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上。
今日丞相府中的气氛和往常不一样，显得极为凝重，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像平日一样说说笑笑。
“怎么了？”刚睡醒的贾靖有些眉眼不清，揉了揉朦胧的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记得昨晚自己在翠红楼玩到深夜，和新来的两个花魁行酒令，猜谜，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更是大被同眠，尽享齐人之福。
要不是惦记着他爹贾同昀的家训，最后强撑着从被窝中爬起身，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翠红楼里面呼呼大睡呢。
“大少爷，相国今天很生气，你可不要再去惹他，触了他的霉头。”一旁的丫鬟低声道，眉眼中露出一些恐惧之色。
贾靖闻言，睁大了眼睛，他还从未见过几次他爹发火生气，几十年来，也就那么几次。
依稀记得，上次贾同昀发火生气，还是在十多年前，一个依附他的将领平叛归来，自恃功高，想要自立门户和贾同昀打擂台。
但是那次贾靖也只是依稀记得，他爹只是略有些生气，并没有如今在府中掀起如此大的阵仗。
而那个将军，现在早就被流放北境，兴许已经化作了一堆枯骨。
他在侍女的侍奉下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又反复调整了几下， 确认自己没有问题之后，才往贾同昀的书房走去。
刚刚走过大门，距离书房还有三四丈的距离，贾靖就听到了贾同昀的大声咆哮：“什么？也被抓走了？谁抓的，谁抓的？”
贾靖连忙几步小跑，在书房门口停住，定了定心神，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乖巧道：“孩儿来给父亲请早安了！”
贾同昀的咆哮戛然而止，随后疲惫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是靖儿啊，你进来吧。”
贾靖小心地推开这扇门，看见的是他双目通红的父亲，眼中有着无尽的倦怠，那浓重的黑眼圈说明他昨晚睡眠不足。
桌上是一片杂乱，原先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现在散落地到处都是，以往被视若珍宝的名家字画现在根本不看一眼。
看着父亲如此形象，贾靖忍不住内心涌上一丝酸楚，上前两步，劝告道：
“父亲，孩儿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曾教导我，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处事稳静方为大丈夫。”
贾同昀看了自己草包一样的儿子，他不知道自己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活宝。
天天留恋烟花之所就算了，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就连自己想帮他想些门路都没有办法。
因此一声长叹，“庞语山案发，现在灵昌人人自危，听说天牢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庞语山？”贾靖脑中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名，听说是庞尚书的儿子，掌管灵农司。
前段时间遣人送来了一株灵草，听说对父亲的失眠之症状有奇效，似乎叫什么——壮魂草？
于是安慰道：“父亲莫慌，我早就说了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家中当时还要我去当劳什子监察使，现在看来还好我没去。”
贾同昀看了自己活宝一样的儿子，一阵无语，他当时是想让贾靖去灵农司的。
毕竟其他部门成立太久，树大根深，里面的人际关系极为复杂，自己这个儿子要是去了搞不好不明不白就要得罪人。
因此新成立的灵农司就很好，也没有硬性的功名要求，但最后几经周折，还是没能办成这件事。
但是现在他竟然以此沾沾自喜，真是让人忍不住气愤起来，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子，于是贾同昀语重心长地道：
“儿啊！庞语山倒了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关键是他手中藏着多少东西，这些东西有的是能要人的命的。”
“其他人不说，庞语山现在就已经死在大理寺了。”
“死了？”贾靖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喊道，他本以为最多就是革职，没想到竟然牵扯到命案了。
“死了。”贾同昀低声道，这件事还是他亲自派人做的，毕竟庞语山被抓后，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中了。
为了防止这条疯狗乱咬人，惹火上身，他当然要一棍子打死。
“那不会牵扯到我们家吧。”贾靖眼神一亮，立刻发现到自己的核心利益。
只要贾家不倒，他爹不倒，他就还能靠着余荫当一个二世祖，即使死上一百个庞语山和他都没有半分关系。
看了贾靖还是这么一副不成器的模样，贾同昀忍住了一棍将他打死的冲动，只能说道：“你先去吧，为父还要忙一会。”
贾靖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老爹怎么莫名其妙就不和自己说话了，不过和贾同昀在一起他压力很大，能早点离开也是好事。
于是他作了个揖，躬身道：“父亲先忙，孩儿就先行退下了。”
贾同昀摆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忽然，鼻子抽了抽，“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贾靖心中一跳，但是面色不变道：“啊？孩儿昨晚就在家中睡眠，此事府上管家侍女都有看见。”
同时心中忍不住低呼，好险，要是夜宿翠红楼被贾同昀抓到，少不了又是一个月的禁足。
贾同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叹息一声，道：“你且去吧。”
“那孩儿就不打扰父亲了。”贾靖得了这句话，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贾同昀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样子，首次开始考虑起了自己的后嗣问题，“靖儿无能，只希望孙辈中能够有几个出色的子弟了。”
看着跪在一旁的下人，贾同昀又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去请御林军的马松，荀文斌两位将军今晚来府上。要小心点，不要引人注意。”
那下人得了令，站了起来，低着头就离开了。
独留下贾同昀一人在书房内，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书房，墙上挂满的珍稀字画，还有请名家打造的盆景，这些过往欣赏的物品现在只觉得令人烦躁。
一时气急，随手将手中的砚台扔向墙上，把其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打裂开来，仅留下一半挂在上面，正是一只秋蝉，时日无多的样子。
“来人，将书房好好收拾一下，我晚上要在此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