风自焚,再到剑气切开木墩,寒气将水冻成坚冰……

    仅仅两剑,却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我的表演结束。”

    宁危手捧明庭剑,做了个拱手礼,准备下台。

    有人去看木墩,有人去看坚冰,有人去看碎碗。

    或许是错觉,他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他顺着自己的感觉看去。

    东侧观众区第五排,有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

    在寂静无声的千人场馆,一个人在台上,一个人在观众席。

    一个是穿着深红道袍的谪仙道长,另一个是清冷如茉莉的大小姐。

    宁危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在空中相遇。

    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抬起戴着欧米茄星座的皓腕,悄悄冲他招了招手。

    宁危回过神来,也鬼使神差的,悄悄冲她招了招手。

    有那么一瞬晃神,仿佛被拉回到了校园里。

    在课间操的时候,经常有男女学生会用这样的方式,躲着老师悄悄的挥手打招呼。

    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在做操的时候,红着脸悄悄的招手。

    仿佛在体操方阵里,老师就不会注意到自己。

    只是没想到林雨清会在这个时候偷偷给他打招呼。

    原来外表清冷的校花,也是个偷感极强的小姑娘啊。

    宁危内心感慨。

    “你刚刚发呆什么?”

    忽然,少女嘴角动了动,宁危读懂了。

    宁危发现林雨清在观众席的时候,愣了那么一下。

    林雨清问他,刚才在发呆什么。

    于是宁危嘴角也动了动,给林雨清送去一个暗号——

    “在想这两天忘记给你送奶茶了。”

    宁危和林雨清有个‘奶茶协议’,送满一个月五万块。

    但这两天因为文旅交流会的事情,就没顾上。

    放在私下里提起这个,可能觉得微不足道。

    但现在是在文旅交流会表演台上,从文旅局到大老板,万众瞩目上千双眼睛下。

    她父亲林昱民就在身边,就在不久前,林昱民还在不停的念叨不要跟男生走的太近。

    在这样的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宁危用唇语悄悄跟林雨清说,这两天忘记给你买奶茶了。

    有种大小姐和书生一起私奔的感觉。

    哦,不是书生,是个小道士。

    或许,大小姐被小道士拐跑,当个小尼姑,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一想到这里,林雨清俏皮的歪着头,露出那修长如白玉般的天鹅脖颈——

    她在灿烂的阳光下笑靥如花。

    …… …… …… ……

    ————第一卷《黄庭昭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