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阿宝轻颤，跪伏大哭。
李星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拍小女孩后背，道：“这是六圣魔祖的用意？爹明白。”
“你跟随我后，沾染了太多的人性，变得有血有肉，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甚至若在人族三界，没有修士会认出你来。”
“这是阿爹的错，你虽为我义女，但阿爹却将你当成亲生骨肉，以至于忽略了种族之别，当然，也可能是我潜意识中怀有私心。”
“希望有朝一日，人魔冲突，无论其余魔族如何，你都永远站在阿爹这边。”
“爹做错了啊。”
阿宝闻言一颤，抬起脑袋，眼睛红肿，道：“阿爹，你没错，是阿宝错了，哇——我不修魔了，我要永远和阿爹在一起——”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阿宝都是阿爹的女儿——”
李星魂目中露出欣慰之色，道：“傻丫头，爹陪你来到魔界，不就是为了六圣传承，为了你的将来，现在传承近在咫尺，你却踌躇，像什么话？”
“放心，爹不怪你，而且经此一事，你的魔性非但被唤醒，还能完美压制，兼具人性与魔性，算是意外之喜。”
他颤颤抬手，轻推阿宝，“去吧，幺女，那宫阙中有属于你的未来。”
“爹看到你成长，看到你进步，比我捡了大宝贝，还开心呢！”
“快去，安心传承，爹还能站起来，爹还能守护你！”
“等爹什么时候站不起来，流干最后一滴血，成为尸体，才可能被其他人闯进去……”
“爹！爹！爹——”
阿宝泣不成声，撕心裂肺。
“安心，爹死不了，爹还要看着，阿宝有大出息，将来统领魔界，为爹摇旗呐喊助威……”
李星魂艰难无比地站起身，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一根很青筋暴起，哪怕只是简单的起身动作，他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但起身后，自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让白发男子双眼，透出几分神采，神光灼灼，比大日星辰都要璀璨。
“去吧，别辜负爹的期望，从我遇见你时，你便机灵着呢，是汉土最聪明的孩子，人小鬼大，当看得清眼前的局势……”
“况且，爹储物戒中，还有你凰曦姨娘赠的涅槃神羽，足可以保我一次不死……”
顿了顿，白发男子见女孩跪伏大哭，猛地吸了口气，喝道：“去！进去！宝嘉！快点给我进去！”
“爹！我去了！”
阿宝跪伏在地，连磕三个响头，一抹脸上泪痕，飞扑而起，转身朝着宫阙而去。
这一刻！
夜昙、夜圣、嗜罚等魔道巨擘，都双眼目射凶光，蠢蠢欲动。
这个小女孩跑出来了！
她还未真正得到六圣传承！
若是此刻杀了她，就能免除后患！
似是感觉到四方那蠢蠢欲动的魔气，白发男子，以六件凶兵拄地，如拐杖般，支撑着他往前艰难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出一条血路，也终于重新站在宫阙前。
还是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我闺女的传承，谁敢惦记——死！”
最后一声，运足真气，如惊雷在长空炸响。
看着这浑身插满残兵的男子，众魔陷入沉默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回荡四方。
是进还是退？
传承就在眼前，岂容旁人拿走？
可那白发男子脚下，一块块死气沉沉的肉块，堆积成了尸山，那都是八境后期的尸魔所留。
这一幕无疑极具震慑，谁也不清楚，李星魂临死反扑，会不会带走一个。
就这样，在沉寂的气氛中，那蠢蠢欲动的魔气终于安定下来。
李星魂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颤颤抬起大枪，枪头戳碎石板，尾端抵在后背，支撑摇摇欲坠的身躯，回头看向宫阙，“暂时别出来，等一切平息。”
“记住，阿爹是不会死的，哪怕死了也能复生！”
“你也无需因伤我而内疚，那是爹心甘情愿被你伤的，爹也不需要你为我内疚！”
“还有，接受传承时需小心，切记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等一切平息后，再尝试走出……”
“若是爹，爹用过涅槃神羽，依旧没活下来……”
“到时候，就没人保护你了，需要你直面这世间，自己保护自己。”
“爹不是故意说丧气话，只是爹不……不放心你……”
“记住啊，阿宝，我的宝贝幺女……”
黑暗狭窄的甬道中，阿宝怔然，泪水夺眶而出，随后她双眼喷吐魔光，将泪水尽数蒸发。
“阿爹不需要阿宝哭，阿宝也不需要眼泪。”
“眼泪除了显得懦弱矫情，一点用处都没有。”
“阿宝要救阿爹，救阿爹……”
她越跑越快，逐渐化为一道黑色旋风，哪怕入祭坛时，也不是满怀敬畏，一步一阶，就如灵猫上山般，风卷残云……
等来到祭坛顶部，看到那团跃动的幽焰。
阿宝举起手掌，对准自己的脑袋，冷静又决然地道：“你不救我爹，我立刻自尽！”
“我死后，其余圣脉瓜分六圣传承，你这糟老头，也要在岁月中寂灭，千百年后，整个魔界都不会有人谈论六圣。”
“再过千百年，魔界八脉化为七脉，六圣就如不存在过。”
“至于你这六圣魔祖，更是个屁，呸，狗屁都不如！”
这番话落下，祭坛陷入悠长的沉寂中。
似是那位自开天辟地便诞生的魔祖，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女孩，急赤白脸的骂一顿。
偏偏骂的他还无法反驳。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一道叹息，悠悠传出。
“你说谁是狗！”
阿宝怒目龇牙，满脸血污，乱糟糟的头发，活脱脱一个小狗模样。
“呵，你个不识抬举的小东西，不想让我救你爹了？”
“你同意了？”
“来，老祖带你出去，让你看一看，你口中的糟老头子，远比你爹强一千倍，一万倍……”
“呸！你连我英武老爹一根叼毛都不如。”
“……这孩子，天赋心性上佳，就是嘴太欠了，搁老祖以前那脾气，定扔进油锅里炸了，蒸锅里蒸了，算了……忍忍……谁让六圣后继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