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那头喧闹的声音，李斯面无表情，只是呼吸逐渐放缓。
安静，再安静。
就像打开某个开关，他的气质变得优雅且沉着，打开免提，从架子上找到纸和笔。
“别紧张，能听清我说的话吗？”
李斯慢条斯理的铺开白纸，音调比平时说话要低，带有一点沙哑的质感。
“能听见能听见！李哥，你快来……”
光是听声音，李斯就能想象到刘劲声小鸡啄米般点头的模样。
他用笔尖敲了下桌面。
“别慌。”
李斯平静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要说废话。”
李斯话语里的镇定似乎让刘劲声平静下来，他不作声了，等待李斯开口。
“很好，第一个问题。你是否被绳子，镣铐，铁链，或其他类似的东西限制活动自由。只需要回答是，或否。”
刘劲声很快回答：“否。”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
李斯在纸上记了一笔：“目前手机是否在你的掌控下？是，或否。”
“否。”
“那从现在开始，我要你照我说的做。”李斯用笔在纸上重重一划。
“首先，把手机的GPS定位功能打开，你知道怎么做对吗？”
这次，刘劲声回答时犹豫了一下：“对。”
李斯皱眉：
“我在想办法救你，不要磨唧，耽误时间。”
“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对吗？随便选一个，告诉我他的身体特征，可别说什么【他长得很普通】之类的蠢话。”
李斯听到背景音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他们的对话似乎正被监听。
或许，两人的交流内容已经全部落进邪教徒耳中。
这也在预料之内，李斯面色不变，只是催促：
“快，尽可能选个有特点的人。”
“有，有特点？我知道了。”
刘劲声语调凝重，几秒后，他开始给李斯描述：
“离我最近的是个胖子，身高大约一米七一，脸长的很像冬瓜。”
“他肤色很黑，左眼底下有一颗痣。顺便说一下，这个人还有口臭，熏死我了。”
当刘劲声说到最后，李斯又听到一串日语。
有人在尽力压低笑声，但没成功。
李斯确信自己听到了哄笑。
有点不对劲。
李斯放下笔，眨眨眼，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凝滞氛围突然消失了。
“你这家伙……”
李斯将电话拿到嘴边：“不会在做什么整蛊节目吧！”
“库库，库库库库…”
一连串笑声印证了李斯的判断，电话那头，刘劲声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的笑出声。
李斯听到了掌声和欢呼。
“整蛊大成功！”刘劲声使劲儿嚷嚷，还把这句话用日语说了一遍。
李斯额头青筋浮现，如果刘劲声此时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把手机扔到老帅哥脸上。
既然是综艺节目，那张所谓【宗教仪式】的照片肯定也是综艺的一环。
白担心一场。
他刚才差点连夜买机票，杀到岛国去了。
刘劲声还在笑，笑声很猖狂。
过了一会儿，老帅哥上气不接下气：“喂，你要不要来玩？”
李斯去厨房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故意吸溜出很大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生气了？”
刘劲声揶揄：“那做为补偿，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争取一个节目特邀嘉宾的资格，怎么样？”
李斯听到这话，还真仔细考虑了一下。
但从精神病院出来之后，他精疲力尽，现在只想在家好好休息。
于是李斯婉拒了刘劲声。
刘劲声语气夸张：“想休息？那更得来找我了。”
“拍完节目，我请你去北海道最棒的温泉山庄。当地还有民俗表演，据说会有真正的巫女小姐出现哦！”
对这些东西，李斯一点都不感兴趣，无论刘劲声说什么都死死不松口。
刘劲声看李斯实在不愿意，也不能逼人家参演，只好作罢。
挂掉电话前，他不抱任何希望的随口来了一句：“你要是来的话，寿喜锅和海鲜饭也随便你吃。”
“我去。”李斯说。
刘劲声愣了：“你是在骂脏话还是怎么？”
李斯不耐烦：
“我说这个综艺我可以参加，好啦，赶紧把时间地点告诉我，然后我要去睡觉了。”
刘劲声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说过会儿给李斯发邮件。
李斯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电话“嘟嘟嘟”的传来忙音，刘劲声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我到底说服他没有啊？
“又有综艺拍？是不是太频繁了。”素素姐洗好碗筷，擦着手过来。
李斯在沙发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仿佛午睡刚醒的大猫。
“没事，拍综艺是次要的。”
“最近这么累，咱们家也该旅次游了。”
冯素盯着李斯的眼睛，过了半晌：“刘劲声是不是说了【请你吃大餐】之类的话？”
李斯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有时候素素姐的敏锐真让人心惊胆战。
……
去日本不是立刻就能动身，申请签证要提前很长一段时间。
不用拍电影，也没有其它工作安排。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李斯准备把《飞越疯人院》的剧本交给一位信得过的导演。
换言之，这次他不打算参演了，而是以编剧的身份参与到电影制作当中。
导演的人选也已经找好，正是那位专业拍喜剧的周导演。
李斯看他的电影，第一时间就感觉这个人很适合拍《飞越疯人院》。
悲剧是打碎美好，喜剧是放大丑恶。
如果一个人能将任何事当作喜剧素材，他一定把社会深层次的东西看得很透。
周导演就是这样的艺术家。他的电影让人捧腹大笑，但笑完了，再回头看过去时，心里却总会有股怅然。
李斯和周导约在家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周导是一个人来的，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
李斯坐下，将剧本递给他。虽然周导在邮件里已经看过剧本，此时仍然认认真真将剧本翻到尾。
“很好的作品。”
看完后，他用手帕擦擦眼角，然后问了李斯唯一一个问题。
“这么好的剧本，你为什么不自己拍？”
李斯耸耸肩：“我想拍来着。”
“然后？”
“演员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