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竟然发现薛城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地拍打着桌面。
他没办法站起来。
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三哥,你又发病了吗?”
薛春生无所谓地笑着,“我们这是谈云竹的终身大事呢,你别添乱好不好?”
“是啊,老三,你要是真发病,我让人先把你送回去。”
“你是云竹的父亲,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一个良偶佳婿吗?”
“爸,你怎么了?”
薛云竹来到薛城的身边,蹲下来抚慰着薛城的胸口。
每次他生气的时候都会胸闷气短。
这样帮他顺一下,多少会好受一些。
“云……竹,我们……走!”
薛城的声音干裂,就像是弥留的老人一样有气无力,很担心他下一个字就发不出声音了。
开春之后。
他的病,更加严重了。
“爸,我……”
“走……”
薛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拉住了女儿的手臂,想让她跟着一起走出去。
这个宴会。
不是为了女儿的嫁娶。
他的兄弟,为了利益已经扭曲了人格。
薛云竹为了父亲委曲求全。
他薛城,何尝不是为了女儿,才同意参加这场宴会呢?
如果女儿未来的夫婿真的是个四肢健全的人,哪怕落魄一些,薛城也会点头同意。
可是……
那个病秧子也就算了。
叔伯一起逼迫自己的女儿,跟压榨有什么区别?
不是说薛城非要霸占家里的股份什么的。
他没法说,但是心里明白的很。
股份在手,兄弟几个还有顾忌。
一旦他把股份让出去,薛家就没有了他们父女的容身之地。
除此之外,可能还是无法改变为了家族利益,把薛云竹牺牲出去的局面。
这个家,自老爷子死后,烂透了。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用手上的股份做筹码,换取女儿下半生的幸福。
可是,这很难。
眼看着薛云竹真的妥协,推着薛城的轮椅往外走。
在座之人尽皆色变。
尤其是那位罗家长子,望着薛云竹的背影,目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是的,他一眼就看上了薛云竹。
这个女人,只能成为他罗峰的女人。
“爷爷……”
“峰儿,莫慌。”
罗老给了长孙一个安定的眼神,悠悠然地望向稳坐泰山的薛广。
薛广读到了眼神里的意思。
那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你罗家要是留不下人,不但婚事作罢,还要承受来自太乙门的怒火。
薛家只是一个商贾世家而已。
哪里惹得起看似未在江湖现身,实在无处不在的太乙门之人。
啪的一声,薛广砸碎了手中的酒杯,面带怒意地站了起来。
“站住!”
薛广是薛家现任的掌权者,他的话,让薛云竹不由得脚步一顿。
“别……怕!”
薛城没有回头,艰难地说出两个字。
有了父亲的鼓励,薛云竹似乎当真不怕了。
她继续推着轮椅前行,浑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薛广挥了挥手,让四个弟弟跑到了门口,堵住了父女二人的去路。
要动手了吗?
薛城眼神一暗,终究是她拖累的自己的女儿。
既然都已经不惜撕破脸皮了。
薛城怒火中烧,拍了拍薛云竹的手,让她把轮椅转个身。
他倒要看看,大哥究竟要做出怎样的事情?
“老三!”
薛广沉稳地走到一米之外,站在原地,凝望着脸色苍白的薛城。
“你有没有想过,走出这个门,云竹还能否活下去?”
薛城露出讶然之色。
的确,他只想着拼了自己的性命维护女儿,竟然忽略了她身上致命的病症。
他可以死。
但是,女儿不能死。
薛广看到言语起了作用,继续说道:“云竹的病,能坚持多久,她一定没告诉过你吧?”
“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法子,让身上的血泡全都消失了。”
“但是,罗老上次检查过,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入侵神经,站起你身后的女儿,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血肉。”
“根据罗老的推测,下一次病发,就是云竹亡命之时。”
看到薛城震惊的模样。
薛广咧开嘴笑了,深深地打量了目露哀伤的薛云竹一眼,“而下一次病发之时,就在三个月后。”
“老三,你确定要走吗?”
兄弟阋墙,却没有动手。
薛广只是把事实讲出来,已然让薛城无力支撑。
是啊。
父亲可以不要命。
女儿才是花样年华,怎能不要命?
“咳咳咳……”
薛城气急攻心,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爸,爸……”
薛云竹蹲下身,拼命拍打着父亲的胸口。
可是,以往有作用的缓解方式,此时却不起作用。
薛城的脸,由苍白变成潮红,脸上的血管根根暴突,看上去极为恐怖。
“爸,我求求你,坚持住啊。”
薛云竹泣不成声,茫然地想要去求身边的叔伯。
可是一抬头,这才发现几个叔伯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并没有半点急迫的心思。
她懂了。
原来,他们父女的命,在家族面前真的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爸,我带你走,我去找柳老过来帮你治病。”
柳老就是柳溪川,他此时就在京都,也是薛云竹能想到最近的救援方式。
只要柳老能让父亲维持住生命。
她就会不顾一切,忽略了父亲不能颠簸的情况,带着他赶往那个被世人遗忘的小山村。
周岩,是她心中唯一的一道光。
“云……竹!”
她刚要起身,手却被紧紧地握住。
薛城已经停住了咳嗽,气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薛云竹再次慌乱了。
“爸,我在。”
“父亲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爸,你别说了,我从没有怪过你。要不是你,我哪里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啊,爸,我真的不怪你。”
薛云竹紧张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状态,很像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云竹,好孩子。”
薛城伸手,想要摸一摸女儿的脑袋,可是手到半空,忽然垂了下去。
“算了,我这条命他们想要,拿去便是。”
薛城虎目之中露出一丝坚定,视线错过薛广,看向后方独自饮酒的罗老,嘶哑着声音问道:“罗老,我薛城愿用所有股份,求您出手,救治小女。”
此言一出,薛家几个兄弟俱都色变。
他们折腾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吗?
老爷子去世的时候,特意把家产分成六份,除了薛广那一份稍多一些之外。
剩下的五个儿子,股份一模一样。
老爷子做到了不偏不倚,可是做不到死后还能管住这帮要吃人的儿子。
只见罗老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踱步到薛城的面前,他忽然笑了。
“是谁告诉你,老夫治病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