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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机绝学

    说到这儿,神手的面部突然有了一诡秘的笑容:“将来,我一定能将真相查明告诉你,而且我相信你对我所查到的结果一定很满意。”

    左之涯的脸色反而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但他的眼中情感却是极其的复杂——谁也读不懂!

    神手转过身来,望着韩小铮道:“本来我以为你会是所有人中身世最复杂最神秘的人,想不到我错了。你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引起我的兴趣。一个如此普通的人,为何竟也能活到现在?所以,我觉得也许我的判断错了,你的不同寻常之处被你深深地埋藏起来。”

    他又转向夏雨:“夏姑娘在江湖中的名气可是不小,所以我想不了解你也不行。你自诩对江湖中事了若指掌,所以当你遇到了让你不解之事,你便要设法探个究竟了。”

    而被人逼着做新娘,岂非就是一件蹊跷之事?夏雨定是为此而来的。

    最后,神手的目光停留在尹飞扬的身上:“你的性格便如你的名字一样,你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而一个人要想永远不输永远高高在上飞扬跋扈,便只能不断地学习武功。你进来的原因是想教训一下竟敢与你为难的人,当你发现你教训不了你想教训的人时,你便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多学武功心法。”

    他顿了顿,方接着道:“所以,也许你没有答应与他们联手对付我,只不过是因为你想学成足够高的武功后,再独自一人来教训我。你的自负使你认为他们不配与你联手,但我要告诉你,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比你优秀!”

    看得出尹飞扬在竭力保持自己脸部表情的平静,但这一点并不容易做到,他显然已有些恼羞成怒了。

    神手幽幽地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锋芒太露!如果我用同样的话说左之涯,他的神色一定不会改变;如果我对韩小铮说这样的话,他会在心中骂我放屁。”

    韩小铮暗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同时也暗自惊诧于神手的洞察能力。

    神手对他们五人的底细已颇为清楚,而他们对神手几乎是一无所知——这实在是有些危险!

    神手续道:“我说了这么多话,你们未必会往心里听,所以我仍是留不住你们,即使强行留下了,那么意义也就不大了。如此一来,你们岂不反而成了我们的累赘?而事实上我们付出这么多代价,自然是希望能从你们身上取得回报的。”

    韩小铮心道:“此人说话倒是坦露直率得很,再见不得人的事,他都能顺口说出来,即使是评价自己,也是直言不讳,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真是一个怪人。”

    只听得神手道:“但我相信我有办法让你们死心塌地自愿留下。你们如果有勇气的话,便单独与我一谈,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什么巫术,竟可以改变别人的想法不成?

    神手望着左之涯道:“你愿不愿听到与段如烟有关的事?”

    左之涯眼中精光一闪,注视着神手。

    良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便第一个与神手一起走进了一间密室中。韩小铮想叫住他,对他说小心有阴谋,但最后他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突然明白他能想到的事,左之涯也一定能想到。左之涯想到这一点却仍随神手而去,只不过是因为他可以为段如烟之事去做一切事情!

    包括,去死!

    而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他还会再畏惧什么阴谋吗?韩小铮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突然想到如果左之涯遇难了,那么剩下的四个人的力量就更无法与神手相抗衡了。

    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个尹飞扬已声明放弃这种打算了。

    良久,左之涯出来了,他显然经历了一件让他极为激动的事,否则不会在出来之后还是有些恍惚。

    韩小铮暗暗奇怪,不知神手对左之涯施了什么魔法。

    接下来,是尹飞扬。尹飞扬当然不会拒绝。神手说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比他优秀,那么他就更不愿在这一点上示弱!

    待他出来之时,已是神采飞扬,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接着,剩下之人均被一一带进密室。

    而夏雨进而复出时,却是沉思不语,若有所惑,若有所得。

    轮到韩小铮了。

    韩小铮心道:“罢罢罢,怎么这些家伙胆子都如此之大,我若死赖着不去,也太失面子了。”

    当下便理理思绪,随之而入。

    密室很小,大约只有八尺见方,里边的光线也极暗,虽是白天,却也须得点上烛光。

    神手站在烛光前,他的影子因此而显得格外大,几乎已将整个密室的四面墙全占据了。他的身形略略一晃,整间密室的光与影都为之一变。这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他是这间屋子主宰的感觉。

    神手的声音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怪异,只听得他道:“我要让你看一件东西。”

    韩小铮心想:“不知他又要弄出什么玄虚?”

    神手取出一只小小的盒子,递给韩小铮,道:“你自己看吧。”

    韩小铮满腹狐疑地接过盒子,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了忐忑之感。他强自定了定神,方找到启盒之处,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只看了一眼,他便呆住了!

    盒子里赫然是一只木制镯子!而且便是阿芸手上戴的那只!虽然室内光线昏暗,但韩小铮却仍是能断定这一点!

    在那一瞬间,他的思绪飞离了他的身躯,使他的脑际出现了一种短暂的空白!

    终于,他从这种空洞中挣脱出来,霍然转身,冷冷地道:“她在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冰凉的杀机。他已决定如果神手不能有合适的回答的话,他便要向神手出手了。为了阿芸,为了蓝心儿,也为了他自己!

    神手平静地道:“如果你想见她,现在便可以见到她。”

    韩小铮呆住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神手会如此回答!

    在那一瞬间,韩小铮转念无数!他向神手逼近两步:“如果阿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与你之间将必有一个倒下!”

    神手似乎并未感觉到韩小铮的愤怒,他的神色仍是静如止水:“在没有见到阿芸之前,你是不会如此做的。”

    韩小铮无言,因为神手说得没错。

    神手道:“你应该能发现我对她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之事,否则,我就不会将此事透露出来。”

    韩小铮道:“即使你隐瞒了什么,终究有一日我也将要将它查个水落石出!”但他的语气已缓和了一些。

    神手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韩小铮没有答话。

    神手道:“我就是当今的六王爷!”

    韩小铮愕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神手竟是六王爷!他想到了慕容小容曾说过的话。

    韩小铮冷声道:“莫非仗着你是六王爷,便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了吗?何况,空口无凭,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他心中在想:“如果他真的是六王爷,那么按慕容小容的说法,他应该与阿芸有联系。”

    神手从腰中摸出一块玉牌,置于掌中,道:“看看这个便知。”

    韩小铮自幼便处于方野之中,哪识得如此之物?他心想大概这便是他们王候爵爷之类人物身上所佩之物吧?既然他敢给我看,想必一定是真的,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王子犯法,尚与民同罪,何况你只是王爷!数百条人命莫非就白死不成?官府治不了你这样的恶人,我们武林中人却是不信这个邪!”

    神手拍掌道:“不错,不错,杀人偿命,是再合理不过了。不过,如果有一个人让我杀这些人,我就不用为谁而偿命了。”

    “谁?”

    “当今皇上!”

    韩小铮吃惊地道:“你说当今皇上让你杀这么多人?”

    “不是‘这么多’,而是四百二十一个。”

    韩小铮咬牙道:“即使你说的是真话,那么当今皇上也是一个昏君!如此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昏君,也是该杀!”

    “大胆!”神手大吼道,“竟敢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他的语气又放缓了一些,“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只知一味争勇斗狠,根本不懂谋略,根本不知杀人有时是为了救人!”

    “救人?说得好听!杀人便是作恶,何况你们所杀的人全是无辜百姓!”

    “错!这四百余人中,有二十几个本就是鱼肉乡邻,欺民霸市之人,他们的死,是死有余辜,还有四十多人是可杀可不杀之人!”

    “即使如此,即仍有三百余生灵惨遭涂炭!”

    “可是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可能是十倍、百倍的人的生命!”

    韩小铮冷笑道:“夸夸其谈,谁人不会?我倒想说,如果杀了你,便可以让十倍,百倍的人生存下来!”

    “不,即使我死了,仍会有其他人来完成这件事的。”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副侠义心肠不成?莫非你们滥杀他人,全是为国为民?”

    神手道:“同时也是为我们自己!因为我们现在把持着最高权力,如果有人阴谋改变这种局面,首先受到损伤的就是皇室!”

    “为了你们的生存,就可以夺去别人生存的权利吗?”韩小铮质问道。

    “有时候许多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便如奕棋时用的一招丢卒保车类似。为了最高利益,就务必会有一部分的牺牲。也许,你将我所准备说的话听完,你会改变你的看法的。”

    “不可能!”

    神手冷笑道:“你必须听!因为这事与你亦有关系!与阿芸、左之涯都有关系!”

    韩小铮大口地喘着气,他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杀人狂居然想要为自己找到借口,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韩小铮不得不去听!

    神手道:“在江湖中,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帮派,它叫无涯教,它的真正实力,其实已在少林、武当这样的六大门派及其他门派之上,只不过无涯教一向甘于沉默,所以它的名气,远不如后者响,甚至可以说是知者甚少……”

    韩小铮暗道:“又是无涯教!不过他所说的,与木叔叔所讲的倒是一般无二。”

    神手继续道:“二十多年前,无涯教教主准备将他的位置传给他的两个徒弟中的一个。于是,在这两徒弟之间,展开了一场竞争,最后,师弟宋米向他们的师父建议,以从武林几大门派中夺取武功秘笈及其他宝物多少为分出高低的依据,他很快便得到了无涯教教主的认可,师兄墨羽便也不再反对。”

    韩小铮心道:“此人所言与木叔叔所言八九不离十,只是木叔叔说此方法是教主提出的,而他却说是由师弟宋米提议的,不知孰真孰假。”

    神手道:“其实此时墨羽便已中了宋米的圈套。”

    “圈套?”韩小铮忍不住吃惊地插了一句,因为叶刺在说起此事时,并未提到其中有什么圈套。

    是神手在胡编滥造,还是叶刺未知实情?

    神手道:“不错。宋米此人野心极大,他绝对不愿意在继承教主职位这一件事上输给墨羽,因为这是他实现更大野心的基础,所以,他利用这个机会,不但要夺到教主的职位,还要消除后患,使自己的位置稳如磐石!”

    “而论武功、智力等,他的师兄墨羽都不在他之下,所以如果是凭真才实学竞争,取胜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墨羽。”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宋米便使出了一条毒计,他偷偷地把墨羽将去少林寺藏经阁取‘洗髓经’的消息透露给少林。所以,当墨羽向少林寺藏经阁出手时,才会被护经四大长老围攻!墨羽虽然武功超凡入圣,但同时与少林辈分最高的四位高僧过招,他仍是无法抵挡,最后被震断心脉,废了武功,扔下少室山。”

    韩小铮一时不知是听他的还是听叶刺的,虽然他们所叙述的结果是一样的,但过程却大相径庭!

    神手接着道:“本来宋米以为少林寺会要了墨羽的命,没想到少林高僧以慈悲为怀,竟饶过墨羽一命。这对宋米来说,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

    顿了一顿,神手续道:“幸好此事他做得隐秘,所以无涯教教主与墨羽两人均未发现他在当中做了手脚,最后宋米理所当然地成了新任教主。”

    “但宋米是不会如此轻易便收手的。在为争夺教主位置中,无涯教最重要的三个堂主中一个堂主支持宋米,一个支持墨羽,而另外一个则保持了中立。”

    韩小铮心道:“你终于提到木叔叔他们这些人的事了。”

    只听得神手道:“宋米城府极深,所以登位之后,并未立即着手打击异己,而是伺机而动。待到他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便让自己最亲信的无风堂堂主吕一海与‘忘忧宫’的人相勾结,一同进攻无飘堂堂主叶刺及其属下。本来此役可以一举成功,将昔日支持墨羽的力量消灭,没想到这时突然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武功奇高,帮助叶刺挫败了宋米的这个阴谋。”

    韩小铮暗暗惊讶于神手对这件事的了解。

    神手接道:“吕一海失败后,立即逃遁。宋米为掩人耳目,便将吕一海列为叛逆者,同时责令叶刺将之擒回。没想到叶刺此人极为出色,竟真的将逃遁在外的吕一海抓了回来,并关押于地牢之中,准备第二天处死。没想到便在当天晚上,吕一海竟从地牢中再次逃遁而出!”

    韩小铮虽然早已听说过此事,但他相信神手的说法一定与叶刺有所不同,当下不由屏息静气以待下文。

    神手道:“吕一海逃遁之后,宋米便以此为理由,将无涯教中另一名出色的堂主伏仰除职,因为吕一海被押的那天晚上是伏仰值班。而事实上,此事的操纵者是宋米本人!是他自己借机将吕一海放走的。如此一来,可谓一箭双雕,既救了吕一海,又除去了另一个心腹之患!”

    韩小铮再次震惊了,可他明白神手的这种说法从逻辑上看是成立的,除了当夜值守的伏仰之外,宋米是最有机会救出吕一海的人!

    “伏仰虽被除职成了一名普通教众,但潜在的危险还是有的,而叶刺则更是如此,所以宋米决心不会就此罢休。这一次,他用了一个离间计。”

    “离间计?”韩小铮若有所悟。

    “不错!伏仰相貌平平,但他的妻子却是国色天香,而且武功极高,这种不正常的婚缘后面便有一个不正常的理由:伏仰之妻是宋米安插于伏仰身边之人!当年他本欲以此笼络伏仰,让伏仰支持他,但伏仰却保持了中立,而保持中立还是看在宋米为他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分上。所以,宋米认定伏仰极不好把握,欲除之而后快。”

    “若是直接出手,虽然也能成功,但他不能保证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所以,他便让伏仰之妻以色加上春药引诱了叶刺,并安排好让伏仰正好可以看到这一幕!”

    “按宋米的本来设想,他认为叶刺与伏仰会为此反目成仇,从而斗个两败俱伤。可他却算漏了人性的改变,他万没想到伏仰之妻突然在关键时刻改变了主意,说出了自己使用了春药之内幕,所以后来事情的发展便与宋米设想的有些不同。叶刺与伏仰双双离开了无涯教,隐名埋姓,以忘掉过去的经历。”

    “如此一来,无涯教三个最出色的堂主都流落在外,唯一不同的是吕一海暗中受着宋米的支持。吕一海借宋米的帮助,不但成功地隐藏起来,而且成了一个地方富绅,而他便以此为掩护,寻找伏仰及叶刺。”

    神手对此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让韩小铮越来越吃惊。

    神手续道:“此后的事,想必你知道个大概了。吕一海百般找寻,终于发现枯水镇的‘木匠师’就是叶刺。当然,他们二人都易了容,谁也不能从表面上认出对方。宋米知道此事后,立即让吕一海设法除了叶刺。本来,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此时的叶刺尚对此事毫无防备,而且他又是孤身一人。但吕一海却犯了一个错误,他本来只是宋米的一个工具,却在与叶刺的争战中与叶刺结下了彻骨之恨,所以,他不但要让叶刺死亡,还要让他承受女儿被仇人之子凌辱的痛苦!”

    听到这儿,韩小铮的拳头捏紧了,他知道神手的这种说法是真实存在的!

    神手道:“吕一海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一些偶然的事情,结果使他的儿子突然出走,这让他大为恐慌。因为如此一来,叶刺就可能有所察觉,而叶刺的女儿阿芸并未将真相告诉他父亲,所以其后叶刺才会被吕一海暗害,但叶刺只是受了伤,却未死。吕一海一不做二不休,当夜便围攻了叶刺的家,没想到伏仰却在这时突然出现,他与叶刺联手将吕一海击退了……”

    韩小铮立即道:“那……那叶刺的女儿阿芸呢?”问罢,他紧张地等着神手的回答。

    神手道:“被我们的人救出来了。”

    巨大的惊喜让韩小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地道:“那……那她在什么地方?”

    神手道:“我不是早已说过,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见到她。”

    韩小铮一下子冷静下来:“你的人为何那时会出现在那儿?你为什么要救阿芸?”

    神手道:“其实,你应该再加问一句: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韩小铮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想如此问。

    神手道:“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伏仰的妻子是我的妹妹。”

    说过此话,他便沉默了,仿佛故意留出一片空间让韩小铮去惊讶,去思索,然后再接受这件事。

    韩小铮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韩小铮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你说你是王爷……”

    “不错。我知道你会为我身为王爷,而舍妹却是‘无涯教’之人而奇怪。其实,这正是无涯教的奇特之处。它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不过,舍妹成了无涯教之人,却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他的声音开始显得有些激动:“舍妹与当今皇上虽然不是亲兄妹,但她仍是贵为公主,所以即使‘无涯教’的人再神通广大,正常情况下,舍妹仍是不可能加入‘无涯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舍妹十四岁那年私自出宫开始的。”

    韩小铮心道:“真没想到阿芸的娘竟是公主!”

    神手道:“舍妹虽然自幼有名师指点,身手不凡,但她的江湖经验,却是太少太少,所以,出宫不久,便被无涯教的人盯上,连哄再骗,使她成了无涯教的人。而一旦加入了此教,以后的事便身不由己了。”

    “无涯教此举自是有他们的险恶用心,他们知道公主对皇室中事知之甚多,这对于他们实现野心极有用处。”

    “野心?什么野心?”

    “篡位夺权,以武治国!”

    韩小铮一愣,忙道:“你是说他们意图犯上作乱?”

    “正是如此!舍妹蒙我皇兄赐号‘月乐公主’,自她失踪之后,宫中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马查寻,均无所获,这自然是‘无涯教’的人从中干扰作梗之故。否则,以皇室之力,查一个人还不是区区小事?”

    韩小铮道:“那么后来又是如何查到的?”

    “舍妹在无涯教中一直忠心为主,渐得教主信任,所以便放松了对她的看管。而她在逼走叶刺、伏仰两人之事中又出了大力,所以更是炙手可热。但舍妹在产下阿芸之后,不愿让阿芸走上她的路,所以便将她交给了叶刺。当她探知‘无涯教’要对叶刺出手,并有颠覆朝廷之心后,立即设法与我联系,让我出手救出阿芸,同时也对无涯教的举动有所防备。她虽然在‘无涯教’待了二十几年,但毕竟自幼是在宫内长大的,对宫中仍有感情的。”

    韩小铮心存疑惑,因为他自幼便听说皇室中的丑事最忌外扬,堂堂公主成了“无涯教”中人,本就已是丑闻一桩,更何况她还以色相引诱叶刺?神手为何要把此事告诉自己?

    神手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道:“这些事,本是不宜与外人道出。但是,你与阿芸情同手足,青梅竹马,所以我相信你也不会将此事外扬。否则,对阿芸必有伤害。何况,即使你说了,如此离奇之事,又有几个人相信你呢?”

    韩小铮暗想:“他说的倒是颇有道理,只是今日听他说话,似乎颇有人情味,怎么与以前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神手大大不同了?”

    神手道:“我不惜背个杀人如麻,凶残如狼之恶名,为的就是找到一批年轻而出色的武林中人,来对付‘无涯教’。我作如此选择,自有苦衷。如果以朝廷的兵力相剿,那样一来,必将又有一场战乱。而‘无涯教’组织神秘,以大队军士围剿,并不能起什么作用,所以上策乃是釜底抽薪,将‘无涯教’中主张叛乱的首要分子消灭,至于其他人,少了主心骨,自然不会再有野心,如此一来,百姓就不会被殃及了。”

    韩小铮道:“如果你所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何你事先不说明,而要采取如此残酷的手段?”

    神手道:“此事关系重大,如果随便对那么多人说,岂有不泄密之理?所以我们必须等到只剩下达到我们要求的这部分人时,我们才会透露真相。”

    韩小铮道:“如果我们不愿合作,你们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这问题提得极为尖锐!

    神手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一脸郑重显示出他所说的是真话。

    韩小铮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你认为我该不该被你的压力所胁迫从而答应你呢?”

    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不肯原谅的就是我杀了太多的人。而这一点,正是你们江湖中人与我们在朝之人思维方式的不同之处。在我们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有所收获,就必定有付出。而你们江湖中人却念念不忘一个‘义’字,而许多时候,这个‘义’字往往会使你们错过许多机会。你别忘了,我们同样也死了不少人。”

    韩小铮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蓝心儿以及其他人的死,已使他的心里形成了深深的芥蒂,他不会为他的话所打动的,如果不是念及他是阿芸的舅舅,恐怕此时他已与神手反目成仇了。

    神手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们先暂且搁下这个问题,我带你去见一见阿芸,我想这个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韩小铮苦苦寻觅了两年多的时间,不就是找阿芸吗?

    韩小铮一眼就认出了阿芸。

    阿芸正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静静地坐着,园子里的空气很好,芳草青青——甚至,还能听见清脆的鸟叫声,显得极为动人。

    韩小铮望到的只是阿芸的背影,但这便够了,即使只望着背影,他也能立即认出她是阿芸。

    两年多了,她竟没有什么改变。她的秀发极自然地垂着,在微风中拂动,拂动……她身穿的裙子在四周的五彩缤纷的映衬下,显得那般柔和与婉约!

    韩小铮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他只是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美丽的背影,因为他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他怕一不小心,会把美好的一切惊醒。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又是很短的瞬间,反正,不知不觉时,韩小铮的双眼竟模糊了。

    他终于回过神来,自嘲地笑笑,然后定定神,向着那背影,轻轻地叫道:“阿芸——”

    她回过头来了,的的确确是阿芸!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呼吸在此时已停止了,他只觉得自己在笑,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韩小铮心想:“阿芸一定会惊喜万分地大叫一声,然后向这边跑过来!”他甚至已把手伸出去了,准备去握阿芸伸过来的纤纤玉手。

    阿芸笑了。

    可阿芸不应该这样笑的!

    阿芸的笑仍是那么温柔、美丽。可是,这笑容中,还包含了惊讶、不安、羞怯……

    这应该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友好而又有距离的笑容!

    这种笑容,怎么应该出现在韩小铮与阿芸之间呢?

    韩小铮愣住了,他想用力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在他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阿芸!

    韩小铮甚至看清了阿芸在惊讶时常有的动作:微微地翘起自己的鼻子。这个动作发生在阿芸身上不但不会给人以不得体之感,反而使她显得俏皮、可爱——这个动作,韩小铮太熟悉!

    突然,韩小铮明白过来了,一定是自己变化了不少,所以她认不出来了。

    如此一想,韩小铮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忙大声道:“阿芸,我是阿铮!”

    “阿铮?”

    她的声音不大,但韩小铮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声音中充满了一种疑惑,似乎她并不认识韩小铮。“她竟然已记不起阿铮是谁!”韩小铮惊讶万分!

    韩小铮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阿芸的手:“对,我就是阿铮,我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吗?你可是一点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知道这两年多来我找你找了多少地方吗?嗬,说出来吓你一跳!我……”

    他一口气说到这儿,忽然一下子卡住了,因为他发现阿芸的手用力地往回缩,脸已一片通红,她又窘又急地道:“你……你这人怎……怎么这样?”

    韩小铮便傻了,他的嘴张在那儿,便像一条干了水的鱼,样子很可笑。

    她竟不认识自己了?她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韩小铮的手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他想摸一摸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了什么很大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神手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轻轻地道:“她失忆了!”

    “失忆了?”韩小铮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重复了一遍,那模样似乎他也是一个失忆症者。

    待他明白过来时,不由痛苦地“啊”了一声,然后向阿芸望去。

    阿芸也在望着他,那眼中满是戒备与警惕!

    韩小铮心中一痛,急忙道:“抱歉,抱歉,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说这话时,他竟出了一身汗!

    阿芸突然笑了,她道:“这么巧吗?你错认的人不但与我长得相像,而且名字也是一样的?”

    韩小铮一愣,方明白过来,忙笑道:“是巧,是……巧……”

    待从小园子里一出来,韩小铮立即挡在神手的面前,急切而冷峻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逼视着神手。

    神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人将她救回的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后来就突然失忆了,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我以为大概是那次她从阁楼上跳下时,被我的人救起的经历对她刺激太大,以至于出现这种结果。但是经御医诊断,并非如此,而且这种原因引起的失忆症状,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韩小铮急切地问道。

    神手道:“是药物致使她变得如此!”

    韩小铮疑惑地道:“药物?”突然,他变色道,“她可是到了你们这儿之后才失忆的?”

    神手平静地道:“不错,可是除了傻瓜外,没有人会做这种有明显漏洞的事。如果我要害她,当初为何要救她?即使我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但我也不至于要去害我妹妹的女儿,对不对?如果我真的害了她,我又为何要让你见到她?”

    韩小铮“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他对神手成见太深,所以即使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也是不会认同的。

    神手似乎很清楚他的这种心理,所以他仍自顾说下去:“御医告诉我阿芸身上中了药物的时间大致与阿芸在左家的时间相同。”

    韩小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吕一海做的手脚?”

    神手点了点头:“至少,我是这么断定,因为他有如此做的理由!”

    韩小铮沉默了。

    的确,吕一海有如此做的理由,阿芸在左家一定见到了一些不宜为外人知道的东西。所以,让她失忆,无疑是件很好的办法,而且那样一来,阿芸便不会因为她爹的死而仇恨左家。

    也许,这是左家采取的一种双管齐下的措施。如果能将阿芸一同除掉,那自然最好,如果万一阿芸意外逃脱,那么这一招仍可亡羊补牢。

    又是吕一海!那个曾经两次追杀韩小铮的吕一海!

    韩小铮沉默了一阵子,方道:“以你们皇家的实力,难道花了两年的时间,竟治不好阿芸的病?”

    神手道:“按理是应该治好的。”

    “按理?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有悖常理?”

    “这是自然。治病便有点像去寻找东西,如果东西是按常规方式放的,那么就很容易找到。如果有人特意将东西藏起来,那么要找到东西,就很难了。那人在阿芸身上所下的药极为独特,所以即使是御医,也只能望病兴叹!”

    韩小铮恨恨地道:“如此说来,阿芸岂非只能永远如此?”

    神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治此病,只有找到给阿芸下药的人。”

    韩小铮道:“你找过吗?”

    神手道:“找过,但未有结果,因为整个左家如今都已无影无踪,我们没有线索。而且,很可能找到了那人,我们也没有实力让他替阿芸医治或让他交出解药!”

    “哦,世上居然也有能将你难倒的事?”韩小铮的话中不无讥讽。

    神手却未察觉——也可能是察觉了而故作不知,他道:“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无涯教’的势力已高得出乎常人的想象,他们教主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我自忖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韩小铮见过神手的身手,他的一声暴喝已可让自己气血翻涌,几乎喷血,这份内功修为,已是骇人听闻,而他竟还自认不是“无涯教”教主的对手!

    那么无涯教教主的武功岂非已如神明?不知神手是否在耸人听闻。

    韩小铮道:“如此说来,阿芸的病症根本不可能有治愈的可能,因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从‘无涯教’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神手却摇了摇头,道:“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做到。”

    “我?”韩小铮一脸惊讶。

    神手颔首道:“这正是我要你与我们合作的事,我要让你学成绝世神功,然后你可以借此为阿芸找到解治方法……”

    韩小铮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韩小铮坚信他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神手道:“其一,阿芸恢复记忆后,一定可以将某些东西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其二,你的出现,一定可以牵制对方的一部分力量,那么我们的活动将是极为有利的。”

    他的表情很坦率,他接着补充道:“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韩小铮冷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绝世神功你自己不练,反而让我这样与你毫不相干,甚至仇视你的人去练?”

    神手道:“因为我知道自己练不成那样的武功。”

    韩小铮大笑道:“阁下如此看得起我吗?”

    神手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机神功’?”

    当然听说过,“天机神功”是江湖人的成人童话,几乎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会说出一两个与它有关的典故来,但几乎每个人都认定它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近乎神话般的武功,一种美丽而虚幻的传说而已。

    韩小铮不明白神手为何要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

    神手悠悠地道:“现在,我要你练的就是‘天机神功’!”

    韩小铮一愣,忽又笑了,一发不可收拾。

    神手不满地道:“你有何可笑的?”

    韩小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喘息道:“你如此风趣,我能不笑吗?你竟然让我去学‘天机神功’!”

    神手叹息道:“为何世间上总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呢?为何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想当然尔?”

    韩小铮不笑了,因为他发现了神手的神色很郑重。

    韩小铮道:“可是你所说的太不现实了。”

    神手道:“也许你所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易被人所接受,但它是事实!”顿了一顿,接着道,“天机神功分为三乘:第一乘为兽面人心,第二乘为人面佛心,最高的境界便是佛面佛心!而我使出自身所有潜能,也只有将第一层囫囵吞枣!”

    韩小铮惊讶地望着他,他看不出神手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不由叹息道:“看样子你的确是认真的,可我一时实在接受不了这件事。我不明白为何传说中的事怎么会突然跑到现实中来?而且就在我身上发生!”

    他一脸茫然不解之色。

    神手道:“别忘了,我是皇族中人,普天之下,皇室想得到的东西,是很少会得不到的。而皇室中所拥有的珍稀之物,又不是外人所能轻易想象的!”

    韩小铮沉默了,他知道“天子”这二个字的分量,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本武功秘笈再神奇,也终究不过是武林秘笈而已。

    神手惋惜地道:“像‘天机神功’这样的东西,本不是凡物,然而充满无限玄机之神物,若要参悟它,须得有缘有分才行。有缘无分如我者,得到它亦不过是枉然,我无法真正领悟其中玄奥之处。所以,在我手中,它是平凡而又平凡,但在你手中却不同了。”

    韩小铮道:“你的武功现在仍是在我之上,怎么我反而会比你更有‘分’呢?”

    神手自嘲地摇了摇头:“可你别忘了我能有如此修为,已是花了数十年光阴。而你,只不过用了二年时间,所以又岂可简单对比?自从进入此地二十日来,你的武功是进步最快的。左之涯的武功底子好,夏雨江湖阅历丰富,而尹飞扬则纯粹是矬子里面挑个头,充个数而已。而我能学到‘兽面人心’那一份上,已是我的造化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你们习练的武功,正是‘天机神功’的入门武学,如果不能学成,则无学‘天机神功’的天分,如果能全部学成,则可以一试!”

    神手看着韩小铮,续道:“现在,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韩小铮恍恍惚惚的。

    难道,神手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将他们引来之后又好一番折腾,为的就是此事?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就像天上凭空掉下一个香馍馍那样让人无法相信,像老虎嘴里竟留下了一根剩骨那样匪夷所思。

    神手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吗?恐怕未必!

    韩小铮突然一拍脑袋,自责忖道:“如果空想,即使把脑袋想破了,也注定是毫无收获的,只要将他所说的‘天机神功’拿来看看,多多少少会有点头绪。”

    果然是“天机神功!”

    虽然韩小铮只是在平时听了一些与“天机神功”这本武功秘笈有关的事,所以脑中的秘笈形象也是虚构的,但看了这本已发黄的秘笈之后,他立刻断定这真的是“天机神功”的武功秘笈。

    这是凭他那天生对武学的敏感来断定的。

    韩小铮在看这本秘笈时,已注意到这间屋子四周有许多人在百般戒备,刀出鞘,剑在弦。

    显然,他们是在守卫这本旷世武林绝学,为得到这种绝学,江湖中人大多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

    而韩小铮却未费任何周折便如此轻易地捧着这本秘笈,这的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神手缓缓地道:“天机神功并非如人们传说是由三百年前的绝世高手流传下来,而是更早,是在五百年前便有了这部武林绝学!更奇特的是,完成这本武林秘笈的人,根本不会武功!”

    韩小铮吃惊地望着他。这,这怎么可能?如此超凡入圣的武林绝学,怎么会是由不会武功的人所著?

    神手道:“对于这一点,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

    “此秘笈最早的主人名叫刘荣贵,这样的名字要多俗气,便有多俗气。他本是一介书生,寒窗苦读十年,却未得任何功名,甚至连个秀才也捞不上,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刘荣贵遁入深山,结了一个茅庐,开始练辟谷功,无奈最终仍是吃不了那份清苦,半年之后,又扒了草庐,下山回家。”

    “这样一来,冷言冷语就更多了,刘荣贵本就木讷,自然处处受人压制。于是他又学起了魏晋时传下的玄学,因为玄学深奥玄妙,常人不易理解,而且玄学中的诡辩之术颇多,渐渐地,刘荣贵之言辞变得‘玄而又玄’,一般人若再讥讽他,却是再也辩不过他了。”

    “他妻子恨他终日说一些生涩难懂之言,行为怪僻,一气之下,最终离他而去。刘荣贵心灰意懒之后,竟遁入空门,但空门日子更为清苦,一年之后,他竟又还了俗!”

    “从此,他无家无室,便在三教九流中混迹,他性子古怪,人又单薄,自然是处处吃亏,几乎每日都要被痛打一顿!”

    “一日以几斤浊酒换得狂醉之后,他突发奇想:他们如此欺负我,我倒要学点武功教训教训他们!”

    “但他这样的人,加上年纪已是三旬出头,又怎能有人教他?反倒又招了数次痛打。那些武师打人可就不同常人了,看似轻描淡写的几拳几脚,刘荣贵可就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如此一来,他倒是学会了如何挨打。”

    “终于,有一日他心血来潮:好,你们不愿教我,我还不稀罕!我要创一种独门武功,高过你们!”

    韩小铮不由插话道:“独创一门武功,又岂是那么简单?恐怕是嘴切灯笼草——说得轻巧吧?”

    神手道:“若是独创一门平凡些的武功,那自然不是他这样的人所能做到的。要在武学上独树一帜,不单武功要好,而且要突破常规,想别人之未想,方能出新。但是,要创立一个超凡入圣之武林绝学,却是非刘荣贵莫属了!”

    韩小铮暗暗好笑,不解地道:“既然他连普通武学都无法独创,又何言超凡入圣之旷古绝学?此说法过于牵强了。”

    神手道:“你说要完成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首先就要做到他的想法能突破常规,对不对?”

    未等韩小铮回答,他便接着道:“不是一般的突破,而应是完全突破。已习练过武学之人,心理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定向思维,很容易被习惯思维、被框框杆杆所束缚,武功越高,受旧的思路约束越深。所以,所谓的创新武学,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

    “但刘荣贵则不同,他不会受这么多东西的束缚,正所谓一张白纸好作画,就是类似的道理。一种武学,无非包括了利用人之躯体的各种器官各种机能,再辅以吐纳之法,及力之运行原理而已。而刘荣贵不谙武功,但他练过辟谷功,对人体的吐纳之法及体内之机能却是极为了解,而他又兼学了道、儒、佛三家之内涵,其后又浸淫于三教九流中,更是于不知不觉中广采博纳。这一切,都在无形中为刘荣贵创出‘天机神功’奠定了基础。”

    “经历了三年的埋头苦钻,他终于完成了‘天机神功’,便开始向世人大肆宣扬,可是,又有谁会信他能独创武学?”

    “刘荣贵自然不愿让自己的三年心血就这样被埋没。于是他竟寻了个机会,直接找到了当年名扬天下的‘刀帅’李双,要与他以口论武。李双被他纠缠不过,约定三十招决胜负!负者自斩一臂。”

    “因为众人都把刘荣贵此举当做装疯卖傻,所以谁也没把此事当一回事,但以口论战的结果让世人大吃一惊:‘刀帅’李双败了,自斩一臂!”

    “天下英雄哗然!更让世人吃惊的是刘荣贵竟向当时天下公认武学最高的‘无相剑圣’挑战!这一次,自然是举世瞩目,而结果仍是那么不可思议:二人以口代剑,苦战近千招。最后‘无相剑圣’竟无力支撑,只觉气血翻涌,冷汗淋漓。当刘荣贵说到第九百七十一招中,‘无相剑圣’突然发现自己已攻无可攻,守无可守,退无可退!”

    “他败了?”韩小铮问道。

    “败了,从此,‘天机神功’名动江湖,举世而皆知!”

    韩小铮不解地道:“刘荣贵手无缚鸡之力,他拥有这样一本千古绝学,岂不是要引火焚身?”

    神手道:“这样一来,又有谁相信他是真的不懂武功?谁都认定他是假痴不癫,深藏不露。而且刘荣贵与‘无相剑圣’一战之后,两个人竟成了莫逆之交,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打那本‘天机神功’的主意?直到他们二人相继去世,‘天机神功’才流落江湖,几经周折后,方为皇家所有。”

    韩小铮心中暗道:“你们皇家的人为了夺得此武林秘笈,一定又杀了不少人!”不过这比流落江湖,任人为之纷争不息,似乎又要好上一些。

    神手道:“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不会轻易放过吧?”

    韩小铮却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神手道:“有。其一,为阿芸;其二,为保你自己的性命。因为现在你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所以你必须学它!”

    韩小铮道:“我终是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把好处平白无故地给我这样的人?”

    神手道:“因为我们必须在江湖中制造出平衡的局面。对于朝廷来说,我们不希望在江湖中有人太突出。练成‘天机神功’后,你的武功就不比现任‘无涯教’教主低,而且有可能高于他,那样一来,他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韩小铮叹了一口,道:“谁会想到竟会有人被逼着学天下间最玄、最奇的‘天机神功’呢?如果我再不答应,便是有不识抬举之嫌了。”

    他想起那个枯瘦老者所说的话:“剑如果折了,就不再是剑了。”

    自韩小铮答应习练“天机神功”之后,许多东西都开始变了,包括他的住、吃、行……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由,那么韩小铮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过得很不错的。

    “天机神功”的秘笈就在他的手里,他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他知道四周至少有几十双眼睛在密切注视着这间屋子的四周。如果有一苍蝇被认定是不受欢迎的,那么它也别想飞进来!

    按理,捧着这样一本书,他应该欣喜若狂才对,可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这便如喝酒,哪怕你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喝酒,那么你也不会喝得心情愉快。

    神手不会平白无故地把天大的好处给他,虽然韩小铮现在还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但他觉得阴谋一定是存在的。

    如果不亲口尝一尝,是无法知道菜是咸还是淡。所以韩小铮答应了,尽管这可能很危险,但有时候人的选择是身不由己的。

    当然,韩小铮可以用死相拒,但那样做的人绝对不会是韩小铮,韩小铮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也不愿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与世间少了一只猫,一条狗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江湖中每天都有一些不起眼的人物死去,神手完全有能力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就像水变成水汽那样彻底、干净!

    韩小铮照着秘笈上的武功练了一阵子,却因为心绪不集中,收效甚微。

    用过晚饭,他早早地躺在床上,却未解衣,只是双手抱于脑后胡思乱想。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韩小铮心中一动,问道:“谁?”他的手向剑摸去。

    “是……我。”是阿芸的声音。

    韩小铮很是惊讶,忙上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阿芸!

    因为有白天的经历,所以韩小铮再也不敢造次,他将阿芸让进来,有些慌乱地道:“白天真的很抱歉,我……我……啊,你坐吧。”

    阿芸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后来我舅舅告诉我说你和我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我……我却那样待你,真是抱歉。”

    韩小铮道:“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阿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我醒过来躺在床上,看到周围的一切人,都是不认识的,而且,似乎我没有从前,我记不起以前是如何长大的,我……我什么都忘记了……”

    说到这儿,她不由流下了眼泪。

    韩小铮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阿芸她自己止住了,道:“今天我真的不知你是谁,你莫怪我,好吗?”

    韩小铮忙道:“当然不会怪你,你与我自小就在一起,哪能将这么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阿芸道:“你……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小时候的事吗?”

    韩小铮道:“当然记得!那时,你还……”他本想说她抹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事,但想想对一个现在已不认识自己的大姑娘说这话实属不妥,当下便改了口,“你那时还小,整天与我,还有大鱼、李子他们一起疯玩……”

    “大鱼?是人名吗?”

    “对,他长了个大脑袋,又爱吃鱼,我们就管他叫大鱼。你看……”他撸起了袖子,指着手上的一条蜈蚣状的疤,道:“能记得这伤疤吗?那是我爬上树替你抓鸟时留下的,那时我妈还痛打了我一顿。对了,你的肚子也有一条疤,不信……不信……”

    他又卡住了,阿芸的脸一下子通红了,眼中也有了惊慌之色。害得韩小铮一下子急出一身冷汗来,暗暗自责不已。

    慌乱了一阵,阿芸又道:“大哥,你定是见过我爹娘的了?”

    韩小铮忙道:“其实我比你小上一岁,切莫叫我大哥。以前你本是叫我阿铮,现在……现在你就叫我的名字小铮好了。你爹我自然见过,你娘吗……我却是没见过!”

    “你不是说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吗?”

    韩小铮道:“不单是我,连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娘,因为……因为你娘并不与你爹住在一起!”

    “那,我爹他好吗?我舅舅从不把这些事对我说!你一定要告诉我!”

    韩小铮一下子被问住了,即使阿芸没有失忆,她也是不知道叶刺已死。那么,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呢?

    他为难了。

    阿芸似乎已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颤声道:“你……说吧。”

    韩小铮一咬牙,道:“你爹他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我爹年岁一定不太大,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死?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韩小铮怜爱地看着她,道:“你爹是很年轻,但他是被人害死的。”

    “谁?是谁害死了我爹?我本以为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只要找到我爹我娘,他们一定会疼我照顾我,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要杀了凶手,为我爹爹报仇!然后……然后,我也随他们去吧,我本来就已是一个多余而无用的人,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又何必再活在世上连累别人?”

    韩小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你还有我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伙伴、朋友!杀害你爹的人武功高强,你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可以帮你!我要你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是报了仇之后,也是如此!只有我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你需要我。”

    阿芸没有挣脱他的手,她的眼中却已热泪盈盈!

    她轻轻地道:“你为何这样对我?”

    韩小铮道:“你如此问我,只是因为你忘了从前,如果你能记起从前的日子,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

    阿芸惊讶地道:“怎么会呢?其实我并不算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呀。”

    韩小铮道:“真的不生气?”

    阿芸道:“只要你不是胡乱说的,我都不会生气。”

    韩小铮一本正经地干咳了一声道:“不瞒你说,虽然你比我大一岁,其实也只是三个多月而已,所以当年我们爹娘曾……咳……便曾指腹为婚!”

    韩小铮说完此话,便不由自问道:“如此做,你会后悔吗?不,不后悔!我要让她与以前的事远远地隔离开,我要让她忘记左家,以及左之涯。毕竟,那是一种畸形的姻缘,她几乎成了一种牺牲品!她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她为上一辈人的恩仇付出代价?”

    阿芸吃惊地望着他,韩小铮觉得自己有一种做了贼而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她会不会认为我是利用她忘记了从前的事而欺骗她呢?”韩小铮极为忐忑与内疚,他的确是骗了阿芸,可他绝无恶意,他想找一个可以让阿芸接受他帮助的理由。

    甚至于在某种潜意识中,他也希望这是真的。

    阿芸终于开口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韩小铮很想说:“不,我骗了你!”但事实上他却是极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所以,你并非无依无靠,杀害你爹的人既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当然,所谓指腹为婚之事,那全是上一辈人随便说说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阿芸看了看她,道:“虽然我已记不起你了,但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不会害我。”她说得极为认真。

    韩小铮忍不住笑道:“我们曾在一起玩了十几年,当然面熟了。”

    阿芸道:“对白天的事我很内疚。当我舅舅告诉我时,我赶紧让他把我领到这儿来,一来向你道歉,二来也想向你打听一些我的从前。不知道过去的滋味很不好受,好像总缺了什么东西,很不踏实。有时甚至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汗,不停自问: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韩小铮心疼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理解阿芸的这种心情,他道:“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自己的从前了。因为有我告诉你。”

    一旦韩小铮真正地投入到“天机神功”中,便已无法自拔了,他夜以继日地深深沉浸于“天机神功”之中。

    毕竟,这是一种让数百年来的江湖中人向往不已的武林绝学,自然有不可抵抗的魅力。韩小铮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中。他正在与数百年前的一位奇人在进行着跨越时空的交流。

    在这期间,神手很少出现,倒是阿芸,几乎是天天来,她已从韩小铮的口中对她的从前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了。

    在韩小铮学成“天机神功”的第二乘“人面佛心”之后,突然停滞不前了,任他百般努力,也无法突破这最后一道关卡。

    韩小铮学“天机神功”一直很顺利,也正因为如此,遇到这几乎是不可能逾越的阻碍时,他显得极不冷静。他的内心似乎有一种极欲喷发而出的烈焰,却找不到突破口,而只好在他的躯体灵魂中左冲右突!

    韩小铮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冲击!

    他默默地坐在床上,体内却是汹涌翻腾,瞬息万变!

    韩小铮的内家真气在体内飞速游走,快如迅雷,甚至他能感受到由于真气流窜而使四肢百骸微微地发热,以及一种独特的胀痛!

    真气流窜的线路越来越错综复杂。终于,它流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穴位!

    然后,它的速度便逐步减缓,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消失。韩小铮感觉到了一种灵魂出壳般的清逸感,他不敢怠慢,按秘笈所言,微微动身,次动肩、头、颈,再动二足,默默念着此时的内功心诀: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

    这四句心诀给他的感觉是极其朦胧的,他似乎已可看清它的轮廓,却又一时抓不住它的实质。思绪在时浮时沉,他体内的真气也在潮涨潮落……

    为什么不能有汹涌咆哮?韩小铮在竭力地捕捉每一种稍纵即逝的灵感,他的思绪已完全进入一种万事皆空的虚无状态!

    他的整个灵魂,已深深沉浸于“天机神功”中,夜幕已悄悄降临,他却浑然不知……

    倏地,一种热流开始以他的丹田为中心,慢慢地向四周散发,先是沿他的全身经脉扩散:是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手太阴肺经……

    但是,它不能顺利地流遍全身每一寸地方!因为人体内有许多地方,平时根本不会运动,也不能触及它的神经,它们似乎是一种多条的存在,要想让它们也为这种热流所充斥,实在不易!

    韩小铮的身躯不知不觉中躺下了,淋漓的汗水,即使站在他的数尺远处,也能感觉到他的热量!

    韩小铮只觉体内的热量越积越多,似乎他的整个身躯已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炬!

    炙热的痛苦开始吞噬韩小铮的身心,韩小铮明白关键时刻又到了!

    前几次,他便是在这个关口处失败的。

    韩小铮咬牙苦苦支撑,那股奇异的力量,似乎要把他的每一滴血液烧干才会停歇!韩小铮竭力想把它引导释放,但他没有成功,这股热流似乎如一匹无法约束的烈马,它任性地乱窜!

    韩小铮的身子已有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晕红之色,便如初生之婴儿一般!当然,这一切,他自己是看不到的!

    韩小铮觉得过不了多久,他的思想也会溶于这股热流中了,然后便是与以前一样的前功尽弃!

    他的嘴角突然淌出血,那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旭日要喷洒而出!火山等待爆发!

    可它们受到一种魔鬼般的力量的束缚!

    韩小铮觉得自己再一次面临崩溃了。

    尽管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要坚持,但思绪却越来越缥缈!

    就在他即将再次放弃这种努力时,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奇特的芳香!

    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一些,体内的热流似乎也平缓了许多,这使他不由又惊又喜!急忙改变放弃的打算。

    但很快体内热流竟以更猛烈的声势冲荡!

    韩小铮的神智已处于半游离状态,他一面以潜意识告诫自己极力引导体内真气按“天机神功”所示之线路运转,另一方面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出现抽搐、失控现象!

    也许,又要重复以前的过程了!

    他的手开始用力地抓住身下的床单,突然又放开,他如同魔鬼附身般胡乱挥动!

    突然,他似乎听到脑中“铮”的一声响,体内的热流飞溅开来了!

    他“啊”了一声,便向后倒去!

    倒下了的他,如同一条鱼般挣扎、翻腾!

    好——热!好——渴!

    韩小铮似乎已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似乎是行走在绵绵不绝的沙漠之中!

    烈日当空,五内俱焚!

    啊?是泉水般?怎么如此湿濡?但又不像,因为它有点温暖有点香甜,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韩小铮痛痛快快地饮了个够!

    然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风中飘,在水里流,轻飘飘,似乎还有和风,还有鸟语花香……

    韩小铮激动地在一片温暖柔和的空间中奔驰冲掠!他觉得体内的浮躁不安之气在渐渐地飞散。

    是被温馨的风吹散的吗?

    蓦地,久蓄的热量在极短的一瞬间爆发了!

    花儿,开了;云儿,散了……世界那么美好,那么美丽!

    韩小铮似乎已置身一片柔软芬芳的草坪之下,温柔和阳光轻抚着他。

    好困!

    他竟沉沉睡去了。

    当韩小铮清醒过来时,睁开眼,发现是漆黑一片,然后,他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子似乎格外的轻盈,体内似乎在涌动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莫非,莫非自己终于突破了那种难以逾越的关口不成?因为以前几次练到后来清醒过来时,总是感觉浑浑噩噩,而今天却是大大不同!

    如此一想,他一翻身,想要站起。这么一动作,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的手触及了一个温软的人的躯体!

    总算他没有惊叫出来,而是惊道:“谁?你是谁?”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将过来,握住了韩小铮的手,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地道:“阿铮……”

    是阿芸的声音!

    韩小铮本欲抽回的手再也不动了……或者说是动不了。相反,他的另一只手已覆了上去,两只手拢着了阿芸的手,似乎在呵护着一对小鸟。

    “怎……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你也得了失忆症了吗?”

    “我……我怎么了?”

    阿芸的声音在黑暗中也显得无比娇羞地道:“你……欺负我!”说到这儿,她已一头扎进韩小铮的怀里!

    韩小铮愣住了,他与蓝心儿之间的经历,已能让他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中不由既内疚不安又有隐隐窃喜。阿芸温软滑腻的身子像一只温顺的猫,依在他的怀中,让他不由萌生了无限的怜爱!

    阿芸一边捏着他的手指,一边细细切切地道:“昨夜,我进来时见你满头大汗,好心替你擦擦,没想到你……你就使坏!”

    韩小铮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在半晕迷状态下做的事!但他不想解释什么,因为他看出阿芸并无不满之意。

    韩小铮故意惶然道:“我真该死,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我的心眼咋就这么不正呢?”

    他握住阿芸的手,便向自己的脸扇去。

    阿芸却挣脱开了,轻轻地抚着他的脸:“谁又怪你了?”

    “真的不怪我吗?”

    “真的不怪。”

    “恐怕嘴上这么说,心中已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了,我要听一听你的心在说什么。”

    “啊……好痒……咯咯咯……放了我……我……我受不了了……哦……”

    ……

    黑暗中,阿芸轻轻地道:“从此我便是你的人了,你要好好待我。”

    “我把你捧在手中,含在嘴里。”

    “不,藏在心里。”

    “好,就依你,放在心里,每天念上一千遍。”

    “我只有你一个人疼我了。舅舅虽然对我不错,可我总不愿意接近他!”

    韩小铮心道:“谁愿意接近神手才怪呢!”他抚弄着阿芸的秀发,不由自主地竟想起了左之涯!

    在这种时候想到左之涯,韩小铮对自己很不满,可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了,便挥之不去。他想:“阿芸本来已是左之涯的女人了,我这么做,算不算卑鄙可耻呢?不,不算的,左家的人之所以娶她,只是为了害她,左之涯是一个重要的帮凶!老天有眼,总算让阿芸逃过这一劫!左之涯也不会怪我的,他本来爱的就是段如烟。何况他也无权怪我。再说,现在我又岂会怕他?只要阿芸喜欢我,那么谁也无权再说什么了。”

    他这么胡思乱想的当儿,阿芸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

    阿芸道:“你发什么呆?”

    韩小铮道:“没什么,大概是高兴得有点傻了。”

    一间极其隐蔽的密室。

    神手背手而立,一言不发,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无心如幽魂般闪了进来,神手并未转身。

    无心低声道:“姑娘已成功地帮助韩小铮习成‘天机神功’了!”

    神手的眼中有亮光在闪,他说道:“好!好戏,也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