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站起身吸完最后一口，将烟蒂扔掉：“要不我来试试？”
“你会啊？”
“以前看人用过，我跟着玩了两把。”
刘正与我对视一眼，我又看向仪器，确定水平气泡已经居中了，想来他就从镜子里看个数字，而且不同于当时的猴子，猴子压根都没怎么见过水准仪，可小夏说自己曾经用过，正好也试试他的深浅。
想到这儿我微微颔首，刘正笑着道：“行啊，既然你学过就你来读数，小顾记录，我去扶尺子。”说罢他拿着尺子去需要打标高的钢筋前，我也打开本子记录日期天气等基础信息。
却见小夏艰难地站起身，慢慢拍了拍屁股，缓缓弯腰捡起地上安全帽戴上，信步来到仪器前，抬眼确定水泡居中，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取出烟，从容地点上并吐了两个烟圈。
转过头见我不可思议的眼神，又猛抽了两口：“不好意思，平时干活习惯点支烟。”
“你快点吧，他一直举着尺子也累。”我端好记录纸，想他应该会扔掉香烟投入工作，见他果然低头从仪器目镜向外看去，又抬起头抽口烟、看了看刘正位置，再次低头看目镜，又抽了口烟，第三次看目镜。
我不耐烦地转着笔：“要是看不清楚可以调节旋钮。”
我们上午才用过，距离都差不多，抄这个标高进度要求也不高。
他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刘正，又猛吸两口丢掉烟蒂：“看得清楚，看得清楚，只是我这人平素做事谨慎，看三次才敢确定。”说完他又准备看第四次。
“我们这个不需要这么高精度。”我正要阻拦，他已经弯腰看去，之前嘴里叼着烟，眼睛与仪器目镜一直保持距离，现在没了阻碍，他试图将眼睛贴着目镜，却不留意安全帽的前檐直接撞到仪器上方，虽不曾将仪器撞倒，却也推出去公分，居中水泡立刻跑偏。
我面露不悦，刘正也显得有些不耐烦，放下尺子喊道：“怎么回事，你俩搁那儿开茶话会呢？”
我正欲回答需要重架仪器，小夏率先喊道：“没事没事，仪器不小心碰了一下，你扶好，我这会儿就读数了。”
“小顾你看下气泡还居中嘛，偏差有点大最好重新架设。”
“木有偏差，气泡压根不在圈里了。”我冷冷道，随后苦口婆心对小夏解释，因为这是工地现场，不同于其他地方，身边往来工人很多，脚边又有各类建材，架设好的仪器很容易被碰到，所以作业时候一定要抓紧，避免因为仪器被碰而重复测量。再者如果测量期间还是被碰，那不论多麻烦必须重新架设。
他哈哈一笑，点了点头，便开始摆动仪器支架。
这套木制的支架腿已经非常老旧，之前测基坑的时候又不小心摔过两次。每次架设非常笨重，当然今天更笨重的是正在架设的小夏。反复磨蹭了快五分钟，绕着仪器走了得有十来圈，可气泡还是不完全在圈里。
刘正也走了过来笑着道：“各人仪器手感都有些不同，需要磨合，这套仪器我们用得久，已经非常熟练了，要不还小顾架一下，你先看着。”
“好！好！”后背已经开始冒汗的他立马闪身，我走上前架好仪器，刘正也再次回到需要测的钢筋那边，小夏这才缓缓走上前，弯腰准备直接看，我一手横在他帽檐前：“您可别又把仪器撞了。”
他嘿嘿一笑，尝试仰着头靠上去，这样虽然不会撞到仪器，可两眼只能看见蓝蓝的天空，其余一无所获。
姿势不对？那就反其道而行！直接低下头！这下好了，不仅啥都看不到，还能精准地撞到仪器。
我忙将其拦住，再次确保水平气泡没动，随后解开带子、取下自己安全帽，将其呈九十度旋转，再次扣在脑袋上，帽子前后檐都较长，可侧边没有突出部分，这样既不影响视线，又不会碰到仪器。
他见罢哈哈一笑，也学着取下帽子，旋转后扣在脑袋上。
扣！
扣！
扣不上！
我现在也是震惊不已，虽然从事这行时间不久，但还没见过哪个施工员戴不上安全帽的，想来他虽然有些胖，但也没有陆经理重，但仔细看看这脑袋，这脑袋是完美复制了李姨的大头啊，不仅大、而且是又圆又大，安全帽的设计，正着戴只要放宽内扣还能戴上，可斜向没有内扣。他现在脑袋上戴着红色的安全帽，就像兔儿爷头上顶着个大红耳朵似的。我作为训练有素的，可以憋着不笑，可旁边几个钢筋工笑得是合不拢嘴。
他自己也笑了笑，对旁边喝道：“笑屁啊笑？”随后一把将帽子取下扔到地上，直接看起目镜报起数。
虽然是速度慢了一点，但看来他还确实是会看，原本十分钟的工作量，折腾了快半小时也总算要完成了，这时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谁又在楼面上乱扔烟头，罚款50哦，咦，怎么还有人安全帽都不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至，无需回头我也知道这必是安全员老夏来巡视了，可走到跟前，气势汹汹的他立刻毫无底气，小夏见到是他、便白了一眼，自顾点起一支烟，随后继续看着目镜报数。
老夏来了两个深呼吸，自己弯腰捡起那两个烟头走下楼去。
这一举动彻底惊呆了那几个吃瓜的钢筋工，见老夏已经远去，我们测量工作完成，刘正和小夏收仪器的空档，一个钢筋工走上前悄悄问我：“顾工，这位爷是哪路领导啊？刘工扶尺，你给记录，关键还一个眼神把老夏给整跑了，看着谱儿比严工还大？”
我也嘿嘿一笑：“哪路领导？大领导！”
随后便与收好仪器的二人下楼去另一幢房子测量标高，自此这个工地开始流传一个小道消息，集团有大领导微服私访混入施工员队伍纠察现场。